夏天在辦公室寫著請示總行的文件,黃華林走了進來。他對夏天說︰「夏經理,我在人民銀行的活干完了。今天正式回到支行上班。」
夏天抬起頭,看著黃華林︰「貸款證的年審搞完了?」
「搞完了。」黃華林說︰「本來各單位抽來的早就回去了,我被科長留下來,寫了一篇有關貸款證的論文,人民銀行非常滿意,表揚我水平高,說市民銀行有人才。」說完,看著夏天,那神情好像希望夏天也贊揚兩句。
怎奈夏天的心目中對黃華林已經有了不好的印象,在心里想︰「參加一下貸款證年審,就能寫出一篇讓人民銀行滿意的論文?也許太夸張了一點。」便淡淡說道︰「從我們這里出去的人,希望別人說好。沒有出什麼洋相,作為同事一場,我就很滿意了。」
話說黃華林與夏天共事一場,還不知道他面前的科長卻是真正的有份量的經濟金融論文的著作權人,在國家改革開放初期,他的論文就曾在陝西經濟金融理論會議上交流過,有一篇論文還發至全國地級以上的市,供領導閱讀。因此,對于黃華林初出茅廬寫的貸款證的「論文」自然難以上心。而黃華林恰恰又是一個極自負的人,看到夏天對他說的不感興趣,心中自然不滿。
過了一會兒,黃華林對夏天說︰「過幾天,我就要到武漢大學讀博士課程了!要離開湖貝支行了。」
夏天說︰「是嗎?還有什麼事要我幫你嗎?」
黃華林說︰「不用。市民銀行有很多武大的校友,事情已經辦妥了。」
夏天說︰「那就好。我看這樣吧︰行里正在研究發放年終獎。發下來後,我們科里組織一次聚餐,也作為歡送你吧,你看怎麼樣?」
黃華林說︰「不用,不用。不用大家破費。」說完,離開了夏天辦公室。
夏天看著黃華林的背影,感覺到他進步不大,不太懂做人的規矩和禮貌。一起工作了將近兩年,要走了,一點客套話都不會講,這人日後還會踫釘子的。
下午,夏天正在整理有關房屋按揭貸款的文件和材料,韓小妞拿著文件夾走了進來,對夏天說︰「經理,王行長提為正行長了。」
夏天說︰「啊?‘新婦終于熬成婆’了?」說完,笑著拿過文件夾,看後,簽了一個名,將文件夾退回給韓小妞。
後來,深圳今日之家公司的財務部長梁群找上門來。因為她的公司目前是湖貝支行的存款大戶之一,她也算是一個熱心人,幫助夏天保存了1000萬存款。夏天從座位上站起來,熱情的讓座,隨即很熱絡地與她交談起來。
夏天說︰「梁部長能不能再關照一點,從你公司存到別的行的存款中再來一個1000萬元到我們行?至于優惠辦法方面,你也可以向我們介紹別的行的做法。就我這塊,目前行里給我多少,我就給你多少。」
梁群推諉說︰「我沒有權,要看郭總的態度。」
夏天說︰「我們是老鄉,你還不清楚我的看法,公司里郭總也听你的。」
「不,不,不,」梁群紅著臉說︰「夏經理你千萬不要這樣說,說出去難听。我是跑腿的,郭總只是覺得我勤快、听話、老實。」
夏天說︰「這也說明老鄉的為人到位,能夠得到領導的賞識。」
聊了一會兒,梁群說︰「夏經理,我今天來是與你商量一件事的︰我們的賣地款,還有點手尾,擔心對方搞到法院去,會把我們的錢凍結了。我和郭總商量了一下,夏經理是自己人,我先拿一張空白支票給你放著,萬一有這個情況。你馬上把這張支票填上金額,將我們的錢轉到安全的地方,待事情過後我們再來處理。」
夏天听完後,覺得這事雖然難辦,但還是有轉圜的余地,便說道︰「好吧,這件事,我再跟兩個行長通一下氣,我先把你這張支票收了。另外,你可以每個月來一趟我這里,就說關心這個支票和存款問題,行里每月有一些表示,到我這里領回去比我送到公司方便些。」
