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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誤會一解除,瑯雲蘇的心又立馬沉重了起來。
她顯然沒想到自己只是染了風寒發燒睡了一覺,醒來便發生了這麼重大的事情。想想先前驚鴻門的那些門徒慘死的樣子,還有那滿地黑色的尸蟲,此刻好像還在自己眼前蠕動一般。第一次見這樣惡心而恐怖的畫面,第一次,眼睜睜看著與自己相關的人死的這樣慘不忍睹。
如果,自己一路上,沒有給太子哥哥留下信號,是不是這些人就不會追蹤到這里?然後,他們就不必死的這樣殘忍,連具全尸都沒有?
想到這些,下意識的,瑯雲蘇抱著身子往後縮了縮。
楚衍則想不到,本來是為了掩人耳目,才化成了宋遇白的模樣帶著朗瑯雲蘇翻山越嶺到苗疆來求解藥。他以為自己能很鎮定的走完這段路,卻不想,才走了兩天,就差點暴露了身份。
他沉浸在對自己的責罵中,知道听到窸窸窣窣的聲音,抬眼看到雲蘇瑟縮的模樣,才反應過來。
他看著她,看著她瑟縮著往後挪著自己的身體,他很想湊上去,更想扶住她的肩膀,想給她輕聲的安慰,想給她溫柔的懷抱,想給她所有堅強的力量。
可是,太多的因素制約著他,他不敢,即便有著宋遇白的這副人皮面具做掩護,
她年紀雖小,卻已經明白了男女有別,他若表現得太過,太關心,又怕她拒絕,又怕她察覺出來點什麼。宋遇白也頭疼。
而且她的性子,他從來都明白。
這個女孩子,他雖愛到了骨子里,可他也有太多不能急于靠近的理由。
猶豫了半晌,楚衍最終只是等心里最強勁最熾烈的那段感情過去,才拿了壺水,慢慢湊了過去。
「小七,每一個群體,都有它特定的存活方式。只是,一般情況下你見不到。你憐惜那些為了找你的人命喪于此,可這畢竟是他們的責任。害怕剛才那樣的畫面麼?巫蠱師都是這樣養蠱的,你見到的只是這其中的一點點。越強大的巫蠱師,越讓人恐怖,蠱術也越厲害。我甚至知道有人活活被自己身上的蠱憧活活咬死。說道殘忍,這些都是其次。這些蠱蟲,只要我們不招惹他,他們向來是不會主動攻擊我們的。而人心,不管你如何小心,如何防備,防不勝防,這才是最殘忍。所以,小七,別怕這些,安心在我身邊,我們一起找解藥,什麼都不怕,好麼?」
「啊?」
雲蘇剛剛處于恍惚中,壓根沒有听真切這一番話語。迷迷糊糊中,只听得最後他問了一句好麼?條件反射,她便趕緊抬起了頭,迷蒙著一雙眼楮看著他。
楚衍見她的樣子,只是抿唇笑了笑,不說話。心里,卻是泛起了一層一層的巨*。
從來不是煽情的男子,卻不曾想,說出來的話,卻像是掏心掏肺一般。
從來不曾想,自己原本不過是想讓她不害怕才開口的初衷,竟然一下字語無倫次到了這步田地。還一不小心,便將心底里埋藏最深的秘密給說出了口。
還好,她不曾听到。
可他亦想不到,瑯雲蘇不過是暫時模糊了,等日後再重頭憶起這一幕,這一番語無倫次的告白。還有後來,眼前這個男子拼盡一切為她做的事情。足以讓她感動許久,感動到,忘記了前世的仇恨,願意安心留在他身邊,即便,會傷害了許多人。即便,重又遭受了一場最傷人的劫難。
只是,現下,誰也想不到。
瑯雲蘇以為他還會重復一遍先前的話,卻等了良久,他還是默默佇立著。
她不免眯了眯眸,「遇白,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想讓你不要害怕而已。」強忍著接受了這過分親昵的遇白兩個字,楚衍將自己已經渙散的眸光收回,將視線重新落在她的臉上。然後慵懶著問道,「你可是好些了?等下就要趕路了,如果還害怕,我們可以在這里再休息會。」一邊問,一邊將拿在手里良久的水遞了過去,
「沒事,好多了。」
瑯雲蘇點點頭,接過水狠狠灌了一大口。
可能喝的太急,水咕嘟咕嘟地灌下,好些又順著嘴角流了下來。
瑯雲蘇懊惱地瞥了一眼,趕緊抬手去擦,這才看到自己身上仍然蓋著他的披風,趕緊解了披風還給他。楚衍趕緊伸手推過去,笑道,「天氣濕冷,你身子骨弱,披著吧。」
說罷,不容雲蘇推遲,他已經徑自抱起了放在地上給雲蘇當墊子的薄被,然後朝濃霧圍繞的林子里吹了一個口哨。片刻後,一頓踢踢踏踏的馬蹄聲響起,那日從陌上出發時坐的馬車,已經循聲而來。
「嗯。」
