妝點江山 第三章 領悟

作者 ︰ 北方南方

依照扶泱的習俗,成親是在早晨太陽還未升起即卯時之前行大禮,巳時至申時不間斷流水席宴請賓客,到晚上洞房花燭,才算禮成。

當然,這也因各家的家境而異。若是窮苦人家,也就象征性地發些花生棗子之類的福果,午時隨意宴請幾桌賓客。

而像瑯家,瑯奕畢竟貴為扶泱的右丞相,除了滿朝文武需要宴請,還有姜瀾城中的一眾員外鄉紳也必然會前來恭賀。除此之外,為了搏個好名聲,也必須大開偏門為各方流客準備膳食。甚至,有些喜好熱鬧的人家,第二天早上都是有粥和饅頭派發的。

自然,光是宴席這一項,就足夠瑯府上下里里外外忙個底朝天了。

偏巧,因著瑯相原配過世,他這不是第一次娶妻,自然又比尋常人家多了一道程序。那便是——新婦進門必須先進祠堂向原配夫人執妾禮,以示對原當家主母的尊敬。同時,也算是名正言順的從原配夫人手里接過勤儉持家的重擔,從此一心一意打點府院,照顧丈夫,呵護兒女的意思。

然後,一切才能按正常的成親步驟繼續進行。

當然,新婦向已亡主母執妾禮時,當家的男人是不要在一旁的。畢竟,男尊女卑,夫為妻綱。已經成人的兒子也不用跟著進祠堂。不過,各房姨娘和尚未成年的兒子,還有未出閣的女兒家都是務必到場的。

是以,先前月圓提議瑯雲蘇干脆不去祠堂,才會得來花好的一番教訓和白眼。

實際上,那年瑯奕續弦,瑯雲蘇確實是使了性子未曾去祠堂的。那時候,瑯雲蘇不覺得自己有多逾矩。如今重活了一次,明白了前世的得失,她才真正知曉自己當時有多不知進退,不懂規矩。遂,忍著身體的不適,她還是翻身起了來。

「哎喲喂,我的個小祖宗啊,慢點慢點……」床上躺久了,生怕瑯雲蘇雙眼犯暈,桂媽媽立馬出聲叮囑。還立馬放下了手里的絨布毛巾,趕忙伸手握住瑯雲蘇的胳膊,順勢拉她起身。花好向來眼力見兒好,也趕忙走過來搭了把手,穩穩地扶著瑯雲蘇,妥妥起身。

前世的瑯雲蘇,有些刁蠻任性,人情世故也不怎麼在乎。除了當年養在娘親身邊跟自己親近的瑯雲清和瑯雲瑤,她基本不怎麼注重其他幾個兄弟姊妹之間的感情,更別說是奴僕間了。吃了一次虧,瑯雲蘇有所頓悟,這一次倒是多用了點兒心,對身邊的人兒也盡量試著多給些體貼和良善。

「我沒事,又不是弱柳扶牆,放心吧。」瑯雲蘇坐在床沿,含著淺笑側眸看了看左邊的桂媽媽,又轉過身看了看右邊的花好,也是甜甜一笑。

這一笑,瑯雲蘇是不打緊,花好倒是扎扎實實的愣了一下了。

瑯雲蘇是瑯奕最小的女兒,又是正妻陳氏唯一所出,丞相自然對他多了幾分溺愛。加上瑯雲蘇出生後,瑯相可謂平步青雲,一路從四品官到官拜扶泱國右丞相。自然便被瑯相視為福寶,她便又多了幾分驕縱。

花好是家生子,又比瑯雲蘇年長兩歲,懂的東西相對而言要比瑯雲蘇多一些些。她跟在瑯雲蘇身邊四年了,瑯雲蘇的脾氣她雖不能全部掌握,但六七分還是能模透的。乍一見向來嬌生慣養的小姐這樣禮貌和善,委實有些接受不了。

不過,奴婢畢竟只是奴婢,花好總不能表現出太大的動靜。只怔了幾秒,又迅速反應過來了。連忙再次俯身,伸手扶住她。道,「小姐雖不是弱柳扶牆的身子,好歹也是大病初愈,怠慢不得的。」

瑯雲蘇這次倒沒再推月兌,就著花好的氣力起了身。桂媽媽則立馬挪了步子讓開一些,順手將紫檀木貼金漆鏤雕牡丹花小姐踏步床上的輕薄蠶絲被疊好。

與花好不同,月圓是後來進府的,窮人家的孩子點點大就在家里管東管西的,便沒這麼多的彎彎繞繞。而且月圓本身就是比較潑辣活潑的性子,難得見七小姐心情好,她更是比往日多了幾分調皮。花好的話音剛剛落下,月圓一面兒拉過漆紅木雕花錦鯉小圓凳,一面兒接下瑯雲蘇先前的話,嘴下不饒人,「是是是!我們七小姐膽子天大,身體倍兒棒!什麼弱柳扶風啊,壓根不搭邊呢!我們七小姐才沒有被區區一條七色蟒嚇到,整整做了一夜噩夢喱!」

