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聞歌于是乖乖過去在他下首處坐好，仍舊低著頭。
家政機器人在一旁布菜，轉眼間長型餐桌上就布滿了十二個菜。
程聞歌心中有些驚訝，按照她的記憶，這樣的情景只有過年的時候才有，畢竟這是個能用營養丸代替吃飯的時代。
碗碟踫撞在桌面，碗碟間撞擊，沉悶而夾雜些微的清脆。程聞歌听見低低的呼吸聲，她的，和他的。
那是一段難忍的空寂。
開始在門口遇見的那個女人不知什麼時候在程聞歌另一側坐下，程美鑫不甘不願的坐在了第四個位置。
餐具已經擺放好，另一側也有兩幅，沒有誰動手，也沒有誰說話。
程聞歌突然覺得有些無聊。
不知等會兒來得是誰？這麼隆重的迎接。
門鈴聲響，家政機器人翻起機械臂，對著手中的儀器說了聲︰「請稍等。」
程浩站起身，轉身往外走去。經過程聞歌的身邊瞟了她一眼，目中的警告之意很是明顯。
這是……
程聞歌不明白。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想了。
程聞歌瞟了幾眼桌面的菜肴，不覺滴了幾滴口水。轉頭見她的繼母朱敏站了起來，跟著程浩走出門，程美鑫也積極跟了過去。她歪著頭想了想，還是站了起來，慢吞吞跟過去。
還沒等她走到門口，就見入內兩個男人，一身軍服。
當先的男人六十上下，身姿挺拔，精神矍鑠，不見疲態，一雙眼淡漠中略微帶了些冷酷的味道。他目光在眾人面前掃過，一秒之後就落在了程聞歌的身上，銳利的雙眸一緊，然後是放松，緊接著又皺起了眉頭，上上下下打量程聞歌，如同看著一件貨物，還是那種很不滿意的客人。
他身側的男子二十上下，背脊筆直，鼻梁高聳，唇瓣方正，膚色微微散發古銅色，一看就知道是在熱帶地區曬過多日的。和當先的男人一樣，他也目光微轉，第一眼就落在了程聞歌身上。這一次程聞歌倒是沒有發現不滿意，反而感覺到了一種笑意。
笑意？
程聞歌有些奇怪，偷偷望了眼那年輕男人，發現他仍舊抿著嘴，板著臉。
錯覺了。
程浩對著年長男人行了個軍禮︰「賀軍長，您來了。」
賀家山抬手做了個停頓的姿勢，淡漠道︰「既然是家宴，那就不要這般拘禮。」徑直往室內而去，如入無人之地，就和進了自己家中後院沒兩樣。
而程浩也無一句怨言，微微彎著腰，沒有一絲一毫放松。
餐廳牆壁上掛著一副畫，如同人信手涂鴉之作，反正沒有藝術細胞的程聞歌沒看出啥東西來。
賀家山在畫前一頓，抬眼望了幾眼，仍舊默然在空下來的位置上首坐下，跟著來的年輕男人也在緊跟著坐了。
程浩默不作聲在賀家山對面坐下，朱敏額頭冒了點汗，趁著坐下的時候側頭擦了擦，程美鑫咬了咬唇，緊握住朱敏的手。
「開飯。」賀家山說了聲。
年輕男人給他夾了幾個菜，輕聲道︰「這是您最愛吃的回鍋肉。」
賀家山拿起筷子夾入口中，咬了一口，細細咀嚼，半晌才搖頭道︰「還是嬌兒的做得好。」
朱敏面色一變，低著頭卻不敢言語，程美鑫眼圈一紅，很是憤怒的瞪了瞪程聞歌。
程聞歌倒是莫名其妙了，說你媽做得不好的又不是我，你瞪我作甚？
程浩也夾了一口回鍋肉，幾口咽了，也感嘆道︰「嬌兒的回鍋肉可是一絕。」
朱敏的嘴唇咬破了。
程美鑫氣得想要站起身，卻又不知顧忌著什麼，終究一句話也沒說。
程聞歌鬼使神差也夾了一塊，嚼了幾下，不覺搖頭，果然是炒得太老了，怨不得這兩人都不喜歡。
「程聞歌，你搖什麼頭？難不成你做得比我媽好。」程美鑫終究沒忍住，沖著程聞歌發難了。
原來是你媽做的。
程聞歌恍然大悟︰「阿姨的手藝果然需要加強啊。」
程美鑫紅眼楮了。
程浩輕咳一聲，淡淡道︰「聞歌，今日怎麼沒同你外公和表哥打招呼？」
程聞歌傻了。
外公和表哥？
為啥她一點印象都沒有。
年輕男人已經笑道︰「聞歌還是第一次見我吧，我叫賀庭鈞。」
第一次就好。
程聞歌松口氣，笑道︰「原來是表哥。表哥，你好……外公……您好。」程聞歌猶豫幾秒，還是開口叫了，這個老人家看起來很精明，不會露陷吧？
賀家山點點頭，挑剔的目光再次落在她身上。
程聞歌有些不自在，又無法反駁什麼，干脆低了頭埋頭苦吃。
青椒肉絲，魚香肉絲，螞蟻上樹、紅燒肉……都是她愛吃的，雖然手藝不咋樣，可畢竟卯不過種類繁多。
程聞歌吃得不亦樂乎。
「你才體操二節？」聲音突兀冒出來。
程聞歌含了滿嘴的飯，乍一听到這話，嘟著一張嘴點頭。
她似乎听到了嘆息聲。
程聞歌瞟了眼身側的男人，心中冷冷笑了笑。
又是一陣沉默。
連吧唧吧唧的咀嚼聲都小了下來。
「下個星期日是你十八歲生日，準備一下。」半晌之後，賀家山站起身，一錘定音。
程浩大吃一驚，站起身趕緊道︰「賀軍長，聞歌才二節，若是去了，只怕會被人笑話，您還是派賀家其他人去好了，不要浪費了難得的名額。」
賀家山看了他一眼，沒有回答，只緊緊盯著還在肯肉骨頭的程聞歌，斬釘截鐵道︰「賀家的人沒有廢柴。」
準備……什麼？
程聞歌放棄了啃咬排骨，很是茫然看向眼前似乎意見相左的男人們。
賀庭鈞裂開一個笑臉，露出滿口白牙，和古銅色的肌膚相映成輝︰「聞歌表妹，我等你。」
「等什麼？」程聞歌還是後知後覺問出聲了。
「十一號殖民星見。」賀庭鈞出門的時候，對著程聞歌找了招手。
「啪嗒。」肉掉了，程聞歌一時間說不清是喜是憂。
（沒有推薦票，連個新書榜前五十都上不了，四十八度角明媚的憂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