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子撞擊發生器將武器級核原料變成一團聚爆的太陽,內向強行壓縮的特斯拉磁場把這個微小的太陽變成純粹的能量。這僅僅是一瞬間的過程,卻讓八顆人造的恆星走完了新生到衰亡的全部生命。當連最微小的離子雲都被填充進那個能量的真空,終于滿足了絕對黑暗的條件,電磁場、特斯拉發生器、超級電容連同最堅固的絕緣外殼都被吸收進塌縮的奇點中。
晴空萬里的格羅茲尼上空,八個黑色的斑點在瞬間擴散到天際的最彼端,混亂的引力交錯成最可怕的引力漩渦。人類和無數雜物都在天空中被拉來扯去,從幾千克的垃圾桶到幾十噸的坦克。玻璃被從房屋上拉扯下來,倒卷的氣流掀翻無數脆弱的建築。數個方向的引力讓最堅固的鋼筋混凝土建築也無法堅持多久。
最初的兩秒後,數百上千倍的碎片被拉扯到空中。人類在與加速到音速的硬物踫撞、攪拌,碎散的血肉包裹在無數碎片中無助的飛舞;即使有人僥幸沒被絞碎,十幾個甚至幾十個標準大氣壓下,死亡只是最幸福的解月兌,。第五秒,僥幸沒有被卷入空中,只能苦苦貼著房頂或者牆壁的人類絕望地發現他們無法再呼吸到空氣,全城的氣體已經被奇點拉出了地表。
下一刻,吞沒了足夠物質的奇點不可抑制的崩塌了。億萬碎片和靈魂都失去了牽扯的絲線,未被吸入奇點,卻在附近呈現超高密度的氣體瞬間被解放,有的填補到真空內爆彈頭中心數十米半徑的絕對物質真空;而絕大部分,在短暫的慣性運動後被地球引力牽引著下墜。極其復雜的小範圍氣壓差異讓格羅茲尼被接踵而來的超級風暴席卷。傾天的浪濤,以空氣為行,以垃圾為體,迅雷不及掩耳的掃過全城。高于地平線的建築物在這股物質沖擊面前不堪一擊,殘破的高樓大廈凌空斷裂,水泥鋪就的道路直接被巨量的沙石磨平。
翻涌的灰塵直到兩個小時後才逐漸散去,待在市郊,僥幸沒被卷入最初的引力震蕩的極少數幸存者,肝膽俱裂的走出堅固的掩體,難以置信的看著被夷為平地的格羅茲尼。
或者說,帶有八個半徑50-100米巨坑的超級垃圾場。
「告訴我……這不是真的……馬卡洛夫……這不是真的……」
伊姆蘭.扎卡耶夫一步一個踉蹌地步向曾經的家園,現在變為最徹底廢墟的家園。他在風沙中狼狽不堪,很快就被凸起的雜物絆倒。
這個車臣漢子的淚腺都被裹挾無盡塵埃的冬季風暴給吹干了,他跌倒了有爬起來,一遍遍哀嚎「這不是真的——」直到最後只能發出「啊——啊——」的淒慘叫聲。力氣沒了,就手腳並用,帶著厚厚老繭的手掌很快被磨得血肉模糊,但他依然沒有放棄,一直堅定的向一個方向爬去。
高高低低的廢墟是刀山,扎卡耶夫就是攀爬的惡鬼。心中的執念催促他回到那里,即使只能看到十幾米的前路。
馬卡洛夫一開始還跟的上這位友人,但他終究沒有那種執念,很快就迷失在風沙和障礙中。再次找到扎卡耶夫是在幾個小時後,他看到的是在大坑中徒手刨著什麼。
他的淚已干,他的血未冷。
口干舌燥,疲憊不堪的馬卡洛夫不知道如何安慰這個真正一無所有的男人,他坐在一塊稍大的垃圾上,煩悶的吸著煙。直到扎卡耶夫再也不動彈,跪在地上發出嗚呼的喊叫。
馬卡洛夫走上去,兩個覆蓋著一層厚厚灰燼的男人抱在一起。孤寂的廢墟之上,只剩下輕輕的敲打聲。
「馬卡洛夫,我最好的兄弟……」扎卡耶夫沙啞不似人聲的嗓音,只有靠近了才能听到幾分。
但是馬卡洛夫已經知道他要說什麼。
「……我要殺了他。」
「我也是,即使是地獄,我也會陪你踏過去。」
————————分割線————————
「真空內爆彈起爆,領袖,格羅茲尼被毀滅。」
cabal的電子音,是這片寂靜中唯一的點綴。尤里欣賞著戈爾巴喬夫最後的演講,直到收到這個消息後才關掉了屏幕。
真是的,連我自己都要被感動了……雖然你的意志不再屬于你自己。
他用清水打濕面龐,讓自己冷靜下來。
「知道了,」他說,同時接通了控制室的信號,大聲宣言,「戈爾巴喬夫總書記已經為我們指明了道路,現在,不朽的紅旗將由我們接下,絕不能讓最丑陋最邪惡的叛徒攛掇蘇維埃的權利!」
「關閉裂縫發生器,全武器系統準備!目標——克里姆林宮!」尤里大手一揮,像所有偉大的指揮官那樣發出決戰命令。「cabal,」他又聯系上最可靠的幫手,「接通全國廣播電視網絡,我要在這里,發表全國講話。」
