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瀾城為扶泱國都,一日十二個時辰均有皇城禁軍巡邏,是以治安頗好,並無宵禁。夜晚的寧安街,燈火通明,夜市繁華,人口亦頗多。遂,許多年來一直都是駱蒼大陸上最為著名的地方。而扶泱民風較為開放,男女之間無太多拘束。因此,又平添了幾分熱鬧和自由,遂,往來過路的商旅都喜歡在姜瀾城逗留個一二天,在寧安街尋尋樂子。
素日里,瑯雲蘇最喜歡跟著敬國公府上的世子爺諸葛玥還有左丞相郁初禮的嫡子郁允文出來逛夜市。
可是,今日心情不好,瑯雲蘇壓根不想讓他們看到她懦弱的樣子。而他們那些嫡長子,世子爺們,也鐵定都跟著他們爹爹來瑯相府赴宴,結交朋友,認識新貴。加上出來的急,也根本就沒時間喊上他們。
「唉!」
好吧,連個喝口酒傾訴下的機會都沒有。瑯雲蘇嘆了口氣,郁悶地在青石板地上踢了踢。又狀似不經意的往後瞄了一眼,後面那兩個尾巴還在!
呵!
都拋棄她了,還派人來跟蹤她干嘛?
保護?
還是怕她仍舊大哭大鬧,丟了他右丞相瑯奕的臉面?
瑯雲蘇撅撅嘴,下了決心要甩了那兩個拖尾巴。
瑯雲蘇往左右都瞅了瞅,左邊是鱗次櫛比的店鋪,滿滿當當的都是人。右邊是一溜煙兒的小攤,均是一些扶泱各地有名的地方小吃,還有一些小商販擺賣的廉價首飾和小玩意兒。
不好閃啊!
瑯雲蘇低頭苦思了會兒,正捏著下巴眼珠子打著轉轉呢!正好,前邊寧安街西頭駛過來一輛藏青色的馬車,馬車外形十分樸素,不過空間挺大,看樣子,足夠十來個人在里頭喝喝酒,吟個詩。
「誰家的馬車喲。能弄這麼大的車廂,卻裝扮得這麼樸素。說招眼吧,又不算。說不招眼吧,又大得有點嚇人。」
瑯雲蘇只是瞅著馬車這麼小聲嘀咕了一句,一個恍惚,大馬車卻噠噠噠地往她這邊過來了。瑯雲蘇一驚,趕忙醒悟過來,要是再磨嘰,興許就要錯過了。
瑯雲蘇連仔細思忖都來不及了,瞄了一眼後面著相府家丁服的兩個女僕,快步走到了賣廉價珠寶首飾的小攤前。剛剛來得及執起一只珠釵,前面那輛馬車便駛了過來。
瑯雲蘇瞅準了機會,手里的珠釵一扔,一個閃身晃到了馬車後邊。也顧不得危險,瑯雲蘇順手攀上了馬車的車檐,手臂一用力,雙腿一蹬,接著車子往前的沖力,一個俯沖,「 當」一聲,瑯雲蘇狠狠地掉進了馬車的車廂里。
「好險!」
瑯雲蘇一邊嘀咕,一邊拍了拍自己跳得極快的胸口。心里還在慶幸,還好,這馬車不豪華。外面不是一扇硬實的木門,而是一方薄薄的簾子。不然,她鐵定會撞個鼻青臉腫的。
瑯雲蘇手忙腳亂的爬起來。
馬車空間比較大,有沒有掌燈,入眼都是黑漆漆的。只從窗口里隱隱透出來幾許白光,倒也不至于讓瑯雲蘇在馬車車廂里瞎撲騰。瑯雲蘇沒敢多看,畢竟自己是偷偷模模上來的。便借著這淡淡的光,小心地尋了個地方靠著窗口坐著。她一撥簾子,正好看到兩個瑯相府的奴僕一臉擔憂和著急的模樣在馬車旁四下探尋。
看著他們的焦急模樣,想到他們等下回去相府向爹爹報信時的膽戰心驚,還有爹爹那豬肝色的老臉。「撲哧」一聲,瑯雲蘇得意地笑了。
「叫你們跟蹤我!」
擺月兌了尾巴,瑯雲蘇心情極好。「撲騰」一下放下了簾子,哼唧哼唧地念叨了一句,她扭了扭身子,轉了過來。
卻忽然,一股熱氣撲了過來,然後,她面前,出現了一度厚實的牆。
瑯雲蘇一抬頭,正好看到兩顆圓溜溜,亮晶晶的黑眼楮。因為周邊都是暗的,他那雙眼楮就顯得更加的亮,加上本就是在細細地打量著瑯雲蘇,則愈加的閃著精光似的,只愁得瑯雲蘇心里發慌。
「你是誰?!」
一瞬間的征愣過後,瑯雲蘇連驚叫都省了,趕忙鎮定了下來。且直唰唰地迎了上去,不慌不忙,也沒有懼怕。
畢竟是被砍過頭,然後又離奇般的活過來了的人,這點鎮靜還是有的。
瑯雲蘇直勾勾地看著對面的男子。可面前的男子卻沒有說話,只微微動了動嘴唇,然後雙手抱胸,緩緩地往後靠了靠,雙眼微微眯著,似乎再思考什麼事情。半晌後,他的神情緩了緩,頭也往旁邊扭了扭,冷冷地說,「這話,該是我問你吧?平白無故的竄上我的馬車,姑娘有何貴干?」
呃……
瑯雲蘇被問到了。
好像,是她喧賓奪主了啊!