說著,月圓咧開嘴沖著瑯雲蘇夸張地笑。

「你……哎呀!」

這樣赤luo果地被人取笑,瑯雲蘇前世未曾經歷過,現在自然也不太適應,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說啥才好,只羞紅了一張俏臉。

花好自是知道月圓的性子,只是笑,也不好說話。

倒是一邊兒疊好了被子的桂媽媽,到底年紀擺在那里了,便故意皺了皺眉,瞥了月圓一眼,半是嚴肅半是捉弄著咋呼,「唉吆,你這個鬼丫頭喲,這會子關上了門兒,自家小姐面前還好點。等到了老爺夫人面前可別這麼沒有遮攔,仔細你這張嘴皮子。」

右丞相瑯奕雖不是出身什麼大的官宦世家,沒啥大規矩。但是,古往今來歷來便是如此,熟讀聖賢書的讀書人更重彼此的輩分,身份的尊卑。因此,瑯相挺是講究主僕之間的規矩。

「略~」

月圓平生最煩人家叨叨叨地,可桂媽媽又著實是為了她好。月圓只好瞠大了眼瞪了桂媽媽一眼,沖她扮了個鬼臉。

花好瞧著她們的互動,笑了笑,將這里的活兒交給月圓和桂媽媽,去外間給瑯雲蘇拿等下要穿的衣服。

桂媽媽也算是看著花好和月圓長大,看著懂事的花好,這麼調皮的月圓,慈祥地笑了笑,繼續手里的活兒。月圓見狀,這才作罷,拿過剛剛從六小姐瑯雲煙那里借過來的清涼膏。

「嗤!都見底了,六小姐也好意思拿過來。」剛剛拿在手里不覺得,一擰開了核桃木盒子,月圓好想笑,又好想罵人。卻什麼都做不得,只能哧鼻。

「怎麼?」瑯雲蘇在黃銅鏡子里瞧見她緊皺的眉,又听見她出聲,便關切地問了一句。

「你看!」月圓氣呼呼的,把裝清涼膏的小核桃木盒子往瑯雲蘇眼前一伸,給她看個清楚。

這個哦……

「哼。」瑯雲蘇看著盒子,輕哼了一聲,又極快速的挪開了視線,望著面前的銅鏡,心里倒是一重一重的回憶翻滾著。

瑯雲煙是三房姨娘的女兒,只比瑯雲蘇大九個月不到。三姨娘是船商巨賈之女,嘴皮子厲害,心思也厲害。生的女兒那更是繼承了她的精明,當然還有那一毛不拔的性子。別說是清涼膏了,就是她房間里的半滴水都動不得。以前瑯雲蘇最喜歡跟她對著干了,因此也沒少惹瑯雲煙生氣,更沒少吃過她的虧。自然,也沒少惹上她背後那財大氣粗的三姨娘。

前世,自己也是受了她的調撥,才格外生氣爹爹再次娶親,鬧了個天翻地覆,搞得間隙橫生。這次,原來也是從前的趨勢,好在現在的瑯雲蘇已經不是從前的瑯雲蘇了,自然知道什麼該規避。

月圓又不是才進府,當然也清楚瑯雲煙的性子,只是,約莫也沒想到她會這麼摳罷!可是,看自家小姐這模樣,一張臉上幾種表情反復,卻壓根沒有說句話的打算。到底只是婢女,她只盯了核桃木盒子看了幾眼,就收斂了自己的表情。左右兩個食指分別稍稍抹了一點清涼膏,輕輕在瑯雲蘇額頭上按壓,算是給她提提神,免得等下去祠堂的時候沒有精神。

瑯雲蘇回過神來的時候,月圓手里的一套動作已經做完了,花好也已經從外間抱了衣服過來。

是一件簇新的淺紫色繡白梨花的薄絲綢長裙。衣服上的盤扣很有式樣,是扶泱官家小姐們今夏盛行的薔薇花苞式樣。長裙剛剛夠掩過腳後跟,又不至于拖到地上,素白的繡鞋上則隨著她窈窕的步伐若隱若現鞋面上繡的一簇簇深紅的合歡花,端的是婉約動人。

換上了衣服,桂媽媽利索的幫瑯雲蘇用紫色的發帶挽了個雙丫髻,又仔細挑了幾個樸素又不失華麗的素銀蝴蝶形狀的簪子做裝飾,一會兒功夫就都打點好了。

瑯雲蘇平日里都跟世子爺他們混做一堆,很少正兒八經地打扮,乍一見她玲瓏玉質的端莊淑女模樣,不免連桂媽媽都咋了舌。

不過,也由不得她多看幾眼了,掐著時間弄好,主院子里就打發了小廝過來喊,要去祠堂了。

臨出門前,瑯雲蘇認真地瞅著銅鏡里自己個一副大家小姐,玲瓏俊俏的模樣,抿唇笑了笑。粉女敕的手指,卻暗暗在身側握成了拳頭。

她心里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反復的提醒,前世,她從沈如藍進門開始,一步錯,步步錯。今生,她便也要從沈如藍進門之日開始,翻手為雲覆手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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