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天朝的眼神很復雜。但是,對兒子的那一份愧疚遠遠多于其他。
身為龍潭的霸主,龍泉聖海的總裁,他應該從沒有想過會讓自己唯一的兒子去過那樣的生活吧!
作為一個父親,他深感慚愧。
龍馳笑著看自己的父親,用眼神傳遞著自己對父親的理解與安慰。
龍天朝對他的愛他十分清楚。作為一個黑勢力的當家人,他能讓自己如此安然的長大,他已經很滿足了。更何況,那份父愛還不止這些羼。
就拿龍天朝現在提及的這件事來說,表面上他是一個狠心的父親,但實質上他是在保護自己,是愛自己的另一種方式。
「爸,您提這件事干什麼?當年您不是因為看我養尊處優,嬌生慣養的,怕以後遇到困難就變的軟弱無能,因此才把我流放出龍家莊園的嗎?」
「你現在還是這樣認為的嗎?灼」
龍天朝話里有話。他知道,他的龍兒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年輕氣盛,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了,他現在一定能夠了解他那樣做的原因了。
龍馳嘿嘿一笑,故作頑皮地說︰
「您看出來了?」
「哼,臭小子,你是老子的兒子,我會不知道你的小心思!」
「爸,這件事情我還真不知道您的初衷是什麼,但是您在這個時候提及此事,也就是說,這件事情跟喬振海有關嘍!」
「沒錯!」
龍馳看了一眼花田鑫,兩人都盯著龍天朝看,想要一听究竟。
「林彩秋出事的半年後,喬振海突然不來公司了,而且一拖就是一個月,我派人去他家找過好幾次,他都閉門不見。」
「那應該是林彩秋自殺的那一次。當時他一定是以為林彩秋死了,所以在家里痛哭傷心呢吧!」
「因為金聖的突然離去,再加上喬振海一個月不理公司的業務,大量的決策和項目都壓在了我一個人的身上。泉瑤看我每日從公司回來就是一副疲倦不堪的樣子,回到家兩句話也說不上,又鑽進了書房。將近一個月的廢寢忘食,讓我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兒。你媽媽不忍看著我如此的辛勞,沒有告訴我,就親自去找喬振海了。等我知道這件事情以後,就去喬振海的家找你媽媽去了。結果,在半路上,我就接到了一個匿名的電話,打電話的那個人自稱是為他的哥哥報仇的,他劫持了泉瑤,他想我們全家都為他的哥哥陪葬。
當時,我的腦子里就一片空白。龍潭成立的這些年來,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計其數。我知道自己遲早會遭到報應的,但是我的妻子,我的兒子,他們是無辜的呀。我怎麼能讓他們來替我受這個懲罰呢。
電話掛斷後,我把龍潭所有的人全部派出去打听泉瑤的消息,沒想到一直過了五天都沒有她的任何音訊。當時我都快急瘋了,我想可能已經再也見不到泉瑤了。
就在這個時候,你從澳洲游玩兒回來了。一想到泉瑤到現在都沒有消息,你的出現一定會成為那個人的下一個目標。我已經失去了妻子,決不能再失去兒子了!」
「所以,你就假裝生我的氣,說我玩世不恭,就把我扔到了荒郊野嶺去了?」
龍馳的語氣有些沉重。因為他從來不知道媽媽還曾經經歷過那樣的事情,她那麼柔弱的一個女人,心地善良到連一只小小的昆蟲都不願傷害,卻因為她是龍天朝的妻子,而成為了別人報復與要挾的籌碼。
老天爺還真是會開玩笑。為什麼要讓一個如此溫柔善良的人,愛上一個殺人不眨眼的黑幫老大呢?
難道是想用她的靈魂來淨化他的靈魂嗎?
花田鑫始終沒有插話,他想起了和龍馳去登薩的那一次。
在傍晚的山林里遭受到了大雨的突襲,無奈之下,龍馳帶他去了一個小木屋。他告訴他,他曾經在那里生活過一段時間。他說的那段時間,應該和這件事情是同一個時間吧!
