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殷建銘很晚才回到家,不是有應酬,而是因為不想面對。人對不利于自己的事本性都是抗拒的,殷建銘也在抗拒這種令他兩難的的事。他本想在公司好好的想一想,可越想越亂,最後依舊沒有答案。
回到家,家里十分安靜,客廳里只亮了一盞小燈,他走進門,也沒有人出來。如果是往常,莫水雲早就迎了出來,難道她沒在家?
走到臥室,臥室門掩著一條縫,里面亮著微弱的光,他推開門,看到莫水雲躺在床上,閉著眼,也不知道是睡著了還是怎麼回事?
他剛想退出來給她關上門,她便突然睜開眼,細如蚊蠅的聲音叫道︰「建銘,你回來了?」
她的聲音虛弱不堪,令他問道︰「你怎麼了?不舒服?」
「嗯,我難受!」莫水雲可憐兮兮地說︰「建銘,別再生我的氣了好嗎?是我錯了!」這次她沒有哭,然而卻是委委屈屈、泫然欲泣的樣子。
莫水雲扮柔弱一流,一個白天她沒想別的,就在床上躺著對鏡子練習呢,如此刻意之下,自然功效倍增。殷建銘好歹與她生活了十幾年,怎麼可能沒有感情,更何況莫水雲一直將她照顧得無微不至,原本還冷硬的心,現在又稍稍緩和了一些,但是一想到她做的那些蠢事,如果早想到今日,她還敢胡來嗎?于是他板著臉說︰「我爸給出兩個選擇,一是讓我與你離婚;二是我跟你一起離開殷家!你說我選哪個?」
這次沒有了昨晚的暴吼,不是他不生氣,而是沒有力氣再生氣。畢竟這個歲數不算年輕了,折騰這麼多年,就算是個年輕體壯的小伙子也吃不消,更何況是他一個年過半百的人呢?
莫水雲頓時怔住了,哀傷滯在臉上,一副完全沒有反應過來的表情。
殷建銘見她那淚迅速縮了回去,听此刻後根本顧不得傷心的樣子,頓時氣惱,這女人在跟他裝呢?他怎麼不難過了?接著難過啊!但是他沒有說話,經過昨晚的試探,他越發覺得試探好用,也越發有想要隱藏之心。
莫水雲終于緩過神,不可置信地問︰「建銘,爸他,爸怎麼能這樣?」
殷建銘瞥她一眼,平聲問︰「為什麼不能這樣?他對殷權的看重,你不是今天才知道。璇璇挑戰殷權的行為,你應該懂得就會有這麼一天。」
「可是、可是也不能把我們趕出去啊!我又有什麼錯?這麼多年我對爸可是體貼入微,你們兄弟哪個媳婦能像我這樣伺候的?怎麼殷權一來,我們母女什麼都不是了?」莫水雲失聲叫道。
「水雲,過去的事你就不要再提了,我們原本過得好,如果不是你不跟我商量就領著孩子找上門,你說會發生以後那些事嗎?哪怕你把兒子生出來,有了保障再這樣做,到現在也不可能走的那個是你,偏偏你沒有兒子,殷權又是我爸不能舍棄的,你說最後結果自然是你給他讓路了!」殷建銘其實挺介意她以前那次自作主張,可以說打的他措手不及,一樁樁事接連發生,他對殷權的母親也是有感情的,那次自殺而亡,他能不愧疚嗎?只是殷權後來制造的慘劇讓他從愧疚中轉移到莫水雲身上。這麼多年,莫水雲又溫柔倍致,他也沒多少機會想起殷權的媽媽。如今再想起,未免心里唏噓一番。
這是什麼男人啊?她也付出代價了,怎麼出了事就會往她身上推呢?但是莫水雲不能跟他爭論,過去的事再吵個無休也沒用,關鍵是現在。于是她問︰「老公,要是我們被趕出殷家,過陣子殷權沒事了,還能再回去嗎?」
殷建銘心里冷笑,說道︰「你知道什麼叫趕出殷家嗎?我手中的股份會收回,殷氏的工作也保不住了,只有我名下的房產與車,我們能帶走!」
這次莫水雲徹底呆若木雞,殷建銘的話對于她來講就是當頭棒喝!因為她受過窮,在酒吧賣酒的時候,有錢人會對她呼來喝去、百般刁難。她自然對錢、對身份有一種發自本能的渴望,如今斷了她的財,那跟要了她的命也沒什麼兩樣了。
「老公,這對我們不公平,你求爸了嗎?哪怕工作不要了,股份你能帶走也行啊!」莫水雲呼道。
殷建銘還沒有決定是跟她離婚還是就這樣離開殷家,她已經替他做了決定。