梁群說︰「不用那麼厚意。」停了一會兒,她又說︰「夏經理,我提醒你一件事,你听後不要以為我要你補錢,我估計你也沒有點數,是別人的差錯。」
夏天問道︰「是什麼事?」
梁群說︰「就是春節前,我不是請你幫我換兩萬元的新鈔票嗎?我拿到你的錢也因為是自己人不用點,結果拿回去在財務室一分,少了兩千元。所以,我們以後還是要點數。你看你被人少給兩千也蒙在鼓里,我不說你肯定不知道。」
夏天一听,吃了一驚,問道︰「真的?我是親自到營業廳換的。」
梁群說︰「真的,你不信,可以問我的會計。」
夏天說︰「怪我做事不細。但是,我們行里的人都知道,我自己的工資都是從來不點數的。在金融服務社時期,一個月幾萬元工資,我簽上名,就由他們用垃圾袋裝好,交到我的手上就走。這錢,我要給你補上。」
梁群推讓說︰「不用補,又要請你辦事,又要賠錢,過意不去。」
夏天說︰「要,一定要。」說完,打開保險櫃,拿出了兩千元,給了梁部長。梁部長收了錢,辦了事,滿意地回她的公司去了。
夏天想︰「這事只有兩個可能︰一是可能自己支行的櫃員,出錯少給了我兩千元;二是梁部長找了個由頭,認為存款的獎金少了,敲了我的竹杠。」
這時,夏天又回想起,春節前梁群請自己在樂園茶餐廳喝早茶給她錢的時候,她講到從銀行出來的港幣還是假的。會不會就是這個事情的伏筆呢?
「兩千元買來的教訓,也是錢買來的,應該珍惜。」夏天自嘲道。
在行長室,王顯耀和陳作業在關起門來議事。
「作業,看來上面是想增加我們這里的班子職數了。我們兩駕馬車的局面是要打破了。」王顯耀對陳作業說。
陳作業說︰「來就來,我們行這麼困難的經營環境,誰來了也不好搞。」
王顯耀說︰「關鍵是安排誰來,如果來個不合拍的,整天搞事,打小報告。那我倆就什麼事也不用干了。」
「你听到誰到我們這里沒有?」陳作業知道王顯耀在總行關系比較廣,知道得早,問道。
王顯耀說︰「現在還沒有。我的看法是︰要上頭派人來,不如自己提起來的人好用。就是不知道來不來得及做工作。」
陳作業試探著說︰「提誰好呢?王行長有沒有成熟的意見?」
王顯耀說︰「當初總行定我到湖貝的時候,古行長表態由我挑選人,但就我們這攤子,很符合自己心水的人選是很難來的。在現有中層之間,也不敢說誰就很適合與我們倆搭配。但是,提上來的人關鍵是他的品德要好。如果這條沒有,我們提起他來干嗎?給我們樹敵嗎?」
陳作業說︰「這點我贊成。」
王顯耀說︰「行里現有兩個正科,許愛群和夏天。相對來講,要能用得上、幫得上忙,還是夏天佔優。而且,他除了自己信貸計劃那攤事情外,不太多事,不像許愛群,急于當官、鑽營,拼命往上爬。」
陳作業說︰「我對許愛群的看法也是這樣,開始覺得她的工作熱情很高,後來發現都是一些花架子,而且在部門之間有點小動作,這點營業部意見最大。但是,夏天有另外的問題︰在金融服務社的時候,他就是莊宇的左右手,說話比作為副老總的老秦還管用。而且做了那麼多貸款,有什麼問題嗎?」
王顯耀說︰「這點正是到現在還沒有提起他來的原因。當初,總行在接管湖貝金融服務社的時候,開展的人事考核的普遍看法,就覺得他可以當服務社的副老總,但是正是因為上面對他沒有底,不敢馬上往上提。兩年多了,我沒有少關注他︰他的檔案我看了;他做的貸款資料,我叫汪洋拿到國太律師事務所,幾個人推敲了一個長假,加上依法清貸審結的案件來說,沒有一個貸款戶投訴他的經濟問題。可以看出,當初在利差問題上他做得很細,不像卜一定那樣,到處出洋相。」