「那個時候,我覺得讓你住在哪里都不安全。那個想要找我報仇的人,一定會認為我會把你層層的保護起來的。既然如此,我就一改常態,讓你一個人找個僻靜的地方生活。既不會引人注意,還可以磨練一下你的性格,這樣也挺好的。」
「但其實,你還是派人保護我了。我出去透氣的時候,可是發現了好幾次梁叔的身影哦!」
龍馳輕松的笑著。
他愛他的父親,一如他的父親愛他。
「這個子山,我就知道他不會乖乖听我的話,肯定會在你的附近轉悠的。」
「因為梁叔最疼我了嘛!」
沒錯。除了父母以外,梁子山是最疼龍馳的人了。龍馳也從沒有把梁子山當過外人,他們倆的關系是亦師亦友,亦父亦兄,有些心里話龍馳還就是喜歡和梁子山說,搞得龍天朝這個做父親的有時候都嫉妒他。
「那後來呢?怎麼救回媽媽的?」
龍馳在外生活了一個多月,後來因為得到父親的允許才回了龍家莊園,回來後才知道,是媽媽的心髒病復發了,而且生命垂危。而母親被綁架這一段,他連半個字都沒有听說。
「事情大約過了半個月,終于有了泉瑤的消息。那是在一艘偷渡去往泰國的船上,我和子山,還有端立生他們三十多個人,站在臭氣燻天的甲板上,看著因為害怕而蜷縮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們,我的心都快碎了。
我的泉瑤真的在這里嗎?這半個月來,她究竟是怎樣度過的?
將所有的人辨認過後,卻沒有發現她的影子。
我當時不知道自己是什麼心理?
沒有在這種地方看到泉瑤,我的心里稍稍的松了一口氣,竟然有一絲的竊喜。可是,一想到半個月的杳無音信,她可能真的已經不再人世了,我的心又是一陣的絞痛。
就在我們打算離開的時候,一個和母親一起偷渡的小男孩兒說了一句話︰船艙底下還有一個人。
當時我的心就‘咯 ’一下,抱著最後的一點希望,我打開了船艙的門。果然,在一根柱子上,一個女人披頭散發的被綁在上面,我一眼就認出了她是我的泉瑤。
把人救回去以後,我就發誓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這個人,不把他挖心剔骨絕解不了我的心頭之恨。沒過幾天,這個人終于被找到了。沒想到他還真是條漢子,被我廢了手腳居然都沒有求饒一句。三天後,我再一次向他逼供,被我打得半死後,他居然笑著對我說︰龍天朝,你真他媽的可悲,被自己的兄弟算計還不知道,早晚有一天你會比我死的更慘!
說完,他便咬舌自盡了。
當時我並沒有明白他的話,我只倒是他為了讓自己死的甘心一點,故意編造一些擾亂我心思的話而已。
可能是我太過信任身邊的人了吧,根本沒想到自己拜把子的兄弟會算計自己。」
龍天朝說完這段話,心情已經極度的低迷,因為提及已逝的愛妻曾經遭遇過那般的磨難,他既心痛又愧疚。而如此傷害他的,又是自己最信任的兄弟,他怎麼能夠不悲傷,不心寒。
「您是認為這件事情是喬振海指使那個人做的嗎?」
花田鑫雖然能夠理解龍天朝的痛苦,但事實已經無法改變,人總是要往前看的。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該如何對付喬振海。
「沒錯。一定是他做的!」
「您為什麼如此肯定呢?他這麼做的原因又是什麼呢?」
「我和喬振海雖然是拜把子的兄弟,他對我也幾乎是言听計從。但其實,我和他之間是有芥蒂的。因為在一次行動中,他的妻子被我的一個貼身保鏢誤殺了。那個時候,她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孕,而且已經知道是男孩兒了。
當時,他不問青紅皂白,當著我的面兒就把那名保鏢槍殺了。他還口口聲聲說是我指使保鏢干的,說我不想看著他有兒子。
當時的他很沖動,那也是人之常情。畢竟那是一尸兩命,雖然大家都知道他並不愛他的妻子,但她肚子里的孩子可是他喬振海的命根子。雖然事後他向我當面認了錯,但他的內心根本就沒有放下對我的誤解,一定是一直記恨著這件事的。」
「所以,他才會利用別人對您的仇恨,來向您報復。我現在終于知道什麼叫‘知人知面不知心’了啊!」
龍馳的內心已如萬馬奔騰,真沒想到喬振海居然是這樣一個心胸狹窄,報復心強的人。他現在所做的一切,皆是因為他的狹隘心腸。將別人不經意間對他的傷害,全都放到顯微鏡下,再用比那大上無數倍的傷害來進行報復。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危險了。
「喬振海的事情,咱們可以從長計議。眼下要先想辦法解決龍泉聖海所面臨的困境。龍兒,報紙上寫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你準備怎麼辦?」