殷建銘冷笑,「股份給我,那還叫把我趕走嗎?」這個女人的大腦是不是跟一般人不同?如果是殷權的母親,不用說也能明白這個道理。
不知為何,剛才提起了殷權的母親,現在他又想到了殷權的母親。當年,父親只留他們一家住在殷宅,別人都趕走了。因為當時他的妻子大方、明事理,頗得老爺子的看重,兒子殷權聰明伶俐,最會討老爺子歡心。當時他們一家,那是老爺子眼中最紅的紅人,別家都妒忌著。
可是自從出了那檔子事之後,全都變了。殷權不再活潑,沉默而又寡言。老爺子也不留他們一家,是莫水雲硬要住下伺候。如果不是她勾引他,生活還是原來那樣,更不會遇到現在這樣的為難。當時她說不用他負責的,可最後卻逼的他妻子自盡……
其實夫妻幾十年,怎麼可能沒有個過不去的結坎,尤其是這種經歷頗多結合在一起的。很多事情就不能再回去想,越想,就越會解不開。殷建銘在這個時候想過去,那能有好結果嗎?並且他將所有責任都推到莫水雲身上,如果不是他禁不起誘惑,莫水雲怎麼可能成功?再說如果真是莫水雲勾引你,一次成功,怎麼後面還次次成功?兩個孩子都生出來了!他從來沒在這件事情上面自責過!
越是這樣惡劣的想,他內心里的決定便更加堅定一些,但是他並沒有說出自己要跟她離婚的選擇,而是說道︰「你好好想想怎麼辦吧!事情就是這樣,你如果能想辦法解決,那再好不過!」他說著,站起身。
「你要干什麼去?」她欲哭無淚。
「今晚我先去書房睡!」他說著,大步走向門外,那步伐幾乎是逃離,生怕她叫住一般。
嗚咽聲漸漸地放大,然後變成哭泣的聲音,結果越來越大,變成了嚎啕大哭,這是真的傷心。
殷建銘在書房听到她響亮的哭聲,牆壁都阻隔不住她的哭,他不由覺得心煩極了,翻個身把被子將頭捂上,可是那響亮的哭聲依舊透過被子傳入他耳中。他氣惱地用手指堵住耳朵,如此聲音才小了些許。
殷曉璇在樓上都听到媽媽淒慘的哭聲,她以為媽媽這是又跟爸爸扮柔弱呢,根本沒有要出去看的意思。
于是莫水雲哭了半天一個人都沒過來,最後便成了干嚎,哭得累了,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想喝水爬不起來,最後只能渴著,然後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程一笙與殷權走出家門,鐘石看到殷總拎著箱子,趕緊走過去將他手里的兩只箱子拎過來,放到後備箱里,然後開車拉著兩人去機場。
天氣漸涼,程一笙穿著純色深粉旗袍,外面套了件麻質小坎,看起來有幾分貴婦的感覺,挽著殷權的手臂,款款地上了車。
車子駛進機場,行李由鐘石拿,此次出行,鐘石會跟在兩人身邊,目的也是為了保護兼拎東西。鐘石的機票是殷權讓劉志川安排的,並沒有通過電視台。
程一笙現在也算是名人了,為避免在機場被人認出,刻意戴了頂粉色小禮帽,將帽沿壓低,鼻梁架了一副粉色鏡片的平鏡,手挽殷權,走進機場大廳。
通常這里是記者雲集的地方,記者一般也都先盯著黑超看,多半是明星的可能性比較大,所以程一笙沒有戴個擋半邊臉的大墨鏡讓人盯。殷權心里暗喜,他以為到了機場她要與他分開上飛機,她不是說要保密自己已婚的身份?但是現在她挽著他親親熱熱的進機場,這分明就是對他的一種承認。真是可笑啊,傲然目空一切的殷少,如今竟為一個女人對他稍稍的承認,便竊喜不已,說出去真叫丟人。
但是這個女人不是別人,而是殷權最最愛、最最在意的女人!這就是愛情,愛情能讓一個再驕傲自大的人變得卑微。
薜岐淵站在候機廳,一襲白色西裝,分外顯眼。他也是剛到不久,正在搜尋程一笙的身影。他溫潤的眸四處張望,在看到殷權的時候,稍怔了一怔,目光隨即轉到他身邊那個窈窕、在殷權身高相比之下分外嬌小的女子身上。
郎才女貌!