陳作業說︰「他還有一個問題是,與上面的協調好像總是有點毛病,這點對打開局面不太有利。」
王顯耀說︰「我也思考過這個問題,你也知道,我曾經在會議上不點名地批評過他。後來冷靜下來後,覺得問題沒有那麼簡單。這事得從三方面來看,一是,他性格上確實不太願意干這些事,你看我們和他一起干了兩年多了,春節他來過我們家沒有?送過什麼禮沒有?沒有。這作為一把手是不好的,不拉關系會吃不開。但是,我們把他提為三把手,對我們來說,他這個毛病就是好處多過壞處了。二是,總行那幫小子為什麼對我們行有意見,又老是怪在夏天身上呢?我也在不斷思考,就說易木子吧,調到哪里就在那里跟我們過不去,說穿了不是夏天的錯。因為我是從總行來的,資歷又比他們深,年節不給他們送禮,他們不敢對我怎麼樣。但是,踫到夏天他們找上門去辦事了,刁難的事情就來了。你看,他到計劃處、法律處辦事就沒有這方面的問題。三是,我們的工作方法也要調整一下,有一些讓他協調的事情,要帶上他,有些要送禮、請客的要讓他經手,給他一些費用。對方有了這方面的互動,就好辦事。我看夏天不是傻子,當了七年辦公室主任,難道真的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陳作業問道︰「這事情傳開後,許愛群怎麼擺?」
王顯耀說︰「這事我也考慮了一下。她不是去了總行應聘了兩趟支行長了嗎?兩趟都不行,應該有自知之明。而且,夏天的上報材料就叫她寫。」
「這一招好!」陳作業笑著說。
王顯耀看到陳作業基本同意,繼續說道︰「夏天的業務能力應該不成問題,現在講到品德,這點讓我們兩人都放心。當初在考核你和老秦、老莊的時候,他對你的評價都還是比較過硬的,也沒有在背後把誰講得一塌糊涂。看部下,這種忠君思想是很重要的。就是日後我們要走了,也要有這樣的人留下來,給我們維持一個軟著陸的環境。」
陳作業听完王顯耀說的話,覺得提不提夏天已經與自身的既得利益掛上鉤了,更加明確了王行長要把夏天提拔起來的更深一層的考慮。
陳作業思考著自己兩年來發動存款、處理利差等行為,尤其是經手處理了安延公司給予的1000多萬元利差款,也覺得不能不找一個日後能幫上手的人。這樣,提用夏天便成了題中之議。于是,對王顯耀說︰「我贊成盡快往上報。」
王顯耀說︰「人員安排可以這樣來,夏天的職務是行長助理兼信貸科長,還是搞他那攤子,把汪洋提起來當副科長。」
陳作業說︰「可以,就按王行長說的辦。」
湖貝支行組織中層以上干部在行長室開了一個短會,王顯耀主持會議。會議有兩個議題,一是傳達總行會議精神,強調春節後不能放松,要堅決完成預控計劃。二是研究上年的年終獎的發放問題。
對于第一個議題,大家都是只有听和做筆記的份,沒有一個發言的。當說到第二個議題的時候,大家的思路開始活絡起來,在行長提的方案基礎上,最後議定的是︰人平7000元,一是考慮三防一保責任人的一塊,全年無事故的按統一標準3000元獎勵;二是存款以20%的獎金金額切出,完成任務者以30分為滿分計獎,余者以百分比計入完成程度和獎勵金額。三是按職務以系數計獎︰普通員工的系數為1,科長1.6,當年先進1.2。這個獎金分配方案,科長們好像還是既得利益者,樂得沒有什麼不同意見。于是,準備滲透到下面,把獎金分了。
