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道人重傷瀕死,卻憑了歹毒的性情,兀自勉力投了一枚鋼釘出手。
此釘長有七寸五分,放出光華,火焰奪目,極似某千戶大人翻閱n遍的某仙俠小說中的有名物事。
不知攔不攔得下,某千戶大人心懷忐忑,臉色凝重,抬手一指,逆水沉舟符在鑽心釘上閃得一閃,當真出了效果。
顧不得定在半空打轉的鑽心釘,某千戶大人腳下縮地成寸,眨眼到了凶惡道人近前,一招黑虎掏心,沙包大的拳頭轟擊而下。
奄奄一息的凶惡圍碟道人終是僕街,那枚鑽心釘也失了火焰光華,墜落塵埃。
真慘,連個姓名也沒能留下……俺正為圍碟的遭遇鳴不平的時分,忽的一道血氣自道人天靈竄起,悲鳴著不見。
許是肉身兵解,元神出竅?怕是要回去找靠山告狀了。
某千戶大人心下惶恐,先是收了地上的鑽心釘,擺弄半晌作不得用處,隨手扔了包裹里面。
過來串門,不想剛剛推門進來,就放倒門犬一只,顯見著不是為客之道。卻是殺也殺了,這般時候,就算是抄寫十萬字的檢討書也濟不得事,索性由著罷了。
放下心事,俺不禁習慣性的翻查起經驗條目,最近總是思謀經驗成魔,不自覺間,俺又是翻查一番,想見著凶惡道人到底抵得上幾只昆侖野兔。
某千戶大人的數學依舊不好,月兌了鞋子,連著手指腳趾一道算來,也只勉強算得這道人抵了百十來只兔子,與那獅身人面獸仿佛。
一陣高興過了,某千戶大人又是瞧著土丘上封了山洞的白氣發愁。
這里面就是藏寶圖所載的先天四旗所在了,卻是如何進去取了過來,總不能念叨什麼芝麻開門得吧。
人家念了n多法訣,鄭重其事,象俺這樣徑直伸了手去,怕是有些不敬吧……俺心下胡亂想著,已經探了左手出去,近了白氣金光中的舍利子。
手掌毫無阻滯的探了進去,亂模一陣,忽覺指尖觸踫了一物,便是合掌抓過。
怎得輕易如此???
俺手上抓了一桿普普通通的青布旗,看著封了洞口的白氣已然滅盡,顯是此旗的功效。
青蓮寶色旗,使用等級一百八十八……無需再向下看了,某千戶大人剛剛升起的的一點喜悅盡被澆息,徑直把這桿該殺的旗子扔了包裹里面。
山洞徑有兩丈高下,門庭整潔,無光自亮。貼著山洞口一邊,矗立古樸無華的石碑一尊,上刻簡體中文。
「五行宗上古一劫未盡,留青蓮寶色旗在此,護衛門禁重地,待有緣者上體天道,精五行之意,重振門庭。」
某千戶大人見了,暗嘆自己人品爆棚,居然這麼快就模到了自家的組織的山門。
石碑上的隱晦言語貌似在說,「五行宗僕街n久了,為了防著被仇家斷了老巢根基,于是插了桿大旗在門口嚇唬小白,只等著找了個能打能拼的好老大,再把隊伍拉起來……」
咱就是那個能打能拼的老大了!!!
某千戶大人自信滿滿,復又自包裹里掏了青蓮寶色旗,插在洞口防賊。左右暫時用不上,還是放了洞口看家護院的好。
順著山洞通道一路下去,某千戶大人只惦記著搜刮了五行宗的庫底存貨,興沖沖的愈行愈快。
眼見著前方現出光亮,某千戶大人走的更急……近了,十數捆柴枝覆在洞口上,幾縷陽光透了柴枝間的縫隙照了過來。
推開了幾捆柴枝,走出甬道,這外面竟是一間柴房。
鍘草的一把闊刀,劈柴的幾柄斧頭,散亂的丟在地上,空氣中滿是陳腐的味道。
四下里一一看過,並未有什麼礙眼奇特的地方。
我走上前,信手推開柴房的木門。
木門吱呀一聲轉開,燦爛的陽光下,一座氣勢恢弘的古老山莊,登時呈在眼前。
一間間青磚青瓦的高大屋殿,層層疊疊,院落足有七進,佔地幾達百畝,其間花樹,奇石,假山,池塘,亭台,照壁比比皆是,隨處可見……
神吶,請允許我日一個吧,這丫的不就是俺的孔雀山莊嗎?!?!?
