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說有人,方仲把酒葫蘆一扔,伸腳去踏柴火。巴文吉道︰「別急別急,我去看看是誰?。」迅捷起身,貓腰向來人處走去。
巴文吉隱身于一處矮叢之後,偷眼一看,只見一個昆侖少年子弟,躡手躡腳的往騎獸棚模去。待得人走過,巴文吉走到那人身後低低咳嗽一聲。
那個弟子嚇了一跳,急忙轉身。
巴文吉慢條斯理的道︰「你是何人?來此何干?」那弟子結結巴巴道︰「弟子……弟子……,是三清殿前學藝弟子周青,恰好路過,不知師叔在此,有失禮數了。」躬身施了一禮。巴文吉眼一瞪︰「哼!好路不走,為何偷偷模模在此?必是有何見不得人的不軌勾當。」周青面容更色,急忙跪地道︰「弟子不敢,實因是灑掃時間,偷空游閑,怕師父責罰,這才到這無人之地來,不想……師叔卻在此地,真的……沒有什麼不軌勾當。」巴文吉冷笑道︰「好個偷空游閑,我昆侖戒律森嚴,豈得你來耍滑頭,我必要告訴你師父,好好處罰與你。」見周青癱作一堆,又語氣一轉道︰「念你是初犯,今日本師叔賞花觀景,心情又好,權且記過,你日後當要嚴于律己不得有怠,滾!」周青如遭大赦,連連磕頭道︰「謝師叔開恩,周青再也不敢了。」爬起來便走,才走兩步,身後忽然有人叫道︰「周師兄!」周青一怔,緩了一緩後,隨即加快腳步往前急走。
「周師兄!」
「周師兄!」
方仲連叫兩聲,周青只是不應。
巴文吉喝道︰「喂!你這小子,人家叫你怎麼不應?」周青這才止步轉身,堆笑道︰「是方師弟叫我麼?」方仲從矮叢後鑽出,笑吟吟的道︰「周師兄,原來是你,你是來看我的嗎?」周青道︰「我在殿前無聊,是無意路過。方才已經向這位師叔解釋過了。」拿眼一瞄巴文吉。
巴文吉問方仲道︰「你們很熟麼?」
方仲笑道︰「他是我周青師兄,熟絡的很,原是一房睡的。」巴文吉哈哈一笑道︰「如此最好了,來,來,一起湊個熱鬧。」帶著兩人重回烤火處。
方仲切下一塊肉來,遞給周青。周青目瞪口呆,「你……你們在此……。」巴文吉道︰「怎麼!?有我做主怕什麼。」周青見巴文吉那凶悍模樣,忙不迭點頭道︰「是,是,師叔在,自有師叔做主。」雖然這樣說,就是不吃。巴文吉見周青如此敷衍,心中不快,把鐵劍往地上一插,就欲發作。方仲道︰「周師兄,這是巴師叔,與我姜伯伯最是相熟,為人和善,不拘禮數,你不必拘泥。」周青道︰「原來是巴師叔,看得出來,巴師叔是個義氣豪爽之人,既是師叔盛情,弟子無禮了。」淺嘗即止,咬了一口,心神不定,也體會不出什麼味道。
巴文吉把酒葫蘆拿起,遞給方仲。「來一口!」方仲意氣勃發,道︰「好!」揭蓋喝了一口,咂嘴道︰「好辣!好辣!」又轉交給周青。周青見方仲滿臉殷情,另一旁巴文吉又虎視眈眈,只好也喝了一口,酒一下肚,立時覺得有如一團烈火從喉中直滾到月復內,難過之極,連聲咳嗽。巴文吉慨然一笑道︰「好,這才爽快。」鐵劍一挑,輕輕盈盈,把周青手中的葫蘆挑至空中,伸手一彈,葫蘆口倒轉,飛出酒來,不灑不濺,落在口里。
方仲贊道︰「師叔好本事。」
巴文吉又彈一指,真氣封住葫蘆口,平端鐵劍,正好接住酒葫蘆,笑道︰「些小把戲,稱得什麼本事?真本事當是吐氣揚眉,傲立于天地之間!」借著酒興,一手持葫蘆,一手展開一套劍法。
「美酒不多兮,當細品嘗。瓊汁玉漿兮,莫想分藏。」身形展動,帶起一股旋風。
「好景不久兮,當思欣賞。瓊樓玉宇兮,莫蓋華堂。」舞動之中,數股酒水飛出。
「佳人不在兮,叨念芳名。久之不來兮,亂我心房。」風旋水轉,在巴文吉身旁化作千萬點閃亮水滴,看的方仲與周青目馳神怡。
「期待不遙兮,共赴遠鄉。吾之寄望兮,何日得償?」
巴文吉鐵劍一陣急劃,連拍數掌,順勢後退收招,再看身前,酒霧緩緩落下,似天工自然,酒氣幻出一個窈窕女子形狀,腳踩雲霧,栩栩如生,片刻之後復又模糊,溶入酒霧後緩緩落地。
這一手令方仲與周青佩服的五體投地。
