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療養艙里,蘭澈溪眉頭微皺,平靜地看著外面來來往往穿著白大褂的各色醫療人員,他們或是嘴巴開合著匯報數據,或是目光專注地看著顯示儀上的變化,又或者正用光腦記錄著什麼……
說句真心話,這些醫療人員都非常敬業,專業素質一流。但關鍵是太敬業了,很多時候都讓人受不了,就像現在——
「冕下,您的血脂指數在p7.16上下浮動,這個數值屬于正常範圍,但我們分析了您的各項身體數據,得出結論,以您的身體狀況,最健康也是最精確標準的血脂指數應該在p7.46。在此建議您要每日適量多食用一些脂類食物,我比較推薦薩默爾魚唇和烯霖果,這兩樣食物比較符合您的身份,其本身的營養價值也對冕下的身體有很大助益……」
滔滔不絕說著的旺醫生外表是個年輕的青年男子,五官端正,氣質嚴謹,一手光腦一手光筆,一臉投入。他是蘭澈溪私人醫療隊的隊長,來時那位政府人員特意介紹過他,畢業于大聯盟首屈一指的醫學名校,似乎是叫索斯特學院,有著能夠說上大半天的驚人成就,頭頂一大堆她听不懂的名譽頭餃。但不難知道,這位旺醫生在醫學界的地位有多高,醫術有多精湛。蘭澈溪真心覺得,讓這樣的人才整日將精力放到她身上那些芝麻綠豆的問題上太屈才了。
「……另外,冕下最近血小板的活躍程度比上周高了0.11個點,雖然在正常值的範圍,但我認為冕下原來的血小板活躍程度是最適宜的。若是可以的話,希望冕下能夠減少食用瑟赫爾果汁。那種果汁雖然在口味上能給冕下帶來享受,亦含有不少對人體有益的微量元素,但凡事都應該適可而止,過猶不及……」
這種情況若是偶爾面對一次,蘭澈溪大概會很耐心地聆听,心里還會覺得對方是個負責任的人,生出一星兩點感動和佩服來。事實上,最開始的時候也的確是如此的。但在這種對話每星期來一次,並且她發現,每次都是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再好的耐心都是有盡頭的。
「……還有,舊話重提,以冕下您目前的年齡,嗜甜是一件非常合情合理的事情,但我不得不提醒您,哪怕再怎麼注意保養,您的乳牙中已經滋生出了少量的牙菌斑。我想,冕下您不會想在某一天在鏡子中發現自己潔白美麗的牙齒全部變成漆黑丑陋的齲齒。雖然可以使用藥劑滅掉牙菌斑,但那無疑會給牙神經帶來一定磨損。為了您的健康,我不建議使用藥劑,最好的方法便是多食用一些科研院剛改良出來的牙痛果,味道雖然有些不好,但效果的確不錯……」
說起牙齒,蘭澈溪有些心虛,不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的童年,她似乎都嗜甜如命。原以為這一世不會有這種情況出現,但事實證明她太高估自己了,可能是受身體影響,她完全無法管住自己對各種甜品糖果的渴望。
半小時後,蘭澈溪蔫蔫的從醫療室出來,看了下時間,已經快十點了。想到這種每隔一周不間斷的浪費時間的行為可能會伴隨自己一生,蘭澈溪心里說不出的煩躁。
現在還好,她有大把大把的閑時間揮霍,但獲得自己的光腦和通訊器後,乃至將來工作後,這種純屬浪費時間的行為難道還要繼續下去嗎?
不行,她得想辦法做點什麼!完全取消身體檢查時不可能,也不是她希望的,但她一定要爭取把身體檢查的間隔時間合理延長。
心中下定了決心,蘭澈溪邊走邊對著佩佩問道︰「米米和談談有信息傳過來嗎?」。雖然已經知道了此敉非彼米,此潭非彼談,但叫習慣了,也就一直沒改。再者,因為同音的關系,至今也沒人發現她的「口誤」。
因為年齡比蘭澈溪大的關系,那兩孩子已經先她一步有了自己的光腦和通訊器了,可惜,大概是被大人交代過了,一直不願意將光腦借給她用一下。想到這里,蘭澈溪有些憤憤,虧她一直把他們當兒子女兒養,關鍵時刻一點都靠不住!