瑯雲蘇抓了抓頭上的雙丫髻,這是她不好意思的代表動作。可是,她性子又倔,臉皮也有點厚。不大想承認是自己做了賊,闖了人家的馬車。
她支吾了好一會兒,才訥訥道,「我只是借公子的馬車躲躲。馬上就下去了,馬上……」語氣里,帶了點狗腿。
「只為這般?」
男子往前傾了傾,仔細地盯著瑯雲蘇。聲音里,都是懷疑。
隨著男子的傾身,他寬闊的背擋住的那一片馬車車窗便敞開了來。溫柔明亮的月光透過馬車車窗,一點一點照映下來。絲絲的光線透過男子,緩緩充滿了整個馬車車廂。雖然不是如燈光下那麼亮堂晃眼,但讓視線清晰卻也不難。
陡然的清明讓瑯雲蘇趕忙清醒過來,她下意識地去看男子的面容,卻剛剛才見著他漂亮的遠山眉就被他察覺,然後快速的躲開了。
什麼嘛,看一眼都不讓看!
瑯雲蘇跟諸葛玥他們混習慣了,絲毫沒意識到自己這樣的注視是不禮貌的,反而在心里埋怨。
男子似乎能看明白瑯雲蘇的心思,瞅了他一眼,又往旁邊挪開了些。然後冷不丁地落了一句話過來,「姑娘這麼晚了一個人在外面游蕩,又胡亂闖進我的馬車,實在頗為膽大。在下還要趕車,不方便多留姑娘。而且,跟蹤姑娘的人,姑娘也甩開了,煩請姑娘在路口下車。在下便不送了。」
「流雲!停車!」
男子話音剛落,立馬就朝馬車前喊了一喊。
刷地,馬車便停了下來。
瑯雲蘇努了努嘴,還沒說話,那個叫流雲的便走了過來,還把馬車車門的簾子給拉開了。
瑯雲蘇再不願意,馬車是人家的,人家知道她的目的,也為難她,她也不好死皮賴臉不走。
便憤恨地去瞪馬車里的男子,男子卻怕見人似的,或者,怕被人認出來似的,連忙又偏開了頭。
「姑娘,請。」
耳邊,那個叫流雲的又說話了,還恭敬地把手伸了過來。
瑯雲蘇只得作罷,瞥了一眼流雲不滿繭子的手,理也不理,啪嗒一聲自己掉下來馬車。
流雲可沒想過會是這情況,疑惑著看了一眼自家公子。卻見他早已知曉這姑娘的動作一般,只斂了斂眉,再無其他表情。
流雲便放下了簾子。
瑯雲蘇一跳下馬車,本想拍拍走人。
可是,被人趕下來又心有不甘。她一回頭,見流雲已經坐上了車頭,還拿起了馬鞭,她便撲騰撲騰地跑了過去。
看著一臉平靜的流雲,狗腿的問,「這位小哥,請問你家公子貴姓?剛才那二人,可是專賣小姑娘的牙子。你家公子也算是搭救了我一命。日後我輝煌騰達了,知道個姓名,我也好去報答你家公子啊。」
……
流雲手里拿著鞭子,看著底下兩只眼楮閃著精光,一身錦衣華服,一臉調皮的瑯雲蘇。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答。
「在下免貴姓林,單名一個行字。報答倒是不必了,還望姑娘別太貪玩,早些回去,別讓那兩個家丁因你調皮而無辜被罰。」
流雲還在思索該怎麼回答,瑯雲蘇也在翹首期待著。誰知,馬車里卻傳來了那個男子低沉,不容抗拒的聲音。
而且,他似乎已經將一切看破了!
……
瑯雲蘇黑著一張小臉,什麼反應都沒有,只痴痴看著那輛馬車越走越遠,漸漸出了他的視線。
而跟瑯雲蘇一樣納悶的,還有馬車前頭的流雲。
「公子,您為何要騙瑯家小姐?」
流雲一邊揮著馬鞭,一邊回頭問著馬車車廂里的男子。
「少一個人知道我們的行蹤,我們也就少一分危險。」男子凝眉答著,思索了片刻後,繼續道,「出了東寧門,換過一輛馬車。這輛馬車仍按原定的路線走。」
「是,公子。」
流雲得了令,也不再糾結。大喝了一聲,加快了腳程。
被他們遠遠拋在後面的瑯雲蘇,則一掃而過剛才的不快,哧溜哧溜地逛夜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