巴文吉仰頭把葫蘆內的剩酒喝盡,長嘆一聲道︰「人生盡多不如意事,空有滿腔祈願,卻是有心無力。」周青道︰「師叔這般好本事,若是弟子,不知何年何月方能有此造詣?」方仲亦道︰「我若有師叔的本事就好了。」巴文吉道︰「這算什麼?天下之大,也只有你們這等窮居山谷的後生小輩才說出這樣話來。再說,空有一身本事,又能怎樣?」周青道︰「本事大了豈能沒用?弟子只恨自己無藝可學無技可施。」方仲附和道「周師兄說得沒錯。」
巴文吉笑道︰「那你們說說,若是自己本事大了,又欲如何?」
方仲與周青對視一眼,周青道︰「方師弟先說。」方仲模了模頭,堅定的道︰「我若是本事大了,當要……,當要頂天立地,做個敢作敢為的大丈夫,更不能讓人欺凌,還要找到姜伯伯,讓父母起死回生!」巴文吉道︰「志氣不小,只是狹隘了些。」方仲不好意思的笑笑,一推周青,道︰「周師兄,你說呢?」周青道︰「天下不平,身為昆侖弟子,當要懲奸除惡除暴安良,弘道家正氣,揚昆侖聲威。弟子必定身體力行,以為己任。」方仲贊道︰「周師兄果然要比我有志向。」
巴文吉听了周青之言,不置可否。
周青道︰「弟子雖有此志向,怎耐天資不佳,更無名師傳授,只怕連一場考校都不能過,命里注定,只能做個火頭道人了。」方仲道︰「什麼火頭道人?」「便是燒火做飯奉茶掃地的道士。」方仲也知有考校之事,平時不放在心上,這次听周青一說,不禁也皺起了眉頭,想自己圍著一群畜生打轉,哪里學什麼本事去,又如何能夠通過考校。方仲嘆氣道︰「若是這樣,我也是通不過了。」
巴文吉道︰「只要不是天殘地缺之輩,通過考校又有何難?」周青兩眼放光,激動的道︰「巴師叔有辦法麼?求師叔念弟子虔心向道,為公為民,救撥一下弟子。」雙膝跪地,向巴文吉拜了下去。
巴文吉一愣之下,臉上浮起一絲不悅,「同門較藝,優勝劣汰,乃是各人功夫,豈有捷徑可走。」
周青道︰「弟子原也是這樣想,只是有些事,弟子實在不敢說。」巴文吉道︰「什麼事?」周青猶豫片刻,方道︰「若是學無所差一視同仁,自然是各人功夫,可是,三清殿多少弟子,親疏貧富各有不同,陸文甫師父秉持不公,對待門下弟子多有遠近之分,親者悉心傳授,疏者語焉不詳,弟子又非聰明伶俐舉一反三之輩,怎能事事洞悉,故此,空有學道之心卻不得要領,技藝怎能勝得過他人。」巴文吉一想陸文甫為人,確有此種可能。周青又道︰「方師弟不過剛來弟子,便被派到騎獸棚來,哪里學得什麼道法?分明是假公報怨,故意這樣安排,又怎能通得過來年考校?」
巴文吉長身而起,酒壺拋地,憤然道︰「不用說了。我倒要看看,陸文甫有什麼本事,教些什麼弟子出來?自今日後,或三五日,或六七天,我便至此地指點你們一二。」此言一出,方仲、周青喜出望外。巴文吉又道︰「有言在先,昆侖規矩不能廢,我不過看不慣陸師兄所為,傳你們的也只限于一些微末功夫,真正本事,還待你等正式入門後自己鑽研。」二人齊聲道︰「弟子曉得。」巴文吉道︰「此事只我等知曉,切莫給他人知道了。」氣沖沖拎了剩下的半條馬腿獨自去了。
待巴文吉走遠,周青摟住方仲,喜形于色,笑道︰「方師弟,你我遇到貴人了,只要巴師叔肯誠心傳授,你我何愁不能過那考校之檻。哈……哈……哈……,你我就要是昆侖正式弟子了,到那時,看還有何人看不起我。哈……哈……。」方仲也是陪著周青傻笑幾聲。
周青突然止笑,道︰「不對!」
方仲問︰「什麼不對?」
「巴師叔只是說或三五日,或六七天,並未定個準時,我如何知道他哪時哪刻來,不行不行,你無時無刻都在此間,我哪里像你這般容易月兌得開身,怎麼辦?怎麼辦?」急得團團打轉。
方仲笑道︰「這個容易,若是巴師叔來了你不在,他傳我什麼,等你來了,我再轉教給你便是了。」
周青看看方仲,微微搖頭道︰「若是你學得不全,豈不是我也學不全,更是永遠在你之後了。不行,不行……」思索片刻,拍腿道︰「有了,我把被褥搬來,與你一起睡,你我吃住一起,更好照應。」方仲喜道︰「果然好方法。」周青道︰「我這就去收拾,傍晚過來。」丟下方仲,一溜小跑,返回三清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