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奴醫顧名思義,便是指那些專門給宮奴們瞧病的人,這些行醫者有的是因為生就賤籍,有的則是因為犯了事,得罪了權貴,被貶為世代賤籍,閹割入宮為奴。
但那也只是從前,大元開國以來,便奇異地刪去了此刑法。
所以現在的奴醫多半是宮奴出身,在太醫院搭手做事,久而久之學了些皮毛,雖說是皮毛,但給太醫們打下手,一般的小災小病也不會難倒他們。
但是要和那些太醫的醫術比起來,自然是完全沒的比。
德林請來的這個奴醫,名喚孫衍,差了德林兩歲,面白眉狹,眼兒一直微眯,眼尾溫良向下,話兒也不多。
他入宮前,曾是當了死契的官家書童,後來主子家遭了難,受了牽連,這才落得賤籍,入宮為奴,後來被分到太醫院打下手,人雖然瞧著文弱,卻也是個仗義的主,起初德林得勢時,便照顧著孫衍,後來德林失勢了,孫衍也是唯一不落井下石,反而十分照應于他,二人的關系也便日漸地好起來,稱兄道弟,好不親近。
按德林的話說,這孫衍的醫術不差,比那些徒有虛名的太醫,還要好上許多,只可惜是個賤籍,不然也不會淪落至此。
只是這話,難免有幾分過了,畢竟人都認為自己認識的那個會比旁人好一些,這是本能。
孫衍來到這里後,先是望了小舟的面色,隨後便探了小舟的脈象,然後便搖了搖頭。
一旁德林與芸娘二人一瞧孫衍搖頭,都急了,德林連忙抓住孫衍的手再往小舟的腕子上搭,口中還念叨著︰「我說你別搖頭啊,你再仔細給瞧瞧,這應該只是普通的風寒。」
孫衍這才明白過來,這德林是誤以為自己搖頭是沒救了的意思,便又搖了搖頭。
「孫大夫,你可得救救我們家姑兒,我們姑兒不能死啊。」芸娘一見又搖頭了,便嚇的腳一軟,跪在了地上,哭哭啼啼地伸手去扯孫衍的衣裳。
「對啊老孫,你別不說話,咱們受得住。」德林也急了,這忽然的病癥,究竟是急癥,還是說有人為之,如果是有人為之,又是何人,這姑兒可一直沒出去過,這若是論起來……
孫衍看了眼小舟,嘴巴張了張,又合上。
「咳咳咳……」小舟虛弱的伸出小手,抓住了孫衍的腕子,「還望孫大夫能為小舟醫治。」
「老孫。」
「大夫,求求您大發慈悲。
「……」
前面是德林急躁,腳邊芸娘哭哭啼啼,至于後面……孫衍沉默了一下,又看了眼小舟搭在他腕子上的手,斟酌了下言語,「偶感風寒,按方抓藥,歇息幾日便可痊愈。」
一听孫衍這般說,德林二人還有些不敢相信,還做是什麼大病,卻只是風寒。
「搖頭,是不要擔心。」孫衍又開口說道。
二人這才放下心來,一個忙著拿筆墨紙硯,一個忙著給小舟額頭上換上帕子。
孫衍則站起身,到了牆邊找著什麼。
小舟看著他所在的方向,不禁皺起了眉來,她本是想將自己弄病,但是時間緊迫,她還未能發熱,所以只得潑了些水在頭臉上,詳裝生病。
這德林也是,還未與她說過,便徑自去請了大夫來,她甚至還未給他說清楚,自己是在裝病。
而這個叫做孫衍的奴醫,顯然是知道自己在裝病,卻沒有說出來,實在是讓她有些模不透。
孫衍掂量了許久,這才滿意拿著自己手中的石頭,來到床榻前。
將那石頭遞給了小舟,小舟有些莫名,只是瞧著,卻沒伸手接過來,孫衍又比劃了下自己的腋下。
小舟立刻反應了過來,這孫衍不但不打算拆穿她,反而還打算幫她,想著,心中甚是感激,便對他笑了笑,接過了石頭。
孫衍給她石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將這大小的石頭放置在腋下,當她夾緊石頭時,正好把腋窩下的動脈血管壓住並導致上肢動脈無脈搏,所以脈搏模不到,她只要運用得當,便可以造成虛弱的脈搏,裝病自然也就不會太輕易的被揭穿。
孫衍開了兩張藥方,一張是要去藥房取的風寒常方,一張卻只寫了糯米、蔥白、生姜、陳酒四樣,吩咐先用後一張,前一張取了藥,暫且放置一旁,待病情嚴重了再說。
芸娘有些急,這病著呢,怎麼先給煮粥,卻不給用藥呢?