夏天回到辦公室計劃起來,自己的年終獎勵大至有︰存款獎的平均數1500元,但是,由于自己是滿分,將可達到3000元,「三防一保」安全獎勵3000元,職務系數11200元,可以領到17000元。考慮到「三防一保」工作是全科共同努力的結果,加上黃華林要走了,叫上全科和行長聚一聚,就用這「三防一保」獎金吧,不夠再墊點。
「下星期把這事辦了。」夏天計劃道。
轉眼到了星期一上午,因為下午要參加對安延公司財產的拍賣會,夏天很破例的將科務會改在上午舉行。這次會議的內容,一是強調新年要有新思維,要積極開發展新業務,以總行信貸處提出的樓宇按揭業務為主攻方向,要積極開拓客源。二是國債發行問題,今年既不能多賣,也不能少賣,要按定額銷售,請大家積極跟進。三是有關上年年終獎的發放問題,宣布了支行的決定。
會議到了收尾階段,夏天說︰「在大家的努力下,我們科去年的‘三防一保’工作,就像《平原游擊隊》里的李向陽說的︰‘平安無事!’我們這個科的‘三防一保’的安全,說白了就是在座一個都不少的讓大家能看著,就是安全。這點比什麼都重要!所以,行里獎勵給我3000元安全獎。我不敢貪功,既然大家都能相互看見,都能吃能喝,都平安無事,那就應該慶祝一下。因此,我建議︰今天晚上,我們到比較經濟實惠的黃木崗食街小聚一頓。當然了,我們沒有什麼意外,行長也應該高興,那麼就請兩個行長與我們同樂。大家看如何?」
舒光榮說︰「這敢情好!有酒喝,大家還反對?」
夏天笑了笑,繼續說道︰「我們晚上聚會還有一個目的,就是黃華林在我們這里工作了兩年,準備正式讀他的博士去了。這人哪,最說不準,難保他日後當上了國務院副總理,邀請我們大家一起到北京觀看升國旗的儀式。所以,現在我們的工作就要做到位。我們作為同事一場,一起喝杯酒歡送他。」
夏天說完,看著黃華林,發現他並沒有什麼反應。夏天因此又增加了些許反感。
……
下午,夏天和任爾為、李朝陽到了深圳市房產拍賣行參加安延汽車城公司的房地產的拍賣,但還是無人問津。四點鐘又回到了行里。
下午下班後,夏天開一部車,任爾為開一部車載著全科同事,王顯耀、陳作業各開一部車到了黃木崗食街,把車停好,一行人在舒光榮的引領下,經過一排排的食街,走進了一座四層樓的單元里,張羅起吃蛇和海鮮的晚餐來。一般說來,夏天出門,只要帶上了舒光榮、任爾為、李朝陽中的一人,點菜吆喝的功夫自己就免了,只要把標準告訴他們,由他們張羅,夏天便樂得清靜。這回,三人都在場,自然由他們看著辦。
一會兒,菜和酒都點定了,服務員端來幾盤冷盤,讓大家挾著吃,以便先喝點啤酒。
夏天招呼著兩個行長坐上來。
圍繞在這張圓桌旁,從王顯耀的右手算起的順序坐成︰夏天、黃華林、陳作業、任爾為、熊自倫、舒光榮、申平、李國蘭、李朝陽、汪洋,也就是說,汪洋挨著王顯耀的左邊。
大家坐定以後,夏天說︰「上次我說的故事被舒光榮判為不合格,讓我多喝了四杯酒,醉得一塌糊涂。以致沒有完整地欣賞到熊自倫、舒光榮的‘夫妻對唱’和汪洋的清唱。後來,我不恥下問,刻苦學習,從我兒子的故事書上看到一個很精彩的故事,你們要不要听?」
舒光榮笑著說︰「你要講什麼故事我不反對,但是不能抵酒。今天是實打實的,俗話說,窮人鬮下願,一杯頂一杯。」
夏天說︰「可以,就依你說的。」
舒光榮又說︰「我先講一個笑話給大家下酒。」
他說完,依次看了王顯耀、夏天、陳作業一眼。然後,繼續說道︰「我老家有一間衛生學校,培養的都是護士、藥劑方面的人才,畢業的學生應該算個中專。但當時老師講課不太生動,上課時學生經常打瞌睡。有一回,一位男老師講著課,看到台下一個女同學伏在桌上睡著了,還打起了呼嚕聲。老師便停止了講課,走到她桌旁叫醒她。然後,回到講台上,不高興地對這位女生說︰‘我在上面累的要死,你在下面一動不動!不配合也就罷了,連點反應都沒有。將來要是肚子里沒東西,可別怪老師不行!’這位老師說完後,全班同學立即來了精神。」
