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漫長的等待後,久加諾夫終于獲準進入那間空無一人的辦公室。
克里姆林宮在被從天而降的飛機殘骸摧毀後,即使最有經驗的文物裝甲也表示對「復原」不抱任何希望。蘇聯中央政.府的多數部門轉移至議會大廈,而總.書.記和整個機要秘書部門轉移至審判庭附近一幢形似鋼鐵要塞的附屬建築中。
雖然對外宣稱那是為了防止恐怖襲.擊並恢復總.書.記的身體健康,但作為站在蘇聯金字塔最高峰的人之一,久加諾夫總.理知道那個真相︰這里和恢宏的審判庭堡壘一樣,,只是那個佔據莫斯科地下龐大空間的超巨型鋼鐵金字塔的為數不多的地上部分之一。
呈現在視網膜上的是潔白的光頭,是陰鶩的面孔,是深深凹陷的雙眸,是枯瘦露骨的**。
他是尤里.馬林,支配著半個世界的偉大領袖,掌控他命運之人……
……的全息影像。
「你出現在這里,那意味著最高蘇維埃主.席團的意見還沒有統一,是嗎?」
久加諾夫再一次確認,被那個「東西」盯著的感覺非常糟糕。他知道自己正面從辦公桌到吊燈起碼有20個攝像頭,他的每一個動作都在深藏四百米地下的那位的監視之下,由此帶來莫名其妙的危機感讓他覺得還不如直面尤里本人。
他半合著眼楮,像鴕鳥一樣意圖忽視冰冷的觀察設備,有意識地將協調政.府工作失敗的責任推給一直被認為是擺設的權力機關︰「總.書.記,不僅僅是主.席團,人民代表大會電話會議也認為現在就對阿富汗開戰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某些人以為我離開克里姆林宮就以為能翻天。」尤里不是問題的問題讓久加諾夫感到深深的挫敗,而接下來的反問讓其啞口無言︰「人大的意見,重要嗎?」
當然重要,那可是法定的蘇聯國家最高權力機關!即使你是總.書.記也必須服從人大的決議!!
久加諾夫一臉吃了翔的糾結表情,終究把這種話忍下去。就像過去數年一樣,即便他這個總.理作的再好,人們也僅僅會稱贊一句「那個木偶挺像樣的」,將矜矜業業把大光頭那些讓人頭疼的命令變成符合實際的政策之人的努力全部歸類于一個人的力量。
人民代表大會從1989年成立後的第一天開始就注定是個畸形兒,和現在的政.府一樣都是克里姆林宮手中提線的傀儡。久加諾夫能理解那2250位代表內心的不甘,他們的權利是投票贊同,他們的義務是服從總.書.記的命令;他們的追求和人生價值僅僅存在于《真理報》電子版上用大段贊美言辭修飾的名單後,簡單到用一個「等」來顯示下飄渺的存在感。
想起來滿滿的都是淚,念起來滾滾的都是尸,真是道不盡的悲傷流不盡的血。
但是他實在不想出現在「分辨人民內部存在的對恐怖主義綏靖份子行動」的被執行名單上,這種時候果斷地賣隊友︰「他們只需要支持我們的政策,但是現在的財政狀況實在不允許一場耗費甚巨的戰爭;這幾年未曾停止的基礎設施和工業大投資已經讓國家財政到達極限,而且大多數人認為上一次對阿富汗的行動已經收獲了太多的教訓,大家認為剿滅基地組織即可……」
「他們害怕,害怕我的紅軍會像笨蛋一樣在那片窮的只剩下罌粟的山谷中和一群石器時代的渣滓捉迷藏?哼!」尤里的虛影抖了抖,那是腦電波躁動導致處理系統跟不上所導致的,這些日子久加諾夫對這種現象統統歸類到「技術不成熟」的範疇,但也總結出了規律︰總.書.記暴怒中!
「他們難道看不到阿富汗的重要麼?中亞是蘇聯的命脈,視我們維系整個亞洲地區統.治的基石,只有控制阿富汗,才能徹底截斷中國西進的通道,他們國內正處于國企改革的關鍵時期,南中國的大洪水會讓他們忙一整年;一旦錯過這幾年,等到我們‘親愛的共.產主義同志’養精蓄銳,再插手阿富汗的難度會翻好幾倍。征服阿富汗是為了控制中東,進一步威脅世界能源通道和美元的世界貨幣地位,更是為了把未來東方的工業怪獸封.鎖在東亞和東南亞,你不會以為一紙脆弱的貿易協定和階級友誼能維系不牢靠的關系吧?我可不想戰勝資本主義後看到一個用資本主義全副武裝起來的共.產主義對手!」
總.書.記一連串的發言很急、很快,投影也連續不斷地晃動、模糊起來;當這種波動消失,尤里沉默了好一陣子,慢騰騰的指示著︰
「命令——」
「是!」總.理大人嘴上應著,心里卻在為人大的代表們默哀。
「——以最高蘇維埃主.席(注1)的名義,批準執行特別稅務法案︰即日起對蘇聯合法宗教信仰者,無論正教、基督教、天主教、公教、新教還是伊.斯.蘭教、亦或者佛教道教們,一視同仁;所有信仰已注冊合法宗教,在宗教場所禮拜、禱告以及其他宗教活動的蘇聯公民必須繳納其個人收入的25%作為宗教人頭稅。所有教派所獲募捐善款由審判庭宗教管理部門集中統一使用,並征收50%作為場地使用費。授予審判庭、內務部、法務部特別權力聯合調查我國存在的所有非法宗教,依法取締活動場所、逮捕教派頭目、沒收非法所得,對參與者處以最低六個月最高兩年的勞動教養。」
人頭稅?!場地使用費?!清洗「邪.教」?!
