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清淺五更天便起身去了重華殿,準備替連澈更衣與傳喚早膳。
在內殿門口候了片刻,卻不見那人傳喚,她心中微微生了絲疑惑,莫不是睡過頭了,可平日里他從不會這樣,或是說他並未歇在重華殿。
她昨日回來後,便未再去大殿,而是直接回廂房歇息了。
清淺正暗自思忖著時,殿內卻是響起了連澈的聲音。她忙掀開了明黃的帳幔,緩緩踏了進去迮。
剛行至朝服架旁伸手,她身後便傳來一道輕柔甜膩的女聲,「蘇姐姐,我來吧。」清淺聞言止住了動作,眸光輕輕瞥向了身後的女子。
竹煙正身著藕荷色的中衣從龍塌旁緩緩而來。她發絲披散于肩頭,中衣的衣襟斜斜的耷至胸口處,露出嫣紅色的肚兜。
清淺收了目光,並未言語,只是靜靜的退至了一旁 。
竹煙淺笑吟吟的執著朝服來到了連澈身前,細心的替他穿戴著。
清淺則是眉眼淡淡的看著地面,她知道不遠處將會是怎樣的一副情景,不必去看。她腦海中已能清晰的勾勒出那溫情的畫面。
那二人定是一如往昔般的恬然默契,而她若看了,也定是逃不掉的灼眼燙心。
直到竹煙替連澈將周身的衣袍整理好,他邁開步履朝大殿內行去,清淺才抬起了眼眸,跟隨在他身後出了內殿。
剛替他傳了盥洗宮女與早膳,竹煙便已穿戴好衣裙從內殿款款而出。
今日清早所有伺候皇帝的事,那女子都徑自做了,包括替他布菜。樂得清閑時,立在一旁的清淺也終是注意到了那人纏著紗布的左手。
究竟有多嚴重她不清楚,只是茶盞翻掉的瞬間,他手背便已呈現出一片濃烈的灼紅。
將目光輕輕挑向龍案旁的小青橘樹,她再次自覺的忽略掉圓桌旁相依而坐的二人。
片刻功夫,連澈便起身,輕聲哄慰了幾句,便匆匆上朝去了,留下竹煙一人獨自坐在桌前用著早膳。
待她不緊不慢的用完早膳,便緩緩起身。看到立在不遠處的清淺,她眉眼含笑的走了過來,拉上她的手,「蘇姐姐,我馬上要去給太後娘娘請安,你陪我一道去吧。」
清淺尋思著自己也好久未去永寧宮了,便一口答應了她。
二人一路寒暄著來到永寧宮,剛踏入,便瞧見太後身旁站了一名嬌俏靈氣的丫頭正與她歡快的說著什麼。
二人朝太後行過禮後,那丫頭便一臉欣喜的走向了竹煙,笑嘻嘻的朝她福了福身子,「見過惜妃娘娘。」
竹煙一把拉起了她,回了個禮,調笑道︰「綰苓郡主怎有空回帝都了?」
听得她的言語,本在徑自飲茶的太後便開口了,「惜妃,你以為呢?這老六一回宮,她得知消息後,便趕回了帝都。你以為她是專程來看哀家的?」她佯裝薄怒的瞥了眼綰苓,嗔笑道。
綰苓忙幾步移至了太後身旁,嬌笑道︰「舅母,你怎可這樣講人家,綰苓可是一回來第一個便是想到進宮給您請安。」她握上太後的手,小嘴撅了撅。
太後一看她這副模樣,忙拍了拍她的手,「好好好,哀家都看到了,只是,老六還未下朝,你可要等了。」
「舅母——」綰苓急的跺了跺腳,一張小臉暈的通紅。而太後與竹煙,卻是在一旁笑作了一團。
眾人談笑間,綰苓卻將目光移向了一直立于竹煙身後的清淺,她漸漸收起了唇角的笑意,清冷開口,「她怎會在這?」
二人順著她的目光看了過去,隨即太後淡淡一笑,「綰苓,這蘇丫頭如今是皇上的御侍。」
「就以她這性子,也能做皇上的御侍?怕是還沒伺候到皇上,便先把皇上給氣到了。」她一臉不屑的瞥了眼清淺,略顯譏諷的道著話語。
竹煙飛快的看了眼微垂著眼眸的清淺,忙解圍道︰「郡主你甚少回帝都,自是有所不知,蘇姐姐她上次大病一場後,心性便全改了。如今的她,性子謙和溫淡。」
「是嘛?是有多謙和啊?」綰苓將小手放于下頜,踱著步子目光不甚友善的打量著清淺。
清淺卻是不卑不亢的立在原地,雲淡風輕的承著她的打量,絲毫未有忸怩之態。
