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狄烈的估算,提速之後,每小時跑個二十公里大概還是可以的。刨去前面耽擱的時間,最遲下午四點左右就能到達目的地,相州——如果他們要找的人還沒離開的話。
但是計劃往往趕不上變化,午後的一場暴雨,生生地將他們的行程延誤了大半天。這場暴雨來得又急又猛,還挾著狂風雷電,足足兩個小時,最少傾瀉了平均五十毫米的水量,干硬的堅土頓成澤國。舉目所見,溪流縱橫,到處都是水窪。
狄烈幾人的運氣還不錯,在雨勢還沒變大的時候,就找到一個破草棚子,緊急搜集了一些枝葉加固了一下,勉強可以遮風避雨了。好在現在是農歷四月初,也就是陽歷的五月,已經是入夏了。只是在曠野中被這樣的傾盆大雨澆頭,也是吃不消的,但有了遮蔽物,就能比較安然地撐過去。
盛夏的雨,是不會持續太久的,尤其在北方,這樣的瓢潑大雨更是少見。未時時分,也就是下午三點鐘左右,雲收雨歇,碧空如洗,陽光依舊燦爛。如果不是這滿地的狼藉泥濘,根本看不出之前有過一番令天地變色的狂風暴雨。
狄烈三人在躲雨時已吃過午餐,也就是幾張蘸著醬的大餅,此時楊折沖正拿著一根樹枝在泥地上畫著行進的路線圖。從他們所處的位置上看,已經過了湯陰,有可能到達了相州城郊,但具體離相州還有多遠尚不得而知。
「看來還是缺少了一份地圖啊。」狄烈很自然想到了這行軍作戰不可或缺的必備物品。可惜,象這樣重要的軍事資料,現在還沒辦法弄到手。
由于這場突如其來大雨的耽擱,想在今天到達目的地已不太可能了,看看時間還早,狄烈決定再趕一程。這對心急如焚的葉蝶兒而言,當然正合心意。而楊折沖對狄烈這個頭領是完全唯命是從,自然也不會反對。
雨後的道路極為泥濘,馬蹄踏上去,泥水四濺,很快地馬腿就變成泥腿,而狄烈三人的下半身也是泥水淋灕,但三人卻毫不在乎。葉蝶兒此刻一心想救回姐姐,就算變成一個泥人都毫不顧惜;楊折沖干哨探的活時,這樣的情況踫到得多了,當然更不在話下;而狄烈呢,身為特種兵的他,什麼樣的惡心污穢地形沒呆過?這點程度的髒亂根本不放在眼里。
日暮時分,當三人策馬沖上一個小山坡時,遙遠的地平線上,隱隱約約可見一片殘破的村莊。這樣的村莊,三人一路上見到過不少,如之前避雨的那個草棚子就是其中之一。這些村莊都有一個共同點︰殘垣破壁,人煙俱無,顯然都遭受到金兵的荼毒——或者,也包括宋軍的潰兵。所謂「匪過如梳,兵過如篦」,便是亂世百姓境遇的寫照。
楊折沖一振韁繩,欣然道︰「運氣不壞,老天沒讓俺們露宿,好歹有個遮風避雨之處。否則再來一場雨,可是夠戧。」
狄烈習慣性地從衣袋里模出瞄準鏡,當做單筒望遠鏡向遠處探看。其實放大八倍的瞄準鏡,觀測功能並不比一般的軍用望遠鏡差多少,而其清晰度尤有過之,並且幾乎沒有色差,觀測效果極好。
楊折沖每次看到這個神奇的事物,心中都艷羨不已,他也認出這是從狄烈的那把「神器」上卸下來的寶物,在路上狄烈也借給他看過兩次。當看到遠處的景物竟然歷歷在目時,楊折沖差點沒栽下馬來。驚嚇之余,他也似乎有點明白,前次狄烈竟然能在那麼遠的距離襲殺金兵,多半就是因為這件千里眼一樣的寶物。至于那個銀亮瓦藍的長條形鐵器究竟噴出的是什麼東西,能無影無形地輕易將金兵殺死甚至撕裂,那就完全超出楊折沖的常識,他便是想破腦袋也沒能想明白了。
正四下觀察的狄烈突然一打手勢︰「有情況,快退到後面的林子里。」
在山坡的側後方約五十丈外,有一片野生杏子林,面積雖然不大,但藏匿幾個人卻沒有問題。狄烈護著葉蝶兒,牽著一匹空馬先行,楊折沖在後面邊走邊消除馬蹄的痕跡。三人剛剛藏入林中,山坡另一面便隱隱傳來急遽的馬蹄聲。
楊折沖悚然一驚,低聲問道︰「是金狗?」
狄烈頷首,心下暗暗吃驚,他是借助了瞄準鏡才發現村子里有人馬的蹤影,未曾想對方光憑肉眼就能看見他們幾人,這眼神的犀利快趕上鷹隼了。而對方反應之快,更令人咋舌,從山坡到那村子,距離起碼有三里。就這麼一會功夫,對方便沖到坡下,這馬速、這迅捷,很不等閑啊!