整個西方世界的宗教文化已經深入骨髓,尤里的做法無疑是往東西方的意識形態鴻溝里扔核彈,只會加劇進一步的對抗。
偉大的蘇維埃要對神宣戰!
總.書.記您真的知道這樣做意味著什麼嗎?
「這……」
久加諾夫剛要諫言就在尤里冰冷的眼神中退縮了。
「起草命令,立即發布!我們很快就有額外的軍費了。」
「您的意志,總.書.記。」
總.理深深地彎下腰,掩飾自己難堪的神色。
他僅僅是尤里的木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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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干燥!好炎熱!
這是巴拉萊卡對克拉斯諾沃茨克港的唯一印象。超過四十個緯度的差距,讓這座紅水灣邊的城市簡直就是「瓦爾哈拉」姑娘們眼中的地獄。里海咸腥的海風帶不來多少水汽,更讓被北冰洋滋潤地白.女敕的皮膚干枯。「瓦爾哈拉」團雖然有個響亮的名號,但在防衛軍編制上依然是591團,50%的女性比例並不能讓後勤保障部門特別追加防曬刷等護膚品。
在英俊的凱恩大人手下任.勞.任.怨,巴拉萊卡順風順水的被提拔為少尉,成為光榮的防衛軍軍官。當初為了逃婚而參軍,意外地發現軍旅生涯與自己很合拍,巴拉萊卡以為自己會像姐妹們一樣在冰天雪地中迎來一場轟轟烈烈的辦公室之戀;但很可惜,雖然被凱恩視為「能力和品格無懈可擊」的副官,但年輕的姑娘直到跨入奔三的年紀也沒得到長官的特別垂青。
適應訓練還有幾個月,秋天就要進入阿富汗,環境會更糟;皮膚被這樣摧殘下去更不可能贏過那個老女人……
烈日下為肌膚惋惜的少尉無聲地嘆息,心思完全不在莫名其妙的命令上。「押送危險狡猾可怕的中年痴.漢」這種听起來就很不正經的行動怎麼會出現在這里?!明明這里就是軍事基地吧!凱恩團長你什麼時候才能把那種輕浮油滑的態度改一改,就是這樣你這位英雄才一直得不到提拔啊。
「沒想到接待我這個罪人的會是一位魅力十足的女士?」
巴拉萊卡的少女心(?)被來自後方的剛硬發言撞得跳動不已,反射性地就是一個回旋踢。只不過,勢大力沉且彈.性十足的美.腿被那個無聲無息接近的人輕松捏住了腳腕,讓這次進攻更像是送上足部給予其把.玩。
那是一個皮膚黝.黑的家伙,臉上的線條是用刀刻出來的,鋒利堅硬。深綠色的軍裝掩飾不住健美的肌肉,頭發更是打了發膠定型一樣,劈出向後對稱的流線型。
成熟的模樣和凱恩是完全不同的類型,這個人從內到外都是「硬漢」,帶著狂野的味道,天生就應該存在于戰場,在硝煙中追逐生命的盡頭。
還有那一簇性.感的小.胡子!
巴拉萊卡的心抽.搐了兩下,她一動不動地維持著踢腿的姿勢,利落的軍服扭成優美的線條,襯托出爆炸似的軀體。
她就這樣詢問這個神秘的家伙︰「你是誰?」
「加里寧,安德烈.加里寧。」那個人有些尷尬地回答︰「一個被審判庭從古拉格的垃.圾堆里翻出來的倒霉蛋。」頓了頓,有些不確定地說︰「如果這份命令沒錯,還有邊上這個機器人的定位系統正常的話,未來的一段時間,我應該是你們的特種戰術教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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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蘇聯在1989年執行政治改革,成立人大,直到1991年改組為兩院制議會,但當蘇聯國家最高權力機關。具體權力結構為蘇聯人民代表大會、蘇聯最高蘇維埃、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團和蘇聯最高蘇維埃主.席四級。尤里用最高蘇維埃主.席的名義是在這個權力架構中「合法合理」地解決問題。有人提出蘇聯領導人職位問題,這其實是因為蘇聯一直沒有政.府官僚權力制度.化、正規化的表現;天朝是在三八六時期完成制度.化,去年接班大會四八六不帶走一絲雲彩的表現是整個官僚體.系權力交接體.系完全正規化的標志……咳咳,一家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