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錢能使鬼推磨 續 第十章

作者 ︰ 何舞

眨眼又過了十幾日,玉陵城的百姓,越來越看不懂那些領兵的,葫蘆里賣的究竟是什麼藥了。

這明明抵御外族的事兒已經圓滿完成了,可這兩方人馬偏偏都不撤走。

瑛王的軍隊駐在城西,苻家軍駐在城東,一個西一個東,倒是井水不犯河水,一住就是數日。

有沒有這麼閑啊?這些皇親國戚不是天生干大事的人嗎,怎麼就盯著玉陵這塊肥肉不放了呢?

不過城中的大姑娘、小媳婦們到是挺樂意軍隊常駐在此的,別的不說,僅是那三位來頭不小的年輕將帥,遠遠地看過去,就是一道迷人的風景啊!

瑛王雖已娶妻,可智勇雙全,內斂沉穩;苻少將軍雖然脾氣火爆,但俊美無雙,能征善戰;還有一位軒轅府的雲小侯爺,模樣生得俊秀,性子那更是深受滿城婦孺的喜愛。

听說他極有錢,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如今又買下瑭王的產業,改名為「綠柳山莊」的地方居住,看來是打算在此長期混了。

比起性子率真、不解風情的苻卿,雲小侯爺顯然好接觸多了。

瞧,那得味居櫻姑娘的三個弟弟,不就天天跟在他後頭,打成一片嘛!

陽光下,一身白袍的雲墨笑容十分耀眼,很沒形象地蹲在醫舍外頭,一邊看著不遠處拿著樹枝做的長槍、長劍打打鬧鬧的小豹和木木,一邊跟三三聊天。

三三大名裴毅山,小豹大名裴抱山,木木大名裴牧山,裴守元膝下一女三子,倒是有福人。

「三三,你娘的病怎麼樣了?」雲墨狀似不經意地問。

「姊夫,你擔心我娘的病,還是想我姊啊?」三三一言道出其心。

「嘿,都有。」雲墨不自然地干笑一下。

「哦……」三三眼珠子一轉,「我娘這回病了,姊夫你怎麼不去蓬山看我娘?」

「唉,還不是你娘,說你爹沒回來,我跟你姊這親事算不得數,不讓我進門。」雲墨一陣長吁短嘆。

「娘也真是的。」三三人小鬼大地嘆道︰「我姊都是老姑娘了,好不容易嫁出去,這幾年,上我家提親的人多得去了,都是我姊不嫁,現在嫁了,我娘又反悔了。」

「提親的人很多嗎?」雲墨不是滋味地問。

「當然嘍!」三三鬼鬼祟祟地湊近,又小聲道︰「我姊人有多好,你知道嗎?這玉陵的難民收容所,還有專門收留孤兒和老人家的『安樂堂』,都是我姊幾年前從外面回來後暗中捐錢修建的,我娘不知道,是我悄悄發現的……」

雲墨一怔,「是嗎?」

「是啊,誰騙你啊!」小鬼頭直起背,清清嗓子,眉眼里帶著明顯的不屑,「那勞什子中州玉家,前兩年還不死心,尤其是那個娶了好幾個妾的玉少爺,不知道打的什麼主意,前些日子又找了來,想再把我姊娶進門,哼,他倒是夢里娶媳婦……想得美,就是不知道我娘是怎麼想的,總是有個顧慮,說兩家曾經訂過親什麼的……」

睨著一眼默默靜听的小侯爺,三三半真半假道︰「小侯爺,你以後打算三妻四妾不?」

一陣緘默後,雲墨忽然撫額低笑。

三三驚訝地看著對方,不知道自己孩子氣的一番話,會令眼前的男子仿佛置身滿樹繁花。

他的櫻姊姊,他的娘子,才不是那樣的人,不是那樣的貪錢之人!

她那麼驕傲,骨子里都流露出清雅,又怎會屈服于那些錢財?

「盈耳暮蟬催別騎,數杯浮蟻咽離腸。眼前多少難甘事,自古男兒當自強。」

他真是差勁啊!她臨走時留下的詩句里,分明流露著她的不舍和對未來的期盼,他怎麼會獨獨被失望、傷心蒙蔽了眼楮和心,只會一心一意地去恨她,埋怨她呢?

妻妾成群?不必!

