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他們來到月陵府,處于種種原因,他們並未在客棧投宿。
而是住進了連澈位于月陵的別院。
夜半迷蒙的睡夢中,清淺似听到有誰房中傳來隱約的打斗聲。
一個激靈,她坐了起身,掀開被衾。
她粗粗將衣裙穿好,套上繡鞋,乘著月色朝門口輕探而去溴。
輕輕拉開木門,外面漆黑一片。
她卻清晰的听得連澈房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刀劍相向聲。
清淺心驚膽戰的用小手緊緊捂住了嘴,只覺心髒突突亂跳,快的像要跳出來禱。
連澈的房門一聲巨響,不知門板被誰一腳踹翻。
一襲雪色身影手持長劍,輕盈的躍出,身後是幾十名黑衣人。
那群黑衣人手持利刃,身手非凡,都是個中高手,招招都是凌厲狠絕。
顯然,這是一批訓練極為有素的死士。
若換做平日,以連澈的身手,加上暗衛的斷後,他絕不會被他們纏上。
但清淺並不知,從他們初到月陵起,便已被人盯上,連澈身邊的暗衛已教人悄悄暗殺了一批。
顯然他們的身份早已教對方掌握。
是誰?
現在護在他身旁的,只是那最驍勇的十人,而對方的數量,卻是他們的幾倍。
又是一陣兵刃相抵的聲響。
連彥同池宋也從房內退了出來,而他們身旁糾纏的,竟也是一批黑衣死士。
清淺心里慌張,卻不敢出聲。
只是盯著透著月色微光的院落,看著那一***紛繁交纏的身影。
糾纏于連彥的那批死士,有幾名被他逼退至清淺房前。
那眼色凌厲狠戾的黑影,飛快的掃了一眼她。
清淺一驚,趕忙將房門關上,就在關合之際,一面閃著寒光的刀鋒,斜插進了門縫。
她小手一松,嚇的連連後退了幾步。
緊接著,寒霜刺目的刀便向她揮砍而來。
那速度,她避無可避。
清淺驚顫,緊緊的閉上了眼。
下一秒。
卻沒有疼痛,只有一襲淡淡的薄荷清香將她包圍。
那環在她腰間的手臂,似乎格外用力,恨不得將她捏碎。
清淺張開眼,微揚起小臉,目光怯怯的落向那面色冷沉的男人。
他又一次救了她。
咬了咬唇,她不吭聲。
腰間的手臂將她勒的生疼,連彥已護著她,沖出了房間。
一直同死士糾纏的連澈,瞥見二人安全出來,眼梢輕輕微揚,提氣幾個縱躍,向別院外閃去。
一大批死士朝那襲雪影追了出去。
連彥眉間緊擰,刀光劍影間,他抱著清淺避開凌厲的攻擊,踩踏上闌珊,沖出別院。
一路施展輕功,朝連澈趕去。
飛越在山石林海間,清淺緊緊攥著連彥的衣襟。
風吹的她幾乎睜不開眼,將臉埋進他脖頸處,她微眯了眸,目光悄悄朝他後方窺去。
那一團團的黑影仍在他身後鍥而不舍的追蹤著。
究竟是誰?
要將他們置之死地。
清淺收了目光,微垂了眼眸,輕輕道︰「將我放下吧,你去助公子。」
在這樣險峻的關頭,她不想成為他們的負擔。
連彥不語,神色微崩,那環在她腰間的手臂卻是收的更緊了些。
瞥見前方那抹雪影在一處開闊地停了下來,連彥足尖微點樹峰,輕盈落地。
後方,池宋也即刻趕到,而他身後,則是那一群黑衣死士。
連彥眸光飛快的掃了眼身後黑影,輕輕施功,將清淺推送至了不遠處的草叢中。
清淺咬了咬牙,將身子蜷入草叢,目不轉楮的盯著不遠處的一切。
她身後是一片濃密的樹林,芳草生的極高,若她不動彈,不會有人察覺,這草叢中隱了一個人。
目光越過草尖,投向那與黑影糾纏的幾抹身影。
連澈身旁的死士為數最多。
其他的,應是牽制連彥與池宋的人。
看來這群人的目標很明確。
皇帝。
幾輪交手過後,三人漸漸被死士牽制的分散了開來。
視線前方的那片開闊地上,只剩那抹雪色身影。
他身側的暗衛,正一個個倒下。
清淺蜷縮在草叢,屏了氣息,緊緊攥著裙稍,一雙眸子死死盯著不遠處的連澈。
蕭冷的月色下,他最驍勇的一批暗衛已全數斃命,剩余的五名黑衣死士已纏上他。
一番打斗下來,死士卻是一直近不了他的身。