不知為何,他腦莫名中閃出這麼一個詞來,跟著心里就是一痛,然後一酸,不能自已!一雙修長如玉的手也被自己握得青筋暴露。他已經想到殷權會來,可是沒有想到兩人會如此高調的出現,盡管程一笙將自己武裝起來,但是她就不擔心被人認出來嗎?記者的眼楮可都是非常毒的!
其實,就算他做好心理準備,看到這樣恩愛的一幕,他心中仍是會刺痛的。
殷權一向眼若鷹眸,一進大廳就看到穿得玉樹林風扮白馬的薜岐淵,但是他不動聲色,一邊和她低語一邊往里走,將她逗得頻頻低笑,那濃濃的愛意,在不經意間流露,而她對他的依賴,在外人面前也展露無疑!
顯然程一笙對這次的旅行,跟他一樣期待!
同樣是深陷在熱戀中的人,誰不比誰愛得少!
程一笙的注意力都被殷權引去,堪堪都要走到薜岐淵面前時,才看到薜岐淵,她立刻禮貌地叫道︰「薜台!」如以往一樣恭敬。
這份恭敬,也是令薜岐淵不舒服的。但是薜岐淵已經恢復正常,點了點頭說︰「準備登機了!」然後便轉身向里走。他的心情,沒有流露出分毫!
程一笙不是自戀的人,她的心思也沒在薜岐淵身上,自然不會以為他會對自己如何。本來以前她也沒認為他對自己是認真的。
薜岐淵在前面走,程一笙與殷權並排在後面走,她還小聲和殷權說著話。鐘石在最後走,就這樣,過了登機口,向里走登上飛機。
票是商務艙,薜岐淵看到殷權也在訂票行列之內,自然得將程一笙與殷權安排到一起,縱然他心里有多麼的不情願。他倒想坐到她與殷權中間,但是那樣,結果也是程一笙與他換位置,無用的事,他不會做!但是他也不想錯過第一次與她外出的機會,所以他的位置在她另一側!
雖然程一笙與殷權並排坐,但是兩人之間隔了張桌子,拉個手還行,但是她若想靠在他肩上,就做不到了。看到這一幕,薜岐淵微微有些得意。
都落好座之後,殷權伸出手,放在小桌上,程一笙自然地將小手放在他手心中,他將大手收住,完全把她的小手包住。她斜斜地歪在躺椅上,頭側著,看他。他雖然坐靠,但也側頭,與她對望著。
兩人就這樣傻傻著對視而笑,如此都能令他們覺得幸福!