這笑話使得男士們「嘿嘿」直笑,只有汪洋、李國蘭、熊自倫紅著臉不便吱聲。
王顯耀也笑著,和氣地說︰「小舒,你這是黃色段子。」
舒光榮辯解說︰「我這是有真人真事的,這老師後來當了我老家的衛生局副局長。」
夏天看到舒光榮已經講完,說道︰「言歸正傳,我今天講的故事是《這個婆娘不是人》。」
陳作業笑著說︰「夏經理,你不要罵女士啊!」
夏天說︰「不敢。在清朝,有一個叫紀昀的人,也就是現在人們常說的紀曉嵐。他是一個學識淵博的名人,平時喜歡開玩笑。一天,有一個翰林的母親做壽,他和朋友一起去祝賀。這個翰林見紀昀來了,非常高興,就請他作詩祝壽,紀昀一口答應。不一會兒,第一句話便月兌口而出︰‘這個婆娘不是人!’大家一听,這不是在罵人嗎?在座的賓客無不大驚失色。而紀昀卻不慌不忙。面帶微笑地繼續吟道︰‘九天神女下凡塵。’紀昀說完這句,看到大家的臉上有了笑容。便又說道︰‘生下兒子是個賊!’你看,剛才罵到翰林的老母親頭上,現在是罵到翰林的頭上了,賓客都擔心他不知怎樣收場。只見紀昀喝一口茶,從容不迫地吟道︰‘偷得蟠桃獻母親。’——原來是個‘仙賊’!大家不由得哈哈大笑,而這位翰林則把紀昀奉為上賓。此詩一時傳為佳話。」
王顯耀說︰「老夏這個故事還是有點淵源,不像是自己編的啊?」
說話間,服務員已經把一大鍋堪稱魚龍混雜的「老蛇水魚煲雞」端上了桌面,接著,服務員給每人舀了一碗。
這時,夏天端著盛滿五糧液的酒杯站起來說︰「今天,我們慶祝在過去一年里全科‘三防一保’工作安全無事故,在這里聚一聚。我想,‘三防一保’對于我們科的意義,就是說,在過去的一年里,大家都安全。我們兩個行長對我們科每一位同志的安全高度重視,一年間多次找我談,要求我從心里關注到同事們的思想健康、人身安全、遵守法紀等方面,要把工作做細,保證不出問題。一年過去了,我想,為了感謝大家的支持,感謝行長對我們的關照,我們首先把這杯酒干了!」
這時,兩個行長也挺賣面子,從座位上站起來,其他同事更不敢怠慢,也紛紛站起來,把酒杯踫在一起,干了這杯五糧液。
大家坐下後,服務員把每人的酒杯滿上,各人挾著自己喜歡吃的菜,氣氛開始隨便起來。在吃喝的過程中,科長分別敬王行長、陳行長,科員分別敬行長和科長是少不了的。這樣算下來,每人也有四、五杯酒下肚。
夏天看看有點火候了,趕忙喝湯,以中和酒性。
在夏天的右手邊坐著的黃華林,看到夏天既不說他,也不單獨敬他酒喝,心中早已不滿。黃華林便對他旁邊的陳作業說︰「陳行長︰我們倆干杯,我喝三杯,你一杯!」
陳作業一方面考慮到黃華林即將離開,另一方面也知道他與總行領導有點走動,便愉快地答應與之干杯。就這樣,黃華林在前與大家喝了一杯開場白的酒,與陳作業干了兩回合︰喝了三杯賭氣酒,又喝了三杯悶酒。也沒有吃什麼菜壓壓肚子,臉上開始「紅旺」起來。