龍天朝漸漸的走出陰霾,他不能只徘徊在回不去的往事里,眼前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既然喬振海還想東山再起,那他龍天朝豈有不奉陪到底的道理。
不管是自己的仇,還是金聖的仇,他一定會找喬振海,讓他給個明明白白的交代的。
「我準備開一個記者招待會,我要向所有人的宣布我和小甜心的關系,我要和他結婚!」
「不行!我不同意!」
龍馳以為這樣的回答應該是出自他父親之口。畢竟他都沒有和他老人家商量,而且像他和小甜心這種情況的戀情,別說是結婚了,就是世人能不能接受都是個問題。更何況要在所有的媒體面前公開,這對龍泉聖海來說絕對是一個很大的挑戰。搞不好,龍泉聖海和他龍馳,從此以後就會身敗名裂。
但是,這個聲音不是龍天朝的,而是花田鑫的。
龍馳呆愣的看著花田鑫,一臉疑惑的問道︰
「為什麼不行?」
為什麼不行?因為我的身體不行。因為我不可能會陪你走完余下的人生。因為我不想用這幅殘軀拖累你成為世人的笑柄。
在花田鑫那張冰冷的表情下,他的那顆心早已經為了愛情,為了他和龍馳的愛情,變得柔軟而脆弱了。
他可以不在乎自己的生死,可以不在乎父母的仇恨,但他就是不能不在乎龍馳的人生。
龍馳曾經說過︰從今以後,你的人生就是我的人生。
龍,我也想對你說︰你的幸福就是我的幸福。
我不在乎失去什麼,我也沒有什麼好失去的了。但唯有你,是我永遠也不想失去的。我希望你過得快樂,過得幸福,希望你的人生圓滿無憾。
那麼,請把我接下來所要過的人生,幸福的接力下去吧!我在另一個世界也會一樣幸福的。
「為什麼不行?我要讓他們知道你是我真心喜歡的人,絕不是他們所寫的那樣!」
龍馳見小甜心沒有回答他的話,他著急的又問了一遍。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他們愛說我什麼就隨他們說去好了。反正我也不在乎。」
「你不在乎,我在乎!我不僅要宣布咱們的婚事,我還要大辦婚禮。我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我要和你生活一輩子!」
「你不要沖動好嗎?這樣做也許會起反作用,對你,對龍泉聖海都沒有好處。」
「沖動?你以為我是一時沖動嗎?」
龍馳不僅生氣了,而且憤怒了。
他對小甜心的感情還不夠深嗎?他對他的付出還不能表明自己的那顆真心嗎?
他居然以為自己只是一時沖動,這種想法把他對他的至真感情放在了何處?
這簡直是太讓他傷心了!
「我明白你的心情,但是現在,兒女私情不是最重要的,你不要只把心思放在這上面好嗎?」
「你的意思是說,我玩世不恭嘍?」
龍馳的語氣變得陰陽怪氣兒。
他的心很受傷。他可以允許世界上任何人說他龍馳玩世不恭,但他絕不想听到他的小甜心也這樣評論他。這種能證明他不夠了解自己,他對自己的愛沒有那麼深。
「我沒那麼說。既然我這個當事人都不在乎他們怎麼寫了,你又何必這麼執著于這件事呢?」
花田鑫的臉色也比剛才難看了許多。他不是不知道龍馳對自己的感情,但他真的不在乎名聲那種東西。如果他為要堅持在媒體面前澄清什麼的話,那只能說明他很在乎他的身份。
「你是當事人?難道我不是當事人嗎?你的事情難道不是我的事情嗎?你被羞辱了,難道我會覺得好看嗎?」「你的意思是說,我被人寫成‘男妓’,會讓你覺得跟我在一起很丟臉是嗎?」
「我什麼時候這麼說了?」
「你的話里不就是這個意思嗎?」
「」
「」
兩個人的爭吵聲,終于震破了空氣,將龍天朝的書房漸漸地演變成了小兩口吵架的現場。
龍天朝非常的明白兩個人的立場。
自己的兒子自不必說,那就是因為在乎,因為愛,因為想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而花田鑫,那更是因為愛。
他的身體看來是很不好,他那蒼白的臉色,比前兩日明顯消瘦的面龐,都在預告著他的現狀。
作為父親,作為伯父,他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兩個孩子都得到圓滿呢?
「龍兒,田鑫說的很對。兒女情長的還是先放一放吧!田鑫畢竟還有母親在,你沒有經過她的同意,就想和田鑫生活在一起,似乎不太好吧!」
龍天朝也算了解林彩秋,那個女人不僅長得一副天仙一般的面容,而且才思聰穎,機智過人,應該說是女子中難得的極品。要是非要在雞蛋里邊挑骨頭的話,她的唯一不足就是思想的迂腐。若是讓她接受這種有悖倫常的戀情,那可不是三五十日就能改變她的觀念的。
龍天朝自是看透了這一點,所以才拿出來作為緩和兩個人僵局的調節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