幾人收了劍勢,相互交會了眼神,開始輪番對連澈進行攻擊。
清淺微蹙著眉,目光一刻不離的追著月華下那襲雪色身影。
他巧妙的承著來人的招式,絲毫不亂,雪影翻飛,輕盈而利落。
待死士再次停手,稍作緩和之際,周遭安靜至極,幽靡的空氣中透出蒼漠之氣,只有窸窣蕭索的枝葉輕擺之音。
那雪衣男子,衣袂飄飄,執著長劍,氣勢如虹。
他獨自立于五名黑衣死士之前。
顯得格外孤傲,肅冷。
那微微起伏的胸膛已透出在激烈的打斗交纏中,他體力漸逝。
不肖片刻。
黑衣死士再次向他發起猛烈的攻勢,招招陰狠。
連澈手中的長劍卻仍是靈活的化解著死士的招數,並未讓對方尋到可乘之機。
而死士卻也並不急,似乎看出他已有微微的疲態,繼續耐心的同他糾纏著。
連澈呼吸漸急,為首的男子向其余四人渡了記眼色,五人皆同時向他發動劍勢。
眼梢劃過眾人,他眸中閃過一絲警覺。
連澈挽著劍花揮散挑擋之際,為首的那名死士,眸中精光一閃,混亂中尋得招式間隙,劍尖直指他胸膛,狠狠的刺了過來。
連澈眉間微皺,劍鋒一壓,反手將男子的長劍挑起,劍身揚起瞬間,有幾許鮮紅飛濺而出,沾染上他的雪衣。
他微微頃身,踉蹌了幾步,垂下的劍尖在地面劃出一道的深長的印跡。
清淺大駭,他似乎是受傷了。
為首的死士一聲冷笑,緩緩踱著步子將連澈打量了一番,「真是難纏。可惜,也就到此為止了。」
連澈抬眸,眸光凝向前方。
四下一片死寂,空氣中彌散著淡淡的血腥之氣。
五名死士手持利刃,周身籠著濃烈的肅殺氣息,在銀月的映襯下顯得格外冷寒,殘戾。
連澈面色沉靜,緩緩淌動的眼波,將幾人一一看盡,透著微微的漠涼與思疑之色。黑衣死士似乎並不急,並未馬上向連澈發動再一次進攻。
仿若是想看看這個高高在上的男人,最終會用何種舉動來抗衡這已幾乎既定的結局。
清淺輕咬唇瓣,眸光緊鎖著那雪衣已沾染上鮮紅,似乎在輕喘的男人。
心中亂作一團。
所有的念想瞬間變的模糊混沌。
此刻,她明明可以乘機逃跑不是麼,逃離那淡漠的皇宮,逃離那人介懷的管制。
可,她卻不能就這樣看著他死。
當這個念頭清晰的在她腦中一閃而過時。
她已做了最終的決定。
將小手探向腰間,她從束帶中掏出一枚前日在集市上買來的香粉。
輕擰開粉蓋,她心中早已有了計較。
撥開深長厚密的芳草,她目光探向黑衣死士所在的方位。
強壓住心中的顫怕。
清淺屏了氣息,緩緩將身子蹲起,把緊攥于掌心的粉盒猛的朝他們擲了出去。
瞬間。
一團雪色薄煙在空中傾散開來,帶著清甜的香氣,在空氣中層層彌散。
黑衣死士警覺的握緊了手中利刃,掩了口鼻,連連撤了幾步。
連澈敏銳的將目光移向了那空中突然而來的一團淡淡煙霧。
雪色薄煙中。
一抹淡粉忽的從草叢中起身,邁開步子,奔了出來。
蕭冷孤漠的黑夜,這一襲淡粉,輕輕蕩蕩,柔柔依依。
宛若天際如櫻的雲朵。
盈盈的拂入他幽暗冷寂的視線。
任憑她衣裙在風中凌亂輕舞,卻都是他頹然中的一道華光。
此刻。
他的視線全被這一襲身影生生佔據著。
那灰暗中一抹倔強頑強的輕柔粉。
連澈眸光緊鎖著那抹身影。
在黑暗中向自己靠近。
下一秒。
一個溫軟的身子靠向了他身前。
清瘦單薄,帶著點點清幽的氣息。
小手攬上他手臂,她倔強的替他撐起已然微頃的身子。
拋開一切。
此刻他們是生死與共的盟友。
所以。
她不能看著他死。
哪怕此刻危機重重,哪怕她現在明明可以全身而退。
卻也做不到薄情寡義,拋開受傷的他不顧。
清淺神色警覺的盯著前方幾人,低低開口,「連澈,你還好麼?」
沒有訝然,沒有淺厭。
任憑一個小小女子就這樣喚著那個全天下最尊貴男人的名諱。
他只是淡淡的應了聲,「嗯。」
鼻端傳來濃重的血腥之氣,清淺目光一轉,他胸前鮮紅一片。
伸出小手,她按壓上了他胸膛的那傷處。
不肖片刻。
溫濡便浸濕了她的小手,順著縴細的手腕蜿蜒而下,將她的衣袖染紅。