薜岐淵心中酸水直冒,閉上眼養神,不去看那刺眼的一幕。
飛機起飛後,面前的屏幕播著電影,她沒有看自己的屏幕,而是歪頭和他看一個屏幕,就像兩人在家偎著看電視一般。
殷權的一只手也改為兩只手握她一只小手,面上表情十分愜意。
昨晚本來想放過她的,但是他又沒忍住,她實在太過美好,總是讓他的自制力歸零,折騰她許久,早晨又要趕飛機,她未免精神不濟,看了沒多一會兒,她便歪在座椅上睡著了。他讓她躺好,給她蓋了薄被,這才靠在椅子上閉目養神。
薜岐淵的眼楮睜開了,溫潤的眸轉了一轉,落在她甜美的睡顏上,浮起苦澀之意。殷權的眼突然睜開,瞥了薜岐淵一眼,勾勾唇,又閉上。
薜岐淵竟然絲毫未察覺,又是澀又是痛的眸在她臉上盤旋許久,舍不得離開。
莫水雲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昨晚哭喊那麼半天,頭也痛、眼也又腫又澀,努力睜開,也勉強睜了一條縫。她看到太陽都照了進來,大驚,馬上掀了被,跑出去。
客廳里只有殷曉璇悠閑地嗑瓜子,莫水雲沒有理她,跑到書房打開門,里面早就沒人了,被子都沒了。
殷曉璇懶洋洋的聲音傳了過來,「我爸大早就走了,媽,您昨晚哭那麼半天,有用沒用?」
莫水雲看女兒這態度,不禁有點惱怒,一邊向冰箱走去一邊恨恨地說︰「沒用!你爺爺已經發話了,要麼讓他跟我離婚,要麼他跟著咱娘倆一起滾出殷家!」
原本面色悠閑的殷曉璇,立刻把瓜子丟開,跳起來尖叫︰「媽,你說什麼?」
莫水雲拿了冰袋,走到沙發邊靠著敷眼,冷聲說︰「沒听清麼?還是不敢相信?就是要把我們趕出去,如果你爸不肯丟下我們,那他就一起走。殷家股份收回,工作也沒了,有的就是他名下的房產,還有車,明白了麼?」
「媽,我是爺爺親孫女嗎?」殷曉璇情緒激動地問。
「親孫女也沒用,比不過親孫子,怪只怪你沒生個男兒身!」莫水雲聲音沙啞,透著濃濃的無力與無奈!
「媽,這事兒不能就這麼算了,咱們得想個辦法,不行打電話,找殷權談談!」殷曉璇說道。
「你敢找殷權?」莫水雲是打心底里害怕殷權,她可不敢單獨見殷權,只有殷建銘或是殷宗正在的時候,她才敢見。
「電話里,還怕他不成?」殷曉璇說著拿起自己的手機問她︰「殷權電話是多少?」
莫水雲沒有多想,月兌口而出,報出一串號碼殷曉璇都想好了,就直接告訴殷權,是男人別用這一招,冤有頭債有主,好歹她也是他血緣上的妹妹,他干什麼跟她過不去?顯然她心里已經將母親給拋棄了。她覺得自己想法不錯,能保住一個是一個,對吧!
殷曉璇撥了號,結果電話里傳來關機的提示音,她不解地問︰「媽您是不是弄錯了?殷權那麼一個大老板,怎麼可能關機?」一般大老板都不會關機的,萬一公司里出了急事可怎麼辦?