不一會,之前三人駐馬的山坡上出現五名騎士,人人頭戴圓盔,身披綴滿鐵葉的皮甲,馬鞍旁懸掛著長刀短斧、硬弓大箭。雖然距離甚遠,但那股子彪悍嗜血之氣,卻隱然可嗅。
「是金狗的精銳哨探!」楊折沖低聲驚呼,「看來葉小娘子所說的那支兵馬不太遠了。」
葉蝶兒嬌軀簌簌發抖,除了心情激動之外,更多的是害怕——自從月兌離那噩夢般狼窩之後,這是她第一次面對這些魔鬼般的金兵。盡管隔著一段不短的距離,她仍覺得那一道道凶狠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枝葉的重重阻隔,令她無從遁形。
那幾名金兵哨騎一躍上山坡,便四下散開,二前三後,張弓搭箭,四面警戒,顯現出嫻熟的配合與過硬的素質。不愧是這個時代最強悍的戰士。
這時一名金兵跳下馬,撥開雜草看了一會,突然大聲說了幾句話,另幾名金兵的目光齊刷刷朝野杏林子射來。
楊折沖不甘地咬咬牙,其實他在消除痕跡方面還是有一套的,可惜剛剛下過大雨……
狄烈目不轉楮地盯住那幾名金兵的舉動,抬手向後輕輕揮了揮︰「看來我們被發現了,你帶著葉小娘子,還有馬匹退出林子外,我來收拾他們。」
楊折沖心頭一熱,又可以目睹那神奇的「爆尸」了,那里舍得離開。當下目光灼灼地盯住狄烈背後的槍盒,神情熱切地道︰「不過區區五名金狗,只怕還未進得林子,就被頭領的神器滅殺,何須退後……」
狄烈橫了他一眼,沒好氣道︰「還想看打槍?以為是游戲里子彈無限啊?為這幾個大頭兵浪費子彈,不值當!從馬褡子里拿一個小型霹靂彈給我,然後你就可以閃人了。」
楊折沖雖然不太明白所謂的「子彈」是什麼,但也听出狄烈是不打算動用「神器」的了,遺憾之除也不免有些緊張。如果不動用這把大殺器,怎麼收拾這五名金兵?這可不是普通的步卒,而是金兵的精銳哨騎啊!
五名金兵哨騎策馬行至距野杏子林約十丈左右時,齊齊下馬,各自間隔約一個馬位。前面三人拔出彎刀及短斧,撥開野草,一步步向前探去。後面兩人一左一右慢慢拉開弓箭,弓弦咯吱吱直響,箭鏃的寒光直指狄烈三人藏匿之所,可見這幾名金兵哨騎尋蹤覓跡的水準,還是相當高明的。
當金兵哨騎殺氣騰騰撲到三人先前藏身之處時,卻沒找到敵人的半點蹤影。前頭的那名金兵正待尋跡追逐之時,突然鼻子聳動,似乎嗅到了什麼異味。這名金兵停下腳步,循著異味的不斷吸鼻子,結果發現異味竟然是從地上一片剛剛被揭下的樹皮下面傳出的。當他下意識用手中彎刀挑開樹皮時,一枚嗤嗤燃燒的、黑不溜秋的橢圓形球狀物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