綰苓眸色微冷的笑了笑,徑自回到了太後身旁,繼續與竹煙和太後談笑著。
在永寧宮待了約莫一個時辰,竹煙便同她一道出來,相互道別,各自而行。
清淺緩緩踏上回重華殿的小道,卻想起了方才對她不甚友善的郡主,似乎往昔的蘇清淺確是為許多人不喜。
她忽然愈發的好奇,那女子以前究竟發生過何事,竟會讓這些皇親都冷眼相看。垂著頭,她深吸了口氣,心不在焉的往前踱著步子。
額前猛的傳來一陣微痛的鈍麻,清淺朝後踉蹌了幾步,卻教一雙手臂穩住了身形。她似乎是撞到誰了。略顯尷尬的將小手撫上額際,她抬眸看向了眼前。
連彥正眉間微擰的看著她,眸中蘊著一抹心疼與無奈,「你平日里也是這般走路的?要是撞到了別的東西該如何是好?」他溫淡的嗓音中透著些許輕責與淺憂。
清淺微垂了眼眸,放下小手,緩緩開口,「見過九王爺。」她輕輕的掙了掙他穩在自己雙臂的大掌。
連彥卻並未放開,只是將指尖觸上了她額際方才被撞到的地方,「很痛?」他指尖輕動,替她緩緩的揉撫著。
清淺別開了目光,輕咬唇瓣,搖了搖頭。她不敢看他的眼,那雙清幽的眸中深藏的暗涌與灼烈,早已泛濫而出,太過清晰強烈。
看著身前女子微避的眼眸,連彥終是松開了穩在她手臂的力道。
「你這段日子在宮中過的還好麼?」他深吸了口氣,幽幽開口。目光卻仍是一刻不離的盯著她。
清淺點了點頭,「挺好的。」
「是麼,可我覺得你,似乎並不好。」連彥眸光直直的探向她的眼,毫不避諱的說道。
清淺將目光移向他,淡淡的笑了笑,「九王爺不住宮中,又怎會知道這里的情形,我很好。」
連彥並未言語,只是靜靜的看著她眉眼含笑的模樣,看著她如水的眸中,那潛藏的心傷,卻什麼都說不出口。你快樂與否,我很清楚,你的一個眼神,我便能知曉。但卻不知你為何要去這樣倔強的掩飾著。
與往昔而言,你的變化很大。但唯一不變的,卻是將感情同樣埋的很深。以前的你,甚為冷傲深沉。若不是我與清洛在一起,怕是永遠都不會知道你的心思。
如今的你,仍是藏著心事,卻能教我看出。
其實,我也變了。不知從何時起,我會開始關注你,在意你。
甚至是陪在她身旁,我也會開始想念你。
我知道這是很可笑的,與你而言,我們之間的緣分其實早已錯過。
以前,我無形中給了你太多的苦痛。
如今,每夜隱在心中瘋狂的思念,便是你親手給我的懲罰。
原來命運,果真是輪回的。
誰也,逃不離。
連彥眸光輕凝,望著眼前的女子,「我先走了,在宮中,要學會保護自己,若有什麼困難,便告訴清洛,我們都會幫你。」他將眸中狂烈的情緒漸漸隱去,強壓住心中的念想。輕聲開口。
清淺眉眼彎彎的一笑,微微頷首,「嗯,謝謝。」
連彥點了點頭,隨即轉身,朝前方邁開了步履。
清淺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輕呼了口氣,繼續朝重華殿的方向而行。
待她微垂著眼眸將要轉入小道時,遠處,那抹身影卻是頓住了腳步,回過頭,靜靜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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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于文中人物的年紀,有親來問。這里我就特別說明一下。文文開篇是瑞景九年,文中也交待過,連澈是十三歲登基。如今正是二十二歲。連彥是二十歲,連奕只有十七歲。而清淺則是十八歲,竹煙與清洛都是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