孔雀山莊佔地廣大,我出來的這間柴房,坐落後院西南,西北那間則是通了點蒼無名崖半腰的山洞,前院出了大門,通往杭州西湖孤山……
某千戶大人一時沖動,滿後院的尋找,是否還藏了柴房通道之流……最好滿院子柴房,俺好擠兌了車馬行的生意,日日躺了銀子上面睡覺……yy到頭終須報,某千戶大人當然是一無所得。
這丫的叫個什麼事哈,我晃晃發脹的腦袋奔了前院,準備著好好的閉關三日,好好的消化這一趟精彩歷程。
「公子什麼時辰回來的?清兒怎得竟是不知?」正待尋了莊主的精舍歇息,迎面遇了清兒。
久未見過的清兒披了一件火紅狐裘,映襯的臉上眉目如畫,縴縴秀手中挽著一根七彩絲絛,長得如同雉雞般大小的小皮球,毛羽依舊雪白,正奮力掙著脖子,不時用腳爪撕扯系在頸上的索扣。
「呵,怎得捆了起來,不听話了麼。」我蹲子,輕輕拍了拍小皮球的腦袋,反倒惹了它引嘴來啄。
「若不捆了,怕是公子那滿屋子的鑄器材料已經吃的干淨了。」清兒沒好氣的抖了抖五彩絲絛,絆了小皮球一個趔趄,「長得越大,吃的越多,每日里的千兩銀子怕不夠塞牙縫的了。」
「那就一天兩千兩好了,身家不厚,啥年才能養得出來哈。」某千戶大人肉痛的給小皮球加了餐量,又自安慰,許是吃的多,以後也能更厲害些吧。
閑聊幾句,別過清兒,又發了飛鴿傳書叮囑綰綰回來孔雀山莊,俺終是可以舒舒服服的躺了自家的床上,安穩的歇息一陣。
「莊主,您要的江湖日報,已是來了。」管事的小六扣打正殿的門環,推門進來。
「放著吧。」我起身草草翻看,盡是江湖兵凶戰危,各方勢力糾纏的大事,往日里,扶老太太過馬路,拾銅錢交捕快不留名的半點也是不見。
崆峒長白仗著多了靠山,合著伙承包了始皇陵。也不阻攔江湖其他玩家,單只拒了少林在門外。少林派新進掌門佛道無憑百般無法之下,憤然率眾投了公子小白的去處,將火氣憋了十足,只等著公子小白討逆的義旗高舉,殺崆峒長白一個痛快淋灕。
武當一脈最近荊楚,處地尷尬非常。
好在顧清風也是機敏之輩,使人翻找了無數的經史典籍,終是得了武當n代前三豐祖師是魔教n代前無忌教主的老爺爺的利好消息。
有了理論根據,顧清風施施然撰寫公開信《論武當與日月神教歷史淵源》一篇,廣散江湖,理直氣壯的抱了荊楚郡王的粗腿,合著魔教兩兩佔了雲夢澤。
某千戶大人一去數日,西南大事也終是得手。
前日,平西親王過府探望峨嵋掌門、西南經略監國愛樂兒小姐,不想于過街途中遇刺身亡。觀刺客遺留之器物乃是龍象黃肩弩一挺,初步懷疑是福、寧、荊楚、南海其一陰謀所為……這不是沒說一樣嘛……
昨日,大計得授的愛樂兒小姐已經正式接管西南的軍民兩政,遂發檄文通告天下,「西南一地獨善其身,靜觀大勢,只待明主問鼎江湖,自當全心投效。」
從頭翻到尾,滿滿十七頁紙上,除了大盤走勢就是個股盤點,間或穿插了無數權威人士的預測指點,當真是做大哥有風險,做小弟要謹慎。
戰火未燃,風頭卻已刮的天昏地暗,某千戶大人甩了江湖小報,仰頭望著藻井發呆。
亂世浮生,人如草芥浪花,不卷即墨。江湖滿眼,都是玩人,卻到何處盡興玩玩去?
