棄嫡 第二十八章 史家

作者 ︰ 夏非魚

姬廉的話還在耳邊響起,滿園子爭春爭艷,偏偏枝子低矮,有人看著不順也罷,看著喜歡也罷,摘下踐踏也罷,愛如捧心也罷,終究不過干枯謝敗,丟于窗外。

門庭若市,迎來送往,有人就像是手捧香茗,看著葉片兒起起落落,泡出清澄的茶湯,杯沿輕抖,涼茶潑盡,沏上新茶,再溫婉一笑。

推杯過盞,心知肚明,有人就像是下了盤勝負參半的棋局,總有人要被舍棄,何況只是個不起眼的卒子,勝負揭曉,二人相視一笑,棋盤一掃,一人依然執黑,抬額相視一笑。

牡丹花宴,百花競艷,有人要將懈怠的花朵連根拔起,栽上新的,自然不肯留下泥污髒了靴子。

她這嫡長女就像是那潑出去的茶水,人走茶涼,亦如那斗敗花朵根睫下的泥土和那棄卒,斬草除根,不屑一顧。

印在水面上的容貌翹起嘴角,清雅淡然,棄卒怎麼了,沒準哪天這棄卒子就升了天呢,小卒過河,只進不退。

想清楚了這些,小舟又想了想自己的處境,不禁有些嘆氣。

這史家老夫人守寡多年,史家老爺已仙逝,老夫人膝下四子一女,其中她那便宜爹在史家兄弟中排行仲二,為嫡長子。

大房的大老爺名喚史清嚴,為長子,卻非嫡子,這身份自然有幾分尷尬。

其實方才在堂中給各位長輩請安的時候,小舟就有一一打量過,那史清嚴相貌與自己那便宜爹有六七分相似,只是少了幾分端威,多了幾分滄桑,額骨略窄一些,雙目不甚清輝,面色有些悲苦,可見手中實權落的不多。

大夫人略顯富態,身上穿戴得體,只是方才來扶小舟時,手腕上露出的鐲子上雕刻七童送子,想來是當時打娘家帶來的嫁妝,鐲子成色不是很清透,想來娘家地位也不甚高,怕是與大老爺一般,便是出身望族,也是個庶出。

方才大嬸嬸與三嬸嬸的對話也可以看出大房錢財相較拘謹,三嬸嬸諷大嬸嬸房里連個火盆兒都沒升,便是這個理兒。

二人身後有個男孩兒,喚作登善,小名寶慶哥兒,年紀似乎有十二三歲的樣子,小小年紀就愁著個臉,嘴角眼角眉角,三角均朝下,面相苦大情深。

說話倒是文縐縐的,但和小舟打招呼,也凝著眉頭,若非他看向小舟的時候眼神放軟,小舟會誤以為這堂哥哥是討厭自己的。

大老爺的妾室,想來是有的,畢竟大戶人家若是無妾室,是會讓人笑話的,只是那妾室想必是個地位卑微,又無所出,從沒有讓她示在人前,便不難看出。

二房便是自己這一房,二老爺位居禮部尚書,原吏部侍郎,正四品上,文選清吏司掌考文職之品級及開列、考授、揀選、升調、辦理月選事宜。

年前升至禮部尚書,主管朝廷中的禮儀、祭祀、宴餐、學校、科舉和外事活動的大臣,九品十八級官制中的二等。

正妻李氏已逝,留下一嫡長女,小名喚作小舟。

平妻謝氏玉娘,孕有一女,名喚月瓊。

妾室沈氏,孕有一女,名喚月憐。

妾室宛氏,孕育有一子,名登儒,小名寶順哥兒。

三房的三老爺名喚史清振,為老夫人所出,相貌較之二位哥哥,便多幾分隨老夫人相貌,只是雙目無神,眼白發黃,臉色卻蒼白,小舟行禮之時,他正沖身後的丫鬟擠眉弄眼,顯然是個耽于酒色之徒。

三夫人看著倒是一付精明樣,對于三老爺的小動作視而不見不說,還一直把注意力放在老夫人身上,老夫人說什麼,她都是第一個附和的聲音,時不時還能和謝玉娘拉上一句,想來這房日子過的較為滋潤。

身後跟了兩個女孩,一個叫月嬌一個叫月如,月嬌年歲大些,月如則小些,但也都與小舟相差不了幾歲便是。

四房便是史四娘,初見這個姑姑的時候,小舟就被其左眼瞼下一點淚痣吸引了去,古人稱眼楮下方的那顆痣,叫做滴淚痣,相書上雲︰一生流水,半世飄蓬。所謂孤星入命。有淚痣的女人,一生會被所害苦,雖然會出人頭地,但命太過堅硬,會克住所有愛她或被她愛的人,必然會為她而死或離別。道對夫家不利,會害到丈夫,所以又喚作傷夫落淚痣。

左眼淚痣,一生流離。右眼淚痣,半世漂泊。

這個史家四娘的事情,她倒是听阿婆與阿娘提起過,那是幾年前的事情,史家四娘當年只有十四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主,可以說是養在深閨人未識,一朝嫁入他人門,卻不想被當晚送回了娘家,可謂是丟盡了臉面。

正是因為她左眼下那顆傷夫落淚痣,但很快那些嘲笑與她的人便笑不出了,因為這史四娘性格並不像人前般柔順,常年跟著老夫人,手段自然了得,加上運勢極佳,很快攀上了當今聖上最寵愛的貴妃娘娘不說,還深得太後喜愛,賜了品級。

這一下,那些可算是傻了眼,特別是退婚的那戶人家,可以說是在都城里,老遠的見著史家的轎子車轅,就遠遠地躲著,生怕這史四娘借故將他們整治一番。

其實他們是多慮了,史四娘這人,其實是個愛惜羽翼的主,斷不會明里與他們難做,只是私底下的手段沒少使,最後那戶人家調任的遠了,這事兒才算告一段落。

說起來,這史四娘看著是與那謝玉娘有芥蒂,但是小舟總覺得這女人其實並沒有看起來那麼討厭謝玉娘,因為她的眼神很冷,從進門到末了,都是一個神情,毫無波動,與其說是有芥蒂,不如說沒看進眼里去。

又想起當時史月瓊往她身上蓋水盆子的時候,那史月憐就說過類似史月瓊很討姑姑喜歡之類的話,可見事兒沒那麼簡單。

捏捏鼻梁,嘆息,都不是省心的主。

「小姐,可需添水?」

門外丫鬟喊了聲,小舟這才從自己的思緒中出來,動動身子,水的確有幾分涼了,難怪丫鬟們要添水了。「無需,拿身干淨衣裳來便是。」

外面應聲,然後是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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