此時莫水雲已經反應過來,立刻將她攔住說︰「璇璇,你不能給殷權打電話,他要是能夠妥協,當年也不會把你弟弟給踢沒了,萬一他獸性大發,把你也給滅了怎麼辦?你不知道,N市已經將他傳得如魔般存在的人物,誰知道他會不會做這種事。就算做了,殷家也會力保他的,到時候你讓媽可怎麼辦啊!」
殷曉璇听了,也忍不住打個哆嗦,不敢再撥電話,不由問道︰「媽,那怎麼辦啊?我們總不能這麼等著是不是?」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莫水雲握著拳,睜開眼說︰「我們不如去找老爺子,你看怎麼樣?」
「找爺爺?他能同意?」殷曉璇現在對爺爺意見大得很。
「咱們一起哭,我還就不信他能扛住!」莫水雲說道。
「行,那就這樣!」殷曉璇說著,去換衣服。
母女倆就這樣跑到了殷宅門口,萬萬沒想到,見了她的車,殷家大門竟然沒有開。莫水雲氣得下了車,拍著門說︰「管家、管家呢,沒看到我來?開門!」
管家的臉出現在小窗口中,垂眸說道︰「對不起,老太爺說了,不讓您進門!」
「什麼?」莫水雲瞪大眼,不可置信地說。
殷曉璇氣得沖到門前,叉腰叫道︰「我可是殷家孩子,是有血緣關系的,讓我進去!」此時的她,哪里還有往日的柔弱小姐模樣?完全就是個小太妹,抬頭極大,看起來就是個沒教養的野丫頭。
管家臉色未變,繼續沉聲說︰「對不起,您也不能入內!」
說完,竟然還把小窗給關了,一副不再理會的樣子。
「媽,你看看,連個下人都敢對咱們如此了!」殷曉璇氣壞了,想好好修理一下對方,但是也要能進去才行。
莫水雲也有點傻眼,萬沒想到殷家做的真絕,連門都不給她開了。
「怎麼辦?」她喃喃地說。
殷曉璇氣道︰「媽,咱就在這兒哭,要是爺爺覺得這樣被外人看了好看,他就別開門!」
莫水雲心想這樣有損形象啊,不過只要能達到目的,沒形象就沒形象了。現在錢都要沒了,形象有什麼用?
殷宗正已經猜到莫水雲會不甘心,肯定要到殷宅來找他。所以他便下令不讓莫水雲母女進門,決心也下了,命令也下了,反正也是絕情,果斷些總比拖泥帶水,最後兩邊都得罪了要強!
管家進來匯報,他靠在沙發上問︰「怎麼樣?人走了嗎?」
「已經將話說清楚,想來是要走了!」
管家聲音剛落,門外便傳來哭天搶地的聲音,使得管家與殷宗正俱是一怔,臉上露出驚愕的表情。听得出來,這淒厲的哭聲是莫水雲與殷曉璇的。
殷宗正還沒反應過來,電話便刺耳地響了,殷宗正接起來,里面傳出損友的聲音,「喂?你家誰死了?」
「靠,你家才死人了,呸!」殷宗正這麼大歲數,被氣得難免帶出髒字。
「你們家門口哭得正歡,我以為哭喪!我還為你這老頭擔心,不會是你死了吧!你一接電話我以為詐尸,不過听你聲音渾厚,中氣十足,想來身體無礙,那我就放心了,我可是關心你啊,領情罷!」說著,也不等殷宗正開口,便將電話給掛了。
殷宗正氣啊,那幫老頭子們都在這兒住,一個知道了,個個都得知道,他家的事就透明了。
管家不安地說︰「老太爺,您听她們還喊起來了,要不要讓她們進來?」
殷宗正側耳听,果真听外面哭喊,「爸,您不能這樣啊!」
「爺爺,我有什麼錯,您不能把我趕走啊!」
「爸,我也伺候您這麼多年,不看功勞也得看苦勞啊!」
「爺爺,我身上流著您的血,您就忍心看殷家血脈流落在外嗎?」
……
殷宗正氣得渾身發抖,這兩個女人分明就是想逼他開門,讓她們進來,否則就讓別人看笑話。看誰沒臉!好啊!好啊!越是這樣,越是不能開門!