江湖大勢,已不由人,且隨波逐流,換個新鮮的吧……某千戶大人眼見江湖紛亂,竟是起了遁世息影之心。
玉兔西墜,金烏東升。
某千戶大人忙活了一夜,打造無數鋼針弩箭,籌備無數肉干清水,放妥無數大力丸合歡散,將包裹塞得幾欲漲破。
待出了房門,綰綰與清兒早早就站了當面,都是惜別神色。
「山賊哥哥,一路順風啊。」綰綰乖巧的忍了悲傷,強笑著揮動素手。
「公子,清兒知道您最是愛好和平,最不忍見爭殺打斗。」清兒款款上前,滿眼清淚欲滴,「公子此去天竺朝聖,清兒不敢打攪,只盼著公子明其理意即好,萬萬做不得離塵之人,空使蹉跎。」
「當是如此,都是留步吧,不日即回,少要掛念。」
某千戶大人竟是打著去天竺取經、重溫三藏法師求學濟世的拙劣幌子,趕奔昆侖仙境獨樂樂,真不知兩個實在丫頭明了真像,會是做何相處。
昆侖,哥們我又回來了。
某千戶大人趁人不備,鬼祟的溜進了柴房,心中已是早早定下宏願,不到百級,打死也不出去了。
走得洞口石碑處,青蓮寶色旗浩瀚白氣之外,竟是隱隱傳了人言進來。
「七師叔的元神言說,就在這個地方了……唉,可憐他老人家幾百歲的年紀,居然糊涂到連青蓮寶色旗都不認得了,這等上古遺寶,得主定然不凡,連掌教老師都不曾妄取,七師叔卻是起了貪念。」
「一清子師兄,歐伯牙早在百年前就被逐出了師門,不要老是師叔師叔的叫了。」一個略略稚女敕的聲音接了口去,「這次若不是師尊看著他可憐,何勞你我二人下山,沒得誤了修行……你我閑談作甚,還是找了此人出來,了結因果才是正理。」
哦?貌似是前情回顧了。
凶惡道人是個被逐出師門的菜貨,名字叫個什麼歐伯牙,來青蓮寶色旗外找場子的這兩個小呆瓜是死老道的師佷,死老道的師兄職稱是某門派的掌教老師,掌教老師知道旗子厲害不過來,掌教老師的師弟不知道旗子厲害過來……某千戶大人正被自己攪得頭昏腦脹之際,旗子外面的稚女敕聲音又是響起。
「都是找不見,一清子師兄,咱們還是回山復命吧。」
「也好。」
等了足足半晌,外面只是再無人聲,某千戶大人終是耐了不住,拔下旗子,出了土丘石洞。
剛自回手插了青蓮寶色旗的時分,土丘頂上一陣女敕女敕的笑聲響起,「師兄如何?你卻輸了我一塊上好的劍胚,不許賴皮了。」
我回頭仰望,十丈高的小丘頂上,一高一矮端端站了兩個白衣道人。
「這位道友請了,貧道昆侖一清子,有事請教。」高些的道人一拍腰間劍匣,登時白光沖起,裹了道人的身形,直落土丘之前。
白光散盡,自稱昆侖一清子的道人穩穩立在當地,擋了某千戶大人回竄山洞之路。
矮些的道人也是一般路數,卻放了紅光,直直落在一側,如嬰兒般細滑白皙的臉上堆滿笑意,懶散開口招呼,「小道昆侖一塵,見過大俠客。」
「敢問這位……這位大俠,日前可是與我那師叔起了爭執?」一清正顏正色,緩緩出言,「鄙師叔為人雖是暴躁妄為,卻不合該身死,還請大俠與我同見了掌教老師的面前,自有分數。」
「不去成不成?」
「自是不成的。」小孩子模樣的一塵,收了笑容,一手作勢,已然搭在腰間。
「那就去了。」
某千戶大人話音僕落,一支袖箭脆響,直射一塵的臉頰。另一手的暴雨梨花針卻是蜂擁一清子。
前日一戰,某千戶大人早有心得。這煉氣修行之輩,看似拉風唬人,實則只是手上法寶神妙,一身皮囊卻蠢笨有加,比那菜鳥還要弱了幾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