有兩則信息,敉敉小姐說她今天要和辛夫人一起去看弟弟,就不陪您去領光腦和通訊器了;表少爺告訴您他過兩天要到游泳館去學游泳,問您和敉敉小姐去不去。佩佩的聲音在耳邊響起。
辛夫人!?蘭澈溪聞言挑了挑眉,辛夫人是米米的媽媽,她已經不止一次听到米米提起她了,一直有些好奇,可惜一直無緣可見。
米米是正女,辛夫人和蘭澤堂哥自然不是夫妻,事實上,目前在蘭家,除了蘭澈溪的爸爸媽媽,其他人都沒有選擇結婚,便是大伯也是如此。
不過和其他兩位堂哥在外面同時有不少女人不同,據她所知,蘭澤堂哥的紅顏知己似乎只有辛夫人一位……以前不知道,至少目前是如此。
在蘭澈溪看來,兩人之間的關系和夫妻也沒有什麼差別了,所以她有點搞不明白,既然已經有實了,為什麼不索性讓其有名?
至于弟弟……蘭澈溪想到,兩個月前,的確听米米說她媽媽給她生了個弟弟。不過,這個世界的孩子似乎都要在出生一年左右後才會被接回家,似乎是為了什麼覺醒儀式,蘭澈溪猜測應該就是當初那些讓她痛不欲生的彩色光芒。可惜,那似乎和幻能有關,長輩們都無意為她解釋清楚。
說起來,蘭澤堂哥是大伯的長子,膝下卻只有一個米米,反而是小堂哥蘭潛,目前已經有了蘭粹和蘭精兩個兒子,倒是二堂哥蘭濤,看著一副風流相,卻是一個孩子都沒有。
至于談談說的學游泳,蘭澈溪搖了搖頭,對佩佩道︰「幫我回復談談,說我就不去了,至于米米那里,他可以自己去問。」游泳她前世就已經學會了,沒必要浪費時間,更何況,今天下午她就會獲得自己的光腦,接下來的很長一段時間她大概都不會有空。一個世界十數萬年的歷史、發展、規則,可不是一時半會就能了解透的。
而在獲得自己的光腦和通訊器之前,她只能通過保姆系統佩佩和他人聯系。
交代完佩佩的時候,蘭澈溪剛好走到了一處花壇,旁邊是一顆高大的樹木,細密的綠色枝葉間,團簇著的白色花朵正競相綻放,白色的花瓣像雪花一樣旋轉著緩緩飄落,風兒吹過,便有一片雪色飛揚到淺藍色的半空,那景象美得讓人迷眼。
感到耳朵微癢,蘭澈溪疑惑地眨了眨眼楮,抬手從耳蝸里捏出一片花瓣,微微一愣,她旋即笑了。
暖暖的金色陽光打到蘭澈溪如花的笑靨上,她微微眯起眼楮,熟悉的畫面讓她不由想到,前世童年時,蘭家前院似乎也有那麼一棵開著白色花兒的大樹,比眼前這顆好像要小一點,在她十歲那年生了蟲病被砍了。什麼品種,她也忘了,只記得爺爺在那棵大樹的枝椏上做了個木質秋千,非常得她喜愛,每天都要讓爸爸推著她玩好長時間。要推得好高好高,像要飛起來一樣。媽**膽子小,每次看到都會嚇得尖叫,然後氣得臉色漲紅。不過她有絕招,每次在媽媽發火前送她一個親手編的小花環,好脾氣的媽媽就會氣不起來了……
可能是場景太相似,可能是記憶太美好,又可能是蘭澈溪陽光太溫暖,風兒太和煦……蘭澈溪這會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回憶了……
小小的,用柳樹枝編成的,黃的、白的、粉的、紅的花瓣簇擁著編到一起,入鼻便是芬芳的花香……
而媽媽眼眶發紅,哭笑不得地看著她手中的花環,看著她臉上的討好什麼訓斥的話都說不出來……
蘭澈溪睜開眼楮,對著前方看去,以為能看到那個溫柔美麗的媽媽……思緒戛然而止,所有的痴想都被現實打碎。
蘭澈溪苦澀地扯了扯唇角,還真是……迷障了……是眼前的花瓣雨太美了,使得堅韌如她都一不小心被蠱惑了。
媽媽不存在……
秋千不存在……
花環也不……存……在?
蘭澈溪眼楮瞪圓,不敢置信地看著手中的花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