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天色微涼之際,便有人進來叫喚。
服下解藥,瑯雲蘇便被人攙著出了房門。
清晨的陌上,仍如夜間一般清涼,加之已經入秋,又平添了幾分蕭索之意。
瑯雲蘇吃力地順著丫頭的指示去看,卻見楚衍長發如濃墨披散在肩頭,著一身炫亮的黑金甲,與一身黑衣黑褲的苗疆王子相對而立,月影則乖巧地站在司明的身邊。
楚衍,見到他,瑯雲蘇下意識的拽緊了丫頭的手。
丫頭感覺到手腕上的痛意,只以為瑯雲蘇仍是害怕,便掩著嘴低笑道,「姑娘,我們阿里亞蘇家族的幻術師已經安全回來了。姑娘放心吧,我們小姐說放您回去就絕對會允諾的,我們阿里亞蘇家族,是最忌諱欺騙的。」
說罷,小丫頭再度輕手輕腳地攙扶住了瑯雲蘇,這回,倒是沒有偷笑了。興許,是身為阿里亞蘇家族一員的光榮,瑯雲蘇眼角的余光能從小丫頭的眼楮和表情里見到那深深的自豪。
阿里亞蘇家族。
這一日,這個名號,多次被人提及。而瑯雲蘇,除了只知道他們是苗疆三大家族之一,和以培養幻術師聞名之外,且常年隱居在外,並不管苗疆的朝政之外,她再探尋不到半點有關這個家族的半點信息。
只是,既然是隱士,為何此番卻卷入了苗疆與扶泱的戰爭之中?
看來,此事定有蹊蹺。日後若是回了姜瀾城,還得向沈傲天老將軍多問問才好。
思及此,瑯雲蘇點點頭。
「姑娘,你是要去那楚將軍身側,還是我們直接送您上馬車?」
因著月影的要求,楚衍帶來的人並不多,只有他自己,宋遇白,還有駕車的流雲。月影先前就派人吩咐了她倆要仔細照顧。
遂,看著前方不遠處對立的三人,還有那靜靜泊在一邊的馬車,月影身邊的小丫頭詢問瑯雲蘇的意見。
瑯雲蘇抬眸望去,卻隔空見到楚衍筆挺頎長的身影。
仿若遇到什麼極其討厭的東西一般,瑯雲蘇的趕緊收回視線,又連忙轉向停在一邊的馬車,卻仍是當日在寧安街頭,她無心跳進去的那輛。
「送我去那里。」
瑯雲蘇趕緊抬手指了指馬車,恨不得立馬便鑽進去。
兩個丫頭會意,便轉了方向。
那廂,楚衍雖知道瑯雲蘇對自己幾乎已經是深惡痛絕,雖知道她有多不想看見自己。可看著她的身影緩緩走向那輛馬車,他心中的擔憂卻仍是盡數散去了。就連先前還陰沉猙獰的臉色都已然緩和了很多。
只是,從瑯雲蘇身上收回的視線再看向司明和月影的眼神,卻仍如刀鋒一般鋒利。仿若一位已經能夠睥睨天下的上位者,全然不像一個才十五歲的少年郎。更完全沒有那日瑯相府的清園內,瑯雲蘇所見的那般單純,清秀。
「司明王子,我楚衍既能在陌上建立衍字軍,便做好了最壞的準備。如若要戰,戰場上,或生或死,我楚衍定當公平公正竭力與王子一決高下。但是……」話到這里,話鋒忽然轉高,「若想用下三濫的手段奪我軍事機密,便是讓我楚衍粉身碎骨,我亦必定讓那人死無葬身之地。」
「且……」
又是一個轉音之後,只見楚衍提步向前,菲薄的唇湊到那司明王子和月影中間,一股子冷意忽然竄向月影和司明。可,這些,卻還不及他接下來所說的話,讓他們震驚,乃至血液冰涼。
「司明王子,月影聖女,擅自動用幻術師,乃苗疆之大忌。你們能瞞過苗疆王,可魅姬夫人不到一月便要出關。我既有辦法抓到你們,也必然有辦法讓魅姬夫人相信你們的所作所為。所以,不用再跟我耍任何花招。且,奉勸你們一句,我的人,尤其是她……」
楚衍側身,凌厲地眼神望著已被宋遇白接過去的瑯雲蘇,聲音清淺,卻仿若最深沉的誓言,「最好別踫。」
司明驚訝于他渾身散發的那種冰冷氣度,有一瞬間的驚詫。
月影,則驚恐于楚衍竟然知道她的一舉一動,驚恐他竟然還知道她們阿里亞蘇家族,甚至,連魅姬夫人的一舉一動,都這般熟悉。
下意識的,她往後退了好幾步,手指下意識的用力抓著腰側的小香包,就差沒有擰出水來了。
楚衍甚是滿意他們此時的反應,輕掃了他們一眼,兀自轉身,快步走向已經等在一側的寬敞馬車。
這馬車,仍是當初寧安街頭,瑯雲蘇無意跳上去的那輛。
只是,明明他才是這馬車的主人,明明他才是衍字軍的最高統帥,他卻並未進那寬敞的車廂,只是撥了車頭的流雲一般,屈尊自己駕起了馬車。
車內,宋遇白與瑯雲蘇不見楚衍進來,皆是皺眉。
宋遇白是覺得驚奇,瑯雲蘇,卻是懷疑和不解的神色。
直到流雲進了車廂,這兩人的臉色才有了變化,卻是更加不解。
流雲拂開車簾,看了一眼宋遇白,又看了一眼瑯雲蘇,這才悻悻說道,「爺說既然七小姐不想見他,他便不進來了。等七小姐哪日氣消了……」
呃……
雖說,爺的性子實在難以讓人琢磨,可是,到底是堂堂皇子啊,卻要這般謙讓。上次在寧安街頭,流雲就已經不解了,這次,他更加疑惑。
只是,爺交代的任務,他又不能不完成,只好硬著頭皮進來了,而這話,說道一半,終是吞吞吐吐再也說不下去。
宋遇白本與瑯雲蘇對坐,听完流雲支支吾吾的這段話,下意識的便望向了瑯雲蘇。瑯雲蘇則是不在乎的撇過了頭。
奇怪了,這二人,唱的是哪一出?
宋遇白與流雲皆茫然的模了模自己的後腦勺。
只車頭的楚衍,豎起耳朵听著的動靜,揮鞭趕著馬車,一下比一下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