清淺眉間一擰,略顯憂心的揚起了小臉。
他面色淡然,仍是眉目沉靜的盯著前方,將長劍護至二人身前。
頭頂緩緩傳來他若水般淡凝的嗓音,「無妨。」
听得他沉靜淡然的回應,清淺因驚亂而突突亂跳的心,也漸漸安靜了下來。
連澈此刻異常冷靜,眼梢輕佻,他眸光飛快的將四周環了一遍。
此處,是個斷岩,三面都是山林。
卻有一處缺隙,與對面似乎隔了有五六丈的距離。
那麼。
缺隙之下,如若不錯的話。
該是會有一條河流。
為首的死士看得這情形,陰冷一笑,言語中帶了抹戲謔,「又來一個送死的,還是個貌美的小娘子。」
發絲教夜風吹的肆意翻飛,任憑它輕撩至眼睫,清淺已無暇顧及。
只將扶在連澈手臂的小手略略一緊。
她壓住心中的顫怕,一雙眸子死死盯著前方的死士。
似乎游戲時間結束了。
五名黑衣死士飛快的交互眼色。眸光一寒,開始步步向二人逼近。
連澈並未肆意發動突圍。
而是攜了清淺正慢慢後退,慎重而又警覺。
此刻,他若判斷稍有偏差,走錯一步。
賠上的,便是兩個人的命。
片刻功夫,二人已退至斷岩邊緣,腳下已有碎石嘩嘩滾落而下。
連澈微微側頭,瞥了一眼下方,斷岩並不太高。
下方正是一脈河流,水勢卻頗為湍急,浪花洶涌。
見二人已退無可退,為首的死士眸中劃過一絲狠戾陰寒,調笑道︰「嘖嘖,我們的皇上似乎有些疲了。若乖乖束手,我會考慮讓你們死的痛快些。」
連澈淡漠的瞥了眼眾人,眉眼處盡是不屑。
微側了頭,他薄唇輕動。
蕭冷的晚風中,一道低幽沉離的嗓音輕輕貫入清淺耳中。
「抱緊我。」
清淺微怔了片刻,隨即將小手緩緩從他手臂移至腰間,緊了緊。
連澈手臂攬上她肩頭,用力一收。
他鳳眸微揚,目光緩緩環過眾人,清冷開口,「這個機會,下輩子吧。」
黑衣死士眉目一凜,心知不妙。
迅速挑劍向二人襲來。
連澈冷笑,身子驀的朝後一躍。
深海般濃稠無際的天幕下。
一襲雪色糾纏著淡粉,衣袂飄飛,從夜色中緩緩劃過。
斷岩四壁。
極為險峻,稜石嶙峋尖出。
下面翻騰激蕩的河水,教月光映的,泛著點點零星的微光。
浪濤卷至山石上,水花飛濺,裹著淡淡的咸腥氣息。
清淺倚在他胸膛,緊閉著眼,心似乎就要從胸口跳出。
耳畔響徹的,盡是那呼呼的風聲。
下一秒。
便有驚涼伴著些許冷刺將她全數湮沒……
為首的死士幾步踏至斷岩旁,目光朝下一探,激越的河流中,已沒了二人的蹤影。
他眉間一擰,「通知所有人,去下游搜,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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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連彥與池宋擺月兌了死士的糾纏,返回方才的開闊地時。
已無了連澈的蹤影,連彥大駭。
目光一轉,強壓著心中的不安與顫澀,他幾步跨至草叢。
清淺,也已不在…
猛然返身,地上那抹刺目的鮮紅清晰的映至他眼中,緩緩暈開。
目光挑向那群仍立在不遠處的死士。
連彥眸中翻騰著冷戾厲怒,揚起手中長劍,他幾步閃至眾人眼前狠狠刺去。
池宋同他一道糾纏其間,死士卻只擋不攻,似乎無心戀戰。
幾個回合下來,死士便收了劍勢,紛紛施展輕功,撤了去。
蕭寒的月夜下。連彥頹然的將長劍丟擲于地,眸光緩緩探至前方。
突然想到了什麼,他一個激靈,奔至斷岩旁。
將目光探至下方,連彥面色卻是緩和了些許。
他知道,連澈一定不會有事。
可,清淺呢?
一想起她。
他稍稍平和的心忽的又泛起了一陣慌亂潮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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