反正現在臉已經丟了,讓她們進來也不能抹去她們如此大鬧的事實,他拿手機給殷建銘打電話。殷建銘躲到公司是想清靜的,結果看到殷宅來電話,心里一哆嗦,心想還不到三天呢,爸給他打電話干什麼?難道是事情有轉機了?他有些期待地接听電話。結果殷宗正的咆哮聲震得他耳朵都嗡嗡了。
「你趕緊過來,把你那倆祖宗領走,你听听她們都干什麼呢!」殷宗正咆哮著把手機塞到管家手中,叫道︰「拿出去讓他听個清楚!」
殷建銘錯愕的時候,電話里清晰地傳出了妻子女兒的哭喊聲,他這才明白,原來是她們去殷宅鬧了。管家拿起電話說︰「三老爺,她們就在門外大喊,引得鄰居都听到了,您趕緊過來吧!」
殷建銘急得趕緊給莫水雲打電話,沒人接,又給殷曉璇打電話,還是沒人接。兩人下車急,手機都在車上,這會兒又哭天搶地,將任何聲音都蓋過了,哪里還能听到手機鈴聲?
沒辦法,殷建銘只好飛奔下樓,開車直接往殷宅趕。
殷宗正坐在客廳,鐵青著臉,听外面哭喊淒厲,臉上一點松動的表情都沒有。他知道今天殷權跟程一笙去外地了,還好殷權走了,否則萬一看到這幕,豈不更加生氣?
殷宗正已經認定了莫水雲母女在鬧,就算她們哭得再淒慘,在他心里也是鬧得更厲害!只能壞事兒!
哭這麼半天,莫水雲與殷曉璇這哭聲不但不見嘶啞,反倒越來越淒厲,听著比那辦喪事的還要傷心。這兩個人也是豁出來了,既然開了頭,就一路走到黑,白天不給開門就哭到晚上,擾得四鄰都不得安生,看門開不開?
殷建銘飛車開到殷宅,見妻女刺眼的跪在殷宅門口哭天搶地,搞得好像死人似的,再瞧她們這副模樣,跟街頭潑婦有什麼區別?
傷心與撒潑還是有區別的。莫水雲與殷曉璇豁出來了,顧不得兩者之間的界定,所以難免看起來像在撒潑!
殷建銘狠踩剎車,然後飛奔下來,一把將莫水雲的手臂抓住拎起來叫道︰「胡鬧什麼?」
他太氣了、也太急了!一般大戶人家是很忌諱這種把家中丑事露給外人看的,尤其這丑事還是殷建銘的。所以他比任何人都生氣!
他的聲音太大了,震得莫水雲與殷曉璇耳朵疼,也令兩人同時一怔,那哭叫聲突兀地停了下來。
「還不快跟我回去?丟人!」殷建銘眸中冒火。
「要是爸心軟,事情不就解決了?」莫水雲不死心,想說服他。
「就是爸給我打的電話,別再丟人了,你要把過去的事都抖給大家看嗎?包括你當小三之事!」最後一句,他說得極低,顯然是威脅。他要是不把她弄回去,他這人也丟盡了。
果真,莫水雲臉色一白,表情立刻垮了!
殷曉璇開口,「爸,這也是你的錯,你要是愛我媽,怎麼忍心讓她當小三?」
殷建銘瞪向她,「給我閉嘴,都是因為你,要是大家都知道你吸毒的事,這輩子誰都別想嫁了!」
殷曉璇也語噎!她想辯解也開不了口,這下嘗盡了給自己身上潑髒水的苦果!
兩人都有短,讓殷建銘連吼帶嚇地唬上了車,坐在後面沉默著一副犯了錯的樣子。
前面開車的殷建銘心硬如鐵,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決定!
車子開回家,殷建銘陰沉著臉,說道︰「璇璇,你先上樓!」
殷曉璇看了母親一眼,莫水雲點了點頭,殷曉璇這才沉默著上樓!
殷建銘坐到沙發上,點起一只煙,沉默地猛吸了兩口。莫水雲想說些什麼,但是一想到他此刻極為生氣,就什麼都沒說。
殷建銘吸了半支,醞釀好情緒,組織好語言,才狠心說道︰「水雲,我已經想好了,咱們離婚吧!我名下的房跟車都給了你,這樣你與璇璇也衣食無憂了,離婚只是權宜之計,我也不會不管你的,需要錢什麼的還是可以找我要,只是不能住在一起,別的和以前一樣,當然你要是想我了,我們隨時可以見面的!」
當然這些話是為了哄她的,現在他還沒有想那麼多,只是想勸她離婚而已!