剛剛為戈爾巴喬夫壯烈犧牲的一幕震撼所感染的紅場集會群眾,正在少數人的帶領下為這位英雄默哀。就連部分西部集群的軍人也被這肅穆的場面感染,意識到事態完全失控的少數人將目光集中在被攙扶著站起來的布拉爾科夫身上。這位莫斯科現時點最有權勢的將軍卻是滿臉灰敗。
「一切都完了……」他哆哆嗦嗦的說出這樣一句話。
承諾賦予他們巨大權力和金錢的戈爾巴喬夫在一個不可思議的時刻反戈一擊,無比壯烈的否定了他和自由派掌權的合法性。
竹籃打水一場空,短暫的美夢僅僅幾天就被無情戳破,以最無法想象的方式。「這都是,為了什麼……」老將軍漠然地目光掃過勉強維持紀律的軍人,掃過惶惶不安的權貴官僚,最後俯視著台下數萬沉默的人民。他幾乎要哀嘆出來,理智阻止了這打擊士氣的舉動。但即使最愚蠢的將軍,也知道,失敗就要真正的到來了。
「找到尤里了麼?」
一片沉默。
就連布拉爾科夫最親近最信任的參謀們,也一言不發。
尤里,尤里……
這是比山還要沉重的負擔,不論戈爾巴喬夫出于自身的覺悟,還是其他陰謀,他都能靠著手里的大軍壓下局勢。保守派全軍覆沒,莫斯科盡在掌握,尤里的大軍被堵在烏克蘭,但這不能讓布拉爾科夫有半點安心。
那可是把葉利欽以及一大票自由派掃進垃圾堆,用最殘酷手段維護國家統一的——英雄!
「準備戰斗吧,他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將軍低吟著,最後對自己說,「也不會放過我們……」
「嗶——」
嘈雜的爆音突然響起,驚起了人群的注意。
一個情理之外,意料之中的聲音傳來,經過這個聲音幾個月洗禮的蘇聯人絕對不會認錯。
「我是尤里,尤里.馬林,于莫斯科發表全國講話。」
晴天霹靂!
「他在莫斯科,那個魔鬼在莫斯科?!」布拉爾科夫失態的大罵,「他怎麼敢出來,找到他,殺掉他!」
這不理智的咆哮被那個令他惶恐的聲音蓋過去。
「就在剛才,一個最忠誠的**戰士在全蘇聯人民面前光榮犧牲。毫無疑問,這是某些人策劃的陰謀!他們,背叛了國家,用最惡劣的手段攛掇政權,欲壑難填的要將……」
布拉爾科夫惶恐萬分,他幾乎失去理智的拽著附近的人︰「關掉轉播,關掉電台,統統給我關掉!」
「不行,電視線路被傾入了,廣播也是,發信源……這不可能,正在莫斯科郊區!它在移動,在向市中心移動!」
在一片混亂中,唯一的聲音成為明燈。布拉爾科夫像是個輸光的賭徒一樣絕望的聆听這份死亡宣言。
「過去的以前,是蘇維埃最動蕩最艱難的年份,這一年發生的事情,甚至比納粹給我造成的痛苦還要深刻。就在盤踞莫斯科的叛軍大肆搜捕我的時候,我得知了,他們在昨晚的軍事政變中不僅殺死了亞納耶夫總統,逮捕了所有中央政府官員,並且槍殺了不願意合作的克格勃主席克留奇科夫和內務部長普戈上將。」
「轟——」
鋼鐵的巨足在莫斯科的大街上踐踏出碎裂的深坑,惴惴不安的叛軍士兵把持不住手中的槍械。
「長官,怎麼辦?」
「放他過去……」軍官听著街道上的喇叭中傳出的演講,站在街邊向巨大的恩格斯號敬禮。莫名的情感從他目光中流露出來,有對強盛輝煌的懷念,還有世道衰敗的些許不甘,「那是個英雄,蘇聯的英雄……」
「……在這里,我必須強調,不論是自安德羅波夫同志開始的改革,還是戈爾巴喬夫總統曾經宣揚的‘新思維’,其目的都是改變蘇聯社會,讓所有人走向更繁榮的時代,享受更富裕的生活,這是人的天性!也是我黨在過去幾十年一直孜孜以求的目標!但就像犧牲的戈爾巴喬夫同志說的,有些人歪曲了這份理想,篡奪了改革成果,現在還要顛覆我們共同創造並維系的國家,這是絕對不能允許的!」
驚慌失措的參謀官向頹喪的將軍報告︰「將軍,發現巨大步行戰斗兵器——卡爾.馬克思號!」
「什麼!」一連串惡劣的消息讓布拉爾科夫面目猙獰,他決定,即使把莫斯科化為廢墟都要消滅那個他恐懼的光頭,「那東西不是在烏克蘭麼!?攔下他!不論用什麼手段,毀掉那個惡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