雲蘇本就不是扭捏的人,更何況,楚衍帶了面具,她只以為這人是宋遇白,根本就不曾有什麼顧忌,對他放心得很。她自然也不推遲他的好意,小聲應了一聲,便利索的披上他的披風。還由著他的攙扶上了馬車,雲蘇眼珠子咕嚕一轉,又想起了爹爹的新夫人沈如藍的境遇,不免蹙起了眉頭扭頭詢問,「遇白,我們,一定要從這里過?」
說著,雲蘇伸手指了指那個迷霧重重的林子。
「嗯。」楚衍連思索都沒有,很是肯定的回答了她。
「那……」
「放心,不會有危險。」
當年,在這片林子里,沈如藍可是受過大傷的,雲蘇還想說點什麼,卻被楚衍斬釘截鐵的放心二字打斷了。
雲蘇再怎樣擔心都成了白擔心,只好收回了視線,伏地身子進了馬車。
跟在他身邊,他能讓她受到傷害麼?那,他會連自己都看不起的。
楚衍蹙了蹙眉,而後看著簾子放下來了,這才安心回到馬車車頭,揮舞起了馬鞭。
死人谷,其實就是苗疆與扶泱邊境的一片迷霧森林。
因為叢林密布,且濕氣重,霧氣濃,所以空氣不大好。又因為物種豐富,許多別處見不到的奇形怪狀的飛禽走獸在這里盤踞著一片根據地,是以,又比別處多了一些恐怖。
尤其,這里是唯一一處不用通過通行文令和戶籍證明等東西便能直接從扶泱進入苗疆的地方,是以,總有閑雜人等想從這里偷偷進入苗疆。
遂,這些年來,為了防止他國的通緝犯或者間諜潛入苗疆,苗疆在這一片地方設置了重重機關陷阱。還刻意往這里安排了巫蠱師。
瘴氣,可以服送一些藥水分解呼吸進去的有毒分子,但是那些巫蠱師和飛禽走獸還有機關陷阱麼,就只能靠宋遇白來一一化解了。
想到這里,雲蘇仍是放不下心,只好又拂開了馬車的簾子,準備看個究竟。
這不看還好,一看,這迷迷茫茫的霧境里頭,地上和天上都盤踞了各種各種的蟲子。空氣中,瞬間被一股很是難聞的味道沖刺。
「嘔……」終是忍不住了,只得探出頭嘔吐。
「小七,躲回馬車里。」
前頭,楚衍听到她的嘔吐聲,拉馬韁的手一縮,駿馬一聲長嘶,停下了腳步,探出身子,趕緊回頭囑咐雲蘇。
卻不料,這些蟲子是听聲辨物的。他話音才落下,成千上萬的蟲子就朝他飛了過來。地上黑糊糊的那些蟲子,也飛快的朝馬車這邊奔了過來。
糟糕了!
要是也跟先前的那些尸蟲一樣,這一蜂涌過來,不得被吃得只剩骨頭了麼?
「小七,躲回去!」
楚衍眼神一凜,再顧不得其他,朝還在呆滯中的瑯雲蘇吼了一嗓子,下一瞬,他整個人已經飛向了那些蟲子們。
當然,還有他手里的那把大刀。
瑯雲蘇再好奇,再擔心,也斷然明白,自己不能拖了他的後腿,只好乖乖的縮回了馬車里。
但是,楚衍顯然低估了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蟲子們是被他吸引過去了,那巫蠱師,卻是直接飛到了馬車前。一條火紅的鞭子從天而降,巨大的沖擊力是馬車車廂一分為二。瑯雲蘇順著車體的分裂, 當一聲摔倒了地面。
好在不是沒有見過市面的鄉下土包子,瑯雲蘇趕緊爬了起來,水靈靈的眸子,直接對上了那個巫蠱師。卻不由得,一陣寒意涌上了心頭。
這巫蠱師,分明就是先前她睡醒的時候,在迷霧中見到的那個。她一身紅色的長衣長褲,連披風都是紅色的。額間用朱砂點著一片細小的紅色的葉子。整個人的面容,分外蒼白,分**柔。
對巫蠱師這個名字雖然並不陌生,但見到的話,這還是第一次。
不用腦袋想,瑯雲蘇也知道這人用調虎離山之計將「宋遇白」騙開,目標絕對是這個偷看了她養蠱的人。雖然知道自己在她面前只能是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但輸人不輸陣,這個道理她還是懂。更何況,這人只是孤零零的站在這里,也不說話,也不動手,似乎並不是要她死的樣子。
瑯雲蘇卯著膽子,挺了挺她的小身板,緩緩往前走了幾步。
「你要干嘛?」左手緊抓右手,給自己加油打氣。
那巫蠱師卻是一笑。
一個飛身過來攬住瑯雲蘇,然後丟了一支黑羽箭直接刺入了瑯雲蘇身後的大樹上,然後抱著她,施展了輕功飛走。
走之前,還特意吹了聲口哨,將那些個蟲子們,一眾帶走了。
等楚衍反應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空蕩蕩的死人谷里,除了一只箭,一封書信,再無其他。
伸手將信取下,一一看完。
楚衍先前還算平緩的眉頭,此刻皺的堪比麻花,白淨修長的手指,抓著那張薄薄的紙,越抓越緊,越抓越皺,恨不得能捏碎了它。
只是,不能,沒有這個,他出不得死人谷,入不得屠蘇城,亦找不到那個地方。(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