莫水雲愕然地張著嘴,看著這個男人的嘴一張一合,理所應當地說出這些無情的話,她不可置信。這麼年的夫妻,比不得他那股份,還有殷氏的工作是不是?她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殷建銘看到,卻沒有去扶她,而是說︰「水雲,我知道這件事對你來講難以接受,不過這不是眼下沒辦法,先這樣,等以後事情過去,我們偷著復了婚,誰又知道?」
那怎麼能一樣?莫水雲不是傻子,她是以第三者身份上位,根本不相信殷建銘能抵抗住誘惑。別看殷建銘這麼一把年紀,但是他所在的位置上,有大把女孩兒趕著想上位的,如果不是她盯得緊,不知多少人用她的辦法上位了,她現在這個年紀怎麼也比不得那些小姑娘們了。她要是一離婚,讓開位置,可能剛開始殷建銘還念著她的情,但是以後要被哪個女人迷惑住可就說不定了。還能想到她是誰?
至于璇璇,更沒有用,殷建銘有殷權這個兒子,還能在乎有沒有璇璇嗎?離了婚她什麼都沒了,如果他月兌離殷家,那也是殷家的孩子,落魄了,殷老爺子也不能不管。想到這里,她反身跪在地上,跪走到他面前,叫道︰「建銘,你不能這樣啊,我們將近二十年的夫妻,加上以前,已經快三十年了,你不能說離就離,那樣我怎麼辦啊?」她哭得極其淒厲,這次倒是傷心不已,是真傷心了。
「不是說了,這只是暫時的,你不要動不動就哭!」他緊皺眉頭,內心里升出了些許不耐煩。
「暫時的也不行,我一想到跟你離婚,就恨不得、恨不得……」恨不得什麼?她一時沒想出來。
「行了,說了都是假的,不然我給你寫個合同,不讓別人知道總行了吧!」為了能離婚,什麼辦法都用出來了。
什麼合同?她又不懂,用這種東西糊弄她就跟糊弄傻子似的,她才不干,反正不管怎麼講,就咬死一點,絕不能離婚就行!于是她又叫道︰「老公,我求你,別跟我離婚。你听我的,爸只是做做表面,不會真趕你走的,只是讓殷權看的。到時候咱們過得困難,爸肯定會管!」「你懂什麼,股份收走了,還是那麼容易再還給你的嗎?人走茶涼,我一走,殷氏早就沒我的地兒了!」殷建銘一著急,不管不顧地將實話給說出來了。
這些話,全讓站在樓梯口的殷曉璇給听去了。她是被母親那響亮的哭聲給吸引下來的,結果沒想到听見如此的話。她臉上全是失望,為母親報打不平!這個男人在她心里的地位越來越低了,她的母親,竟然比不過那些錢財等身外之物!就連她也一樣!
莫水雲的心幾乎已經被他傷透了,可是為了她將來的生活她不得不把這個男人留住。
她抓著他的膝,嗚咽地說︰「建銘,這跟了你這麼多年,我為你差點連命都沒了,你不能不要我,不能啊!就算是假離婚我也受不了!」
「夠了!」他忍不住打斷她的話,「當年你是失去了孩子,可一個孩子多少錢?這些房或車,哪個不比個孩子貴?這麼多年的富貴生活,總可以彌補了吧!再說我沒失去嗎?我失去了一個兒子,現在連另一個都要失去了,我不比你失的多?」
殷曉璇已經听不下去,上樓了,再讓她听,她怕拎東西下去把他給打了。她跟弟弟,在他眼里就是可用錢買賣的貨物嗎?
莫水雲的心情也不必提,這個心軟的男人,心腸硬起來簡直就是不顧一切!
其實殷建銘原本也不是這種無情之人,正是因為多情,才會跟莫水雲在一起。只不過這些年,他被往事逼瘋罷了!