大千世界,他獨愛這一份特別,她的可親可暖,她的別具一格,她的輾轉不易,她的習慣隱忍,將一切難辛都深藏,不為人言。

三千弱水,取一瓢飲。

他的心,從來沒有改變過。

蓬山是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櫻寧的家就在蓬山腳下,兩三間茅草房,幾畝薄田,山坡下一排杏李已綴了青澀的果,村落、田野、遠方的群山,這是父母向往的田園生活。

月亮高高地掛在天空,四周一片寧靜,遠處不時有狗吠聲響起。

櫻寧倚在窗邊,靜靜地望著天邊一輪明月,陷入了長久的沉思……

天邊月,天邊月,暫滿還虧,暫滿還虧,待得團圓是幾時?

什麼時候一家人才能團圓呢?櫻寧默默地嘆了口氣,母親因憂慮過度病倒了,她照顧著母親,同樣愁腸百結。

院中的榴花落了一地,枝上只剩結實的果,草叢中蟲聲唧唧,廚房爐上的藥想必也煎得差不多了。

斂收神思,櫻寧正待轉身,不料身後一雙手猛地攔腰抱住了她!

「啊!」她嚇得差點尖叫,但幾乎是同時,這熟悉的胸膛、熟悉的味道,她瞬間軟了身于,是他來了……

「你怎麼來了?」她柔聲詢問並回身依進他的懷中,抬起清麗的臉龐,仰著頭看著他。

「我想你。」雲墨望著她的眸清似水,一眼即可望見,那樣的真摯、純粹,心中一柔,伸手抱住她縴細的身子,「你也不給我捎個信,兩天沒見你,我有多掛念你,你知道嗎?」

「對不起。」她撫著他的背,輕聲道︰「我娘病了,我好擔心,還有我爹爹……」

「傻瓜!」他長嘆,憐愛地親吻著她的發頂,「記住,什麼時候也不要忘了還有我,就算天塌下來,還有我替你頂著呢!」

他明明比她小,現在卻能將她輕巧地抱起,整個兒擁在懷里,讓她柔軟的依附,還能說出這樣令她感動的話,櫻寧的心里一陣踏實。

「所以……」雲墨捧起她的臉,笑容好看的令人眩目,落下一個又一個的吻,最後抵在柔軟的菱唇上,「你也要學著信任我、依靠我,好不好?」

她在他懷中點點頭,鄭重地說︰「好。」

「那麼全部都告訴我,你父親的事,還有,只要是你想告訴我的,全部告訴我,我來解決。」

櫻寧笑了,她主動踮起腳尖,輕輕地吻了吻他的唇,換來他熱烈的親吻。

唇舌糾纏在一起,他們的心也貼在一處,有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

窗外的月光如水,灑在一對相互依偎的儷人身上。

那天之後,雲墨開始全力打探,他的手腳很快,不過兩三日,便已經從各種管道得知了老丈人的下落。

「抓你爹的是那個叫戚崇的當今國舅,在朝廷里官拜工部尚書;你爹一直將景家的畫卷藏在清州的繡莊里,等著景家的後人去拿,半個月前,景家的後人去將畫卷取走,不料你爹被一直追查那畫卷的戚崇給抓到了,如今被關在麓城的大獄里……」

「你怎麼知道得這樣快?」櫻寧擔憂不已。

雲墨抱住她安慰,「我把玉陵城翻了個逼,找到了那個姓賈的,才知道他當初是在巴丘,無意中听到一個叫阿昌的囚犯提到過你爹,那個阿昌是從麓城逃到巴丘的,與你爹曾經關在一個牢房里,你爹受了很多罪,迷迷糊糊的時候總念叨著家中的情況,提過「櫻寧」、「三三」、「小豹」這些名字,所以姓賈的很容易就猜到那人是你爹,這才以此要挾你嫁給他。」

櫻寧听到父親遭罪,忍不住落淚。

「放心!我會救你爹,要不然,我怎麼能讓你娘認同咱們的婚事呢?」雲墨溫柔地吻掉她的淚,「乖乖地在家等我,嗯?」

「好。」她含著淚,臉上卻綻開最美麗的笑容。

兩個月後,雲墨將裴守元完好如初地帶回玉陵城。

裴氏夫妻相見,一家五口團聚。

小別勝新婚!兩個月沒見,雲墨像是餓壞了……

兩具汗濕的美好身軀緊緊相貼,親密得不能再親密了。

「謝謝你,救我爹爹。」她主動親吻他,他閉著眸,享受著她的柔情。

柔軟的縴手滑過他耳後、頸項、喉結,他低低的發出申吟,俊顏上泛起潮紅,連眉眼都帶著愉悅。

這兩個月的奔波,他黑了,也瘦了,從驪京到玉陵,又從玉陵到斷橫山,再從斷橫山到麓城,他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她。

但,她仍然有些難以置信。

「你真的……那樣就把戚崇給騙了?」

眾人沒有不好奇雲墨是如何能把裴守元帶回來的,他很低調地說了四個字︰投其所好。

戚太師的大兒子戚賢愛權;二兒子戚崇愛財;三兒子戚威愛美色,戚太師呢?戚太師最愛裝文人,因為財、權、美色都有了,想要的自然是天下墨寶。

戚崇獅子大開口,不僅要軒轅侯府在西邊的產業,而且還要範夫人的墨寶。

後來呢?