姑兒年紀尚幼,這般可不就耽擱了。
小舟看著芸娘還在猶豫,便出聲,讓她去抓藥。
那糯米粥也是治療風寒的方子,糯米煮成粥後,放入搗碎的蔥白與生姜,隨後倒入陳酒,也就是陳醋,倒入後立刻起鍋,趁熱服下,裹上棉被,身上便會出微熱小汗,祛風驅寒,緩解病時所帶來的周身疼痛。
所以孫衍的法子其實一點都沒有錯。
他覺得小舟並未真感染風寒,是藥三分毒,他便是給小舟去去寒氣,以免當真病了,至于去風寒的藥,也就是打個掩飾。
而小舟則比他想的多,心里盤算著回頭出了汗,便出去晾著,潑些冷水什麼的,應該就能當真燒起來,畢竟假的就是假的,還是對自己狠一些,以免露餡了。
那時候再尋個大夫來瞧瞧,便是這孫衍反口了,她依然是真病了,這絕對比,也許會被人抓住把柄,要好上太多。
小舟當真是病了,芸娘急紅了眼眶,听著那舞峨宮還在吵鬧著,便在屋內走來步去,恨不得去跟那邊說一聲,卻又不敢當真去抱怨,只得越走越快。
「姐姐不要急躁,藥是好的,很快就會退熱的。」小舟鎖著眉頭,外面已經夠吵的了,這芸娘還在走來走去,走的她心中煩躁的緊。
「唉。」芸娘也明白自己是吵著姑兒了,便老實的坐在一旁,手里拿著線軸子,卻半天不知道該干什麼。
小舟感覺藥效上來了,人有些犯迷糊,便用力的閉了閉眼楮,然後轉頭看向了芸娘,問道︰「姐姐,德林可將小主子帶回來了?」
「回姑兒話,德林出去尋了許久,也沒尋見小主子,又不好去問旁人,怕出了啥事兒,問了不好,便先回來,尋思晚些小主子會回來。」芸娘將德林所說的話,說與姑兒來听。
小舟听了,便又嘆息一聲,輕不可聞。
德林的心思,確實縝密,尋不見小主子,也不會如旁人般貿然而動。也多虧了是他去尋,若讓芸娘去尋,小主子不見的消息,不曉得得跑多少個有心人的耳中。
被人譏笑是其次,最怕的就是元晦的安全問題,再不受重視,身後還是有蕭家,蕭氏一族便是沒爭儲之心,也不妨礙旁人斬草除根之意,只要能神不知鬼不覺,誰也不會放過除去一個隱藏對手的機會。
「主子安好,咱們這些人才有好日子過,所以姐姐還得去與德林說一聲,勞他辛苦,再去尋小主子。」小舟輕聲說道,她現在實在是沒什麼力氣,渾身疼的厲害,頭也很是疼,顯然這一次,她動作兒大了,當真的病的厲害。
「主子,十殿下和熙妍姑娘來了。」
芸娘應聲,還未出去,外面便傳來德林的喊聲,聲兒很大,便是為了知會里面一聲,讓人都出來。
芸娘嘟囔了句,這主子出去了,德林能不省得?還喊個什麼勁啊。
小舟略微皺眉,此時六皇子不在宮里,自己身為六皇子身邊的女官,理所應當出去迎接,並告知對方,六皇子去了書庫的事兒。
只是……現在的她。
而且,那十皇子當真是來找元晦的嗎?
如果是,那大可不必親自前來,雖然元晦名義上是十皇子元淵的哥哥,其實身份卻要低上許多,而且這十殿下元淵是得了聖恩的,身子又弱,這能有多大的事兒,讓這十殿下跑來這里。
小舟思索近日來,元晦也未曾提及過什麼特別的事兒,心中便隱隱明白了過來。
便開口道︰「芸娘,你現在立刻去,告訴他們,主子不在,與德林一起把來人打發了。」
「啊?」本在為熙妍姑娘來而竊喜的芸娘,一听小舟的話,頓時傻了眼。
姑兒剛才說的是打發了?
這十殿下來了,她們不是應該去迎接嗎?便是姑兒此時在病榻之上,只要還有口氣在,也應該是去硬撐著去迎接的,這是宮中的規矩。
可這姑兒不但不去,還讓她與德林二人將十殿下給打發了,那可不是普通的宮奴,說打發了,便給打發了。
「姐姐快些個去,若是十皇子他們說要來瞧我,姐姐便告訴他們,說我病了,怕是會傳染,所以不敢去迎接十殿下,以免損了十殿下的yu體。」小舟伸手將頭發撥亂,然後用力搓了幾下臉頰,埋在了被子中。「趕明個好利索了,再親自去十殿下那請罪。」
放下了薄衫簾蔓時,卻見芸娘還在那傻站著,便又急忙又喊了聲︰「還不快些去!」
「然。」芸娘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應聲出門去。(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