程一笙還沒睡醒,飛機已經快要到了R市,殷權不得不心疼地將她叫醒。
她迷迷糊糊,咕噥了一聲,「到了?」
「嗯,快了,醒醒盹吧!」殷權低聲說。
「嗯!」她哼了一聲,又閉上了眼。
薜岐淵還是第一次看到葉繁錦初醒時的樣子,不由多往她臉上瞟了幾眼,只見她嬌嬌憨憨的樣子分外忴人,他那心不知怎的,就狂鼓了起來,心中竟然閃出一個念頭,若她是睡在自己身邊,清晨醒來該是何等的幸福?
這個念頭一出,連他自己都被嚇了一跳,抬眼踫到殷權瞥來冰冷的目光,頗有些尷尬的移開了視線。
程一笙完全醒過盹,殷權與薜岐淵已經恢復了正常。
飛機飛入了R市機場,殷權照顧著程一笙下飛機,體貼入微。
一行人出了機場,薜岐淵才說︰「一笙,我們的時間比較急,現在要趕去錄制現場。」他說罷看向殷權說︰「你能不能幫我們把行李先放到酒店?」
程一笙覺得這樣不好,她是來帶殷權來玩的,不是讓他當苦力為她服務的,她這是心疼老公了。她還沒說話,鐘石開口說︰「殷總,這些事情交給我就行!」
程一笙松口氣,還好帶了鐘石,她親熱地挽著殷權的手臂說︰「老公,讓你看看我工作的地方,回頭正式錄節目,給你坐第一排,隨便挑!」
殷權一句話都沒說,已經完勝。薜岐淵眼底浮起淡淡的陰霾。
殷權淡淡地勾唇,對鐘石說︰「把房間檢查一下,放好行李,過來找我們!」
「是,殷總!」鐘石說著,帶著行李走了。
程一笙等三人坐上電視台的車,直接趕去錄制現場。她要工作,不能陪他,所以只好讓他陪著自己一起,因為她知道,殷權一個人多半也是在酒店里悶著。
到了電視台,程一笙便投入到緊張的工作中,殷權在台下看著她,沒過多長時間鐘石就過來了,坐到殷權的後面。
程一笙心里惦著殷權,一有空就跑過來偎在他身邊,親熱地說兩句話,不想冷落他。因為是在R市,程一笙也不像在N市那般謹慎,就當著別人的面表現出了她與殷權不一般的關系。
這令薜岐淵大為意外,並且意識到兩人的感情迅速地加深,如果他再不努力,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N市,莫水雲哭訴半天,連跪帶爬的,最終也沒能挽回殷建銘的心,殷建銘丟下話讓她好好想想還有什麼要求,就走了。
晚上的時候,殷建銘照例很晚才回來,莫水雲腫著眼,含著淚就向他走了過來。
她還沒說話,殷建銘便張口打斷她的話,說道︰「你要是再跟我哭,我就上外面過夜去了!」
莫水雲趕緊閉上嘴,她是不會給別的女人有可乘之機。
殷建銘大步走進書房,甩上門。
莫水雲望著書房緊閉的門,牙深深地咬在唇上,眼底閃過陰狠,轉身向樓上跑去。
母女倆密謀了很久,莫水雲才下樓,動作十分輕。
大概一個小時之後,殷建銘便听到殷曉璇的尖叫聲,然後就是自己房門的拍門聲,女兒的聲音已經變了調,「爸、爸,你快出來,我媽她,啊!」
殷建銘掀開被子便跳了下來,猛地拉開門瞪著眼問︰「你媽怎麼了?」
「你快去看啊!」殷曉璇大驚失色地說。
殷建銘跑到臥室,大大敞開的門,沒有阻隔,也沒有給他一個心理上的緩沖,站在門口便能看到一地的血,染紅了地毯,莫水雲躺在床上,雙目緊閉。她的手腕無力地垂在床上,上面還滴著血。
這一瞬間,17年前那一幕突然閃在他眼前,他分不清此刻床上這個女人,是莫水雲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