「西邊的產業,其實早被皇上的爺爺借走了。」

當今聖上的祖父那時還是韓王,要起兵造反,需要大量的銀兩,借到雲家頭上,打了欠條,將雲家當時在西邊的產業全部討走,韓王好面子,借款時與雲家約法三章,此事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得泄露。

韓王後來如願得了天下,但該還的還沒來得及還,稱帝的韓王就突然暴斃,那事兒就順理成章地擱下了,雲家的人倒也不怕債主沒了,這帳就會煙消雲散,反正還有其子其孫萬萬代,利滾利,越滾越大,自個兒活得越久,那皇家欠雲家的債就越豐厚。

所以戚崇拿到手的其實是先皇的欠條,姓戚的有本事、有膽子,就去幫忙找當今天子要這筆胡涂帳吧!

「老侯爺怎麼會願意把這欠條給你呢?」櫻寧仍是不解。

是因為有人找上門大罵了雲萬里一通。

雲墨想起當日情形,仍有些忍俊不禁。

「範夫人,是你外婆。」

「嗯。」櫻寧點頭,外婆在外公去世後四海游歷,走遍大江南北,異域高山,已經好幾年沒有回到家鄉了。

「你外婆是我爺爺的舊友,其實我懷疑,他們倆年輕時是不是有過什麼……」

四年前,祖父與櫻寧之間生過嫌隙,依櫻寧的脾氣,只怕是不願輕易地隨他回驪京,他夜夜纏著她,就是盼著能讓她快點有孕,生米煮成熟飯,他的櫻姊姊只能嫁雞隨雞了。

而依祖父的個性,侯府有了曾孫,而且不是艷娘那種弄虛作假搞出來的冒牌貨,心里必然喜出望外。

沒想到,就在他心急如火地趕回侯府時,竟然看到一個英姿颯爽的美婦,在大罵自己那一輩子說一不二的牛脾氣祖父。

原來四海游歷的範夫人在收到女兒的信時,正好到了離驪京不遠的鄴都,一怒之下就殺到侯府去找雲萬里算帳。

「雲萬里,你以前不過是個一身銅臭、目不識丁的土財主,憑什麼現在瞧不上我的外孫女兒?」範夫人是多凶悍的人,指著雲萬里就是一通大罵!

「阿瑤,你別惱,是我錯了,我並不知道她是你外孫女……」雲萬里一生真正傾慕的只有這個比自己年長好幾歲的女人,偏偏有緣無分,一別三十年,到老方相見,那分巾幗不讓須眉的英氣不經意流露出,仍然令他怦然心動。

「這什麼話!」範夫人卻並不買帳,繼續訓斥︰「不是我的外孫女,若是別家的閨女,就可以讓你這勞什子破侯府隨意欺負?」

「不是、不是!」雲萬里自知有愧,百般檢討,最後道︰「阿瑤你說怎麼辦吧,我都听你的。」

「你這人越老越胡涂,倒是你家這孫子我挺喜歡,做我外孫女婿不錯!」範夫人總算出了氣,笑吟吟地看一眼正站在一旁看好戲的雲墨,雲萬里見她心情好轉,剛松了口氣,可下一秒,便又見心上人瞪著自己,「現在要去救我女婿,你幫不幫忙?」

幫!哪敢不幫!就算砸鍋賣鐵也要幫呀!

當下雲萬里就將先皇的欠條拿了出來,還怕被戚祟看出端倪,又另給了好些連雲墨都不知的體己,雲墨這才知道雲家多有錢。

而所謂範夫人的墨寶,雲墨則很大方地送了三大箱,里頭到有一張確是範夫人當下親手所書,不過卻是大罵戚家的話。

「戚氏為我,是無君也;戚氏兼愛,是無父也;無父無君,是禽獸也!」

不知道那戚太師現在在家中已經鑒賞到第幾箱了,他記得自己當時是壓在第二箱的最下一層,估計著這進度,應該差不多了吧!