看官!人們喝酒赴宴時要做到「喝好不醉」有幾個先決條件,一是身體要好,二是心情要好,三是要有酒量,而第四才是要會喝——有方法。在四個條件中的前兩條是至關重要的,有了這兩條,你就是只有三兩的酒量,被別人哄著喝下了半斤,也保你無事;而當你身體或心情不好的時候,假如你有半斤酒量只喝了三兩,也會醉得不省人事。而這黃華林就是帶著一種自負和郁悶的心情前來赴宴,滿懷希望大家能像眾星捧月般歡送他一下。而他自己又不會做人,切不入同事喝酒與共處的氛圍中。說白了就是把自己放在一個不恰當的地位,這就更容易讓別人瞧不起。小的現炒現賣,按照夏天的理論來說,就是把握臨界原則不到位,這黃華林是夏天在他自己所述的信貸崗位操作原則上的一個沒有畢業的學生。
但是,雖然夏天沒有過份地哄抬黃華林,但他對黃華林在喝酒時的一舉一動還是關注的。看到他喝了七杯酒,知道他的不快。
「不快就不快,現在兩個行長都在,看他如何表現。」夏天在心里說。表面上還是招呼王行長挾菜喝酒,爭取盡快結束聚會。
話說黃華林喝下七杯以後與陳作業嘀嘀咕咕、「卿卿我我」的說起私房話來,夏天在應酬著酒桌上情況的同時,用兩眼的余光看著他們,用一個耳朵監听他們的談話,少不了黃華林吹起與總行領導關系多好的牛皮,而陳作業也在一旁不斷的點頭應承著。過了一會兒,黃華林越來越靠近陳作業的懷里,講話的聲音也越來越小,而陳作業的個子不高,要在椅子上支承比他高出30多厘米個頭的黃華林,顯然是勉為其難的。
而黃華林靠近陳作業,也不是他對同性有什麼特別的嗜好,確實是因為頭上太沉了,僅靠自己的身子已經支持不住了,想借助陳作業把自己放好。一會兒,他只感到自己的肚子里像翻江倒海般難受,如果此時有刀子,恨不得用刀子從自己身上捅開一個口子,讓那些導致自己難受的東西從口子里流走。
說時遲,那時快。黃華林很快感到有一團熱熱的東西上到了喉嚨,要往自己的口中出來,他頓時覺得大事不好,下意識地抿住嘴。最終按捺不住,「哇」的一聲,聲到物到,口中的東西全都吐在了陳作業的西裝上衣上。這時,陳作業無可奈何,立即把黃華林扶起,幫他挪移到沙發上,自己急忙動手整理從黃華林口中吐出的留在上衣上的殘渣剩酒。
這時,眾人看那陳作業也著實有點狼狽︰本來個子不高的他,穿上西裝就不顯得很協調,這回把他穿著的西裝的正面全弄髒了,讓人看上去顯得十分邋遢。此時,如果他走在東門那類比較繁華的大街上,沒有人懷疑他不是叫化子。而他也知道自己很狼狽,馬上到了洗手間,把西裝擦抹得稍為好看點。
這時,王顯耀和夏天他們都在似看非看的觀察著這一幕,至于他們心里怎麼想,無從查考。
過了一會兒,夏天對平時與黃華林關系比較好的舒光榮說︰「今天晚上回去的時候,黃華林就由你負責把他送到他住的地方。現在,你去問他一下,要什麼解酒的東西。」
听到夏天說話,舒光榮不敢怠慢,馬上來到黃華林身邊,推了推他,問到︰「黃華林!你醉了嗎?夏經理問你,要什麼解酒的東西吃嗎?」
只听得黃華林從鼻子里哼出了聲音說︰「我沒有醉…我沒有醉!」後來,竟拿住了坐在一旁的舒光榮的手,往外一丟,說︰「你不要扶我!去,我還要和你喝……」
這情景,真像宋朝大詞家辛棄疾所作的《西江月•遣興》之意境︰
昨夜松邊醉倒,問松︰「我醉何如?」
只疑松動要來扶,以手推松曰︰「去!」
幾天後,夏天在辦公室接到黃華林的電話,他說︰「夏經理,對不起,我在湖貝支行工作兩年,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夏天說︰「沒有關系,同事一場,有緣才能相聚。你現在在哪里?」
黃華林說︰「我現在在廣州,準備回武漢去。」
夏天淡淡地說︰「祝你一路順風。」說完,放下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