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與陌上緊張的形勢,東北月城的狀況卻是好了許多。
從二月份到月城處理與雲蒼邊境的匪亂到現在,楚容已經在月城待了六月有余。煩擾扶泱東北的邊境問題已經得到了很大的改善,東宮太子楚容的威信,從西北延伸至東北,如今在整個扶泱國,都是如日中天。
瑯相成親,太子楚容抽空回了一趟姜瀾城,後有因著九皇子楚衍神秘出使苗疆而匆匆回了月城。如今,月城的事情已經圓滿解決。本來,楚容是打算班師回朝,可楚衍在陌上建立衍字軍的消息,卻如一枚不小的炸彈,在他本來就顫栗難安的心中多添了幾分煩惱。
原本的行程,不得不被這個消息打亂。
月城地處東北,氣溫比陌上要低上十幾二十度,雖說如今才八月底,可東北之地已經有了寒冷的趨勢。楚容一身素白的織錦壓火雲紋長袍,外罩了一件不算太厚的襖,臨窗而立。
清冷的月光如一層薄薄地紗,將整座行宮籠罩其中。朦朧之中,遠處樹影婆娑的一片,伴隨著呼哧呼哧的響聲,將楚容原本就不平靜的心,捯飭得更加煩躁。
身後,他的貼身侍衛亦沉默著站在一邊,只清冷的眼神一直追隨在楚容左右。
到底,侍衛不如太子心思厚重,也沒他這樣沉得住氣。看太子這樣無聲的站了良久,他握了握刀柄,終是率先打破了這份沉靜。
「殿下,九皇子違背聖上旨意,私自在陌上建立衍字軍。可聖上卻唔半分懲罰,只派了兩萬兵馬前往陌上。朝中百官都以為此種態度是不滿,是監視,但屬下認為,這莫不是聖上對九皇子的縱容?」
這一番話,宏景早就想說,可是,一直沒有機會。今日太宰殿下和一眾心月復再次就這個問題談論至深夜。如今,又是這般擔憂的神色,宏景當下便憋不住了。即便這是在調撥他們兄弟間的關系,這罪名,他也擔了。
只是,到底只是個屬下,說道這等問題的時候,心里還是有猶豫和緊張的,便不免停了停,順順思路,也順便試探下太子殿下的反應。
「嗯?」果然,听到一般,沒了下文。楚容頓了頓,還是回了頭。像是知道宏景的心思一般,他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樣子有些不悅,聲音也有些清冷。
「說下去。」
「是。」
宏景吞了吞口水。
「殿下,九皇子還不到十五歲,您當年建立容字軍的時候,都只有十六歲呀!于情于理,都不應該讓他佔了這種種先機。更何況,六皇子如今都只是在軍事院學習,憑什麼他九皇子就跑到了他兄長的前面?」
「嗯。」
楚容點點頭。這些天,他也一直在思考這個問題,也因為這個,他一直沒有做出下一步動作。都說九皇子是因為出言不遜觸怒龍威才被父皇貶自偏遠地界。可是,這偏遠地界,卻是最容易生禍端的陌上?這偏遠地界,偏偏是各國必爭之地?父皇生性多疑,做事從無原則可言,誰又能確定,這不是因為他楚容這幾年實力大增,大有威脅他皇位的趨勢,所以他要培植其他的勢力與他相抗而做出的選擇?
誰都不能斷定。
「宏景,你認為,右丞相的意見怎麼樣?」此刻,楚容心中雖有了決斷,但他著實需要有人能給他行動的力量。
「殿下,屬下認為右丞相的考慮頗為妥當。苗疆終歸不是我們扶泱最大的敵手,與他之爭,必定只是一時,而西寧,才是我們真正需要抗爭的對手。與其此時前往苗疆培植勢力牽制九皇子,還不如掉轉頭前往我們已經建構了完整體系的西寧。這樣,非但聖上不會懷疑,我們容字軍也不會有太大的損耗。且,屬下覺得,九皇子的最終目標,肯定也是西寧。」
畢竟宏景也是將相之才,必然也是高瞻遠矚之人。
這短短一番話,他說的是鏗鏘有力,自然也字字都說進了楚容的內心深處。只是,楚容的擔憂,卻不僅僅只是他宏景所說的這麼多!
楚衍,從來都不是孤身一人。而他楚延,也從來不是善罷甘休的茬。
西寧麼?
楚衍,你的野心,真有這麼龐大麼?
楚延,你韜光養晦,讓楚衍先露鋒芒,將所有認得視線都吸引到他身上,而後,你可以安安穩穩的在他的身後,再展一片海闊天空麼?
你們,將我這個太子,又置于何處?
月色朦朧中,楚容在宏景的注視之下緩緩轉身,依舊看向窗外那一片蕭索的夜色。慢慢的,慢慢的,那一片夜景,逐漸變成了無邊無際的蒼茫沙漠;那些樹影婆娑,變成了成群的戰馬,士兵;那些呼哧的風聲,逐漸變成了聲嘶力竭的喊打喊殺聲。
沉默,沉默……
直到,一道倩麗的身影,忽然從一片血光中縱馬而出,直到那英氣的女子,從他身邊縱馬飛過,奔馳向那個有著兩道如遠山般俊朗的眉黛的男子。
多少次無緣無故反復出現在自己夢中的情境,如今在他清醒的時候出現。
他卻依然看不清楚那一張張交錯的面龐。
十指,不由得緊握成了拳。
……
「宏景?」
「屬下在!」听到太子殿下有些迷茫的呼喊,宏景倒是馬上挺直了背。
「小七可是安全到達了陌上?」夢中那個英氣的女子,那背影,是她吧?他的小七……會麼?
「到了陌上,但還沒到月牙城,她與先機子的女兒玲瓏一道,我們的人一直緊隨其後。」從瑯雲蘇踏出姜瀾城開始,她就沒有出過他的保護範圍。
「先機子?玲瓏?」楚容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