「為什麼要放在第二箱的最下一層呢?」櫻寧不明所以地問。

「戚太師一定找了不少名家幫助鑒寶,他一定會認出那一張絕對是真跡,可是被罵了又不甘心,只得忍著氣繼續找,待他將三個箱子全翻了個遍,發現確確實實只有這麼一張是外婆所書,而且還是擺明了罵姓戚的是禽獸,怒極欲狂,體內氣血沖涌逆轉,自會攻心。」

這下,戚太師就算沒氣死也會吐兩升血出來吧!

「你……」櫻寧不敢相信地慢慢張開了小嘴,「好厲害……」

精致的下頷被修長的指尖勾起,他的眼楮閃閃發光,像是具有穿透力的,鼻梁筆直,含笑的眉宇間在蠱惑間流轉出令人目眩的神采。

「櫻姊姊……」

「嗯……」她嬌喘,她發出嬌泣,柔若無骨的身子瞬間繃緊,全身都在哆嗦著,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我愛你,櫻姊姊……愛了很久。」他傾吐愛語,深深吻住了那張柔女敕的紅唇。

心被巨大的幸福包圍了,太多、太多,她幸福地發出啜泣。

春色濃,同心羅帶;結良緣,攜手相依。

他們永遠不會再分開了……

冬至剛過,一駕華蓋馬車從驪京城外駛進來,朝著軒轅侯府緩緩行駛。

行至侯府大門前,里面早有僕從迎了出來,馬夫將車慢慢停靠在路邊,車簾從里面掀開,披著灰色貂裘的雲墨從里面先出來,然後小心翼翼地將車中用白狐狸裘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女子抱出來。

「少爺,少夫人。」眾人整齊劃一地行禮。

雲墨應了聲,抱緊懷中的女子,低下頭,不知道在她耳邊悄悄說了什麼,引得那身懷六甲的清麗女子將臉蛋埋進他懷里,笑個不停。

這一幕,極刺眼,落入對街一雙滿含妒嫉的眼里。

如果他早一點兒找到她,現在抱著她的,是不是就是自己了?

玉中石每每午夜夢回,那如月中仙子般的女子總是魂牽夢縈,讓他無法忘卻。

「公子,咱們走吧。」侍妾們在身後柔聲催促。

玉中石嘆了口氣,不走,又能如何呢?

雲墨,他斗不過,無論是明里還是暗里。

但這並不是他肯放棄的關鍵,讓他死心的,是他那曾經訂親的未婚妻,那樣口齒清楚地拒絕了他。

正月初十,他趁著她帶丫頭們出府到南安寺賞梅游玩,煞費苦心地將那幾個丫頭調開,攔著她苦口婆心地勸說,一心盼她回心轉意。

「你就這樣想嫁入侯門?玉家雖比不得侯門,卻也是顯赫人家,斷然少不了你的錦衣玉食、富貴榮華,你嫁進去亦是正妻,你知道,在我心里……旁人哪里及得了你。」

她卻並不言語,站在雪地里,清雅月兌俗,猶如畫里的嫡仙,一雙澄清明眸看著他,仿佛無動于衷,又仿佛目中無人,他便忍不住怒上心頭,恨聲道︰「那姓雲的臭小子有什麼好?在京城里惡名滿天飛,做起生意來手段陰險毒辣,我玉家便是受他打壓,翻不了身,這些事,你……你不曾听過嗎?」

他那無緣的未婚妻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總算開口了,卻是替那人說話。

「玉公子這話實在是沒有道理。我家夫君年少創業,歷經辛苦,賺得盆豐缽滿,那是他該得的,即使有人罵他得了便宜還賣乖,得饒人處不饒人,想必我夫君亦是有他自己的道理,何況『三人成虎,十夫揉椎,眾口所移,無翼而飛』,那樣的話語,我又何需非得听聞?」

一席話,噎得他一個字都說不出。

望著那縴細的身影漸漸走遠,有人拍拍他的肩,回過頭,駭了一跳,正是雲墨。

仇人見面,分外眼紅,何況還有奪妻之恨,可偏他顧忌那人的身分,不敢有半點冒犯。

「小侯爺……」他只得故裝大方,「你會待她好嗎?」

「當然……」那男子意氣飛揚,眉宇間是掩藏不住的溫柔,「我的櫻姊姊這麼好,是一定要得到幸福的,不過,我愛的人,就只能由我親手給她幸福,至于別人,我不放心……」

他看著那不朝著那嬌柔身影大步追去,在冰天雪地中,雪如柳絮般在他們周圍漫舞,一個俊秀無雙,一個清麗出塵,宛如一雙壁人,耀花了他的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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