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台畔一處閣樓,懸天真人陪著通悔大師正在樓台賞月。月色如華,近觀昆侖台石仙子翩翩,遠看玉虛峰仙闕氳氳,真個是人間仙境不負虛名。通悔大師道︰「昨夜晦月不明無法欣賞,今夜天公作美,讓老衲得嘗所願,這昆侖山真是好一幅仙府畫軸。」懸天真人笑道︰「前人栽樹後人乘涼,先人偉業,倒讓我等沾此榮光。」通悔大師道︰「說起先人偉業,確實讓後人欽佩。自開天闢地以來,鴻鈞老祖創下昆侖一脈,扶危濟世,人才輩出,讓後人無法望其項背。只是今日時局,似乎……」微微搖頭。懸天真人嘆道︰「本尊也是以此為志,決心光耀昆侖,怎奈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頗感維道之艱難。」二人感慨時勢,都為正道不彰擔心。通悔大師又道︰「不過老衲听說,那幫魔教妖孽之所以不趁勢追擊,乃是起了內訌。其中一堂,已然反出魔教了。」懸天真人點頭道︰「此事我也有所耳聞,那幫人利字當頭,分贓不均而起爭執,也是不足為奇的。」通悔大師搖頭道︰「若是分贓不均引起爭執,確實不足為奇,奇便奇在,那些背反魔教之人,卻以正者自居,而指昔日同黨為妖邪之徒,這倒讓老衲有些疑惑了。」懸天真人笑道︰「大師日與誠實之輩相交,宅心仁厚,不疑有詐,以此度人反而多慮。試問那個奸邪之人自稱奸邪之輩,此等事,必是妖孽侵扎窩里反,更無詳情解釋,唯指望越多越好,我等才能不廢吹灰之力一舉剿除。」通悔大師還要解釋,樓下有人大聲道︰「掌教師兄,適才有弟子稟報,東南谷底有人鳴劍示警,是不是由我前去看看。」懸天真人見樓下是周公望,面色匆匆,隨帶著數名弟子。懸天真人問道︰「可知來犯是誰?」周公望搖頭道︰「尚且不知。」懸天真人微一沉吟,擺手道︰「些許小事,師弟自己看著辦吧。」周公望施禮道︰「在下去去便回,掌教師兄與大師敬請安心賞月。」與數名弟子向東南而去。
周公望一走,通悔大師道︰「既然有人示警,說不定有妖人來犯,真人為何說是小事?」懸天真人道︰「若是魔教妖人大舉來犯,其狂妄自大,必從正面而來,絕不會藏匿于偏僻谷底。這必是哪位無知弟子,誤入深谷,不識路徑也罷,遇獸襲擊也罷,急切之間才撒劍求援。周師弟生性好動,無事也要尋些事做,此事由他處理最是合適,大師不用擔心。來,嘗一嘗本山蟠桃園內的蟠桃,是否別具一番滋味。」從案上果盤內取了一只白里透紅的碩大蟠桃,遞給通悔大師。通悔大師捧著蟠桃笑道︰「老衲早就听說其名,垂涎三尺只是無緣得見,今日卻要笑納了。」懸天真人笑道︰「大師盡管享用,請,請,哈哈哈……」
那怪人沖來之勢凶猛,巴文吉僅以雙拳相抵,拳掌一接,反被那人握住拳頭,嘿嘿冷笑,張嘴一口濃痰吐向巴文吉面門。巴文吉往後一仰,順勢抬腳狠踢,噗的一聲,腳尖踢入那人小月復,用力之猛,把那人踢起數丈來高。巴文吉大喜,正要追擊,卻听那人叫道︰「好過癮,再用力些倒好。」身子下落,手腳箕張,往他頭頂罩來。巴文吉以手作劍,一鶴沖天,直搗那人心窩。手還未觸及胸口,忽覺周身沉重,如上枷鎖,上沖之勢已被阻住。那人一把抱住巴文吉,落下之時狂笑道︰「讓你先去地府瞧瞧!」呼的一聲,二人同時落下,徑直撞入土中,蹤跡不見。梅玉茹驚道︰「哪里去了!?」跑過來,低了頭往地上觀察。錢文義在遠處喘息道︰「一定是遁入土中了,你快畫五行禁制逼他出來。梅玉茹一想不錯,她倒是帶了把寶刃,劍色如白雪,取名雪芒,抽出寶劍,在二人消失之處畫了個五行禁制符。五行禁制畫完,二人並未出現。梅玉茹急道︰「人呢?怎麼還未出來?」錢文義掙扎著靠近,看五行禁制並無畫錯,皺眉道︰「難道跑遠了麼?」只听啵的一聲,遠處有人冒出頭來,怪笑道︰「狗屁五行禁制,困不住我,卻把那人給困在地下再也出不來了。這是你們自己害他,卻不是我。嘿嘿嘿,女的有眼光,果然挑了塊好墳地。」一拱身,跳到地面。梅玉茹驚得面色煞白,原來五行禁制連地底下的人也困住了出不來,卻不是如往常一般讓人不能借土遁逃走,不由得怒瞪錢文義一眼,心中好生後悔,一通亂劍把五行禁制劃散,伏在地上叫道︰「文吉,你在哪里?文吉……我……我下來尋你。」把劍一揚,便要用土遁之術尋人。錢文義也是未想到有此一節,百口難辯,只得道︰「梅師姐且慢。」呼的一聲,塵土揚起,梅玉茹毫不猶豫祭起土遁之術,消失不見。錢文義愕然半晌,失望至極,低低的道︰「原來情至深處,便是這般舍死忘生。唉,芳心已屬,我這一生是莫想了。」
那人見錢文義一副痴呆像,也不理他,走到梅玉茹消失之地,伸手畫起圖形,正是那個五行禁制,邊畫邊道︰「鴛鴦一對湖上飛,飛到湖邊亂葬崗,崗上一堆無主墓,墓主便是兩鴛鴦。嘿嘿,墓主便是兩鴛鴦。」錢文義駭然驚醒,喝道︰「你劃什麼?」搶上來制止。那人怒道︰「讓你多活片刻還來嗦!」把手一張,放出一個掌心雷劈倒錢文義,又接著畫了起來。
雷聲響過,忽听周圍有人道︰「這里,是這里了。」接著腳步嘈雜,來人竟然不在少數。那人一驚,停手傾听,罵道︰「又是什麼來頭?」錢文義也已听見,大喜過望,嘶聲叫道︰「快來救我,我是錢文義。」遠處有人應道︰「是錢師弟!?你怎麼在這里?」腳步急促,加速行來。錢文義听話者聲音似乎是陸文甫,喜道︰「是陸師兄麼?快快前來,這里一個怪人要對你我不利。」陸文甫道︰「哪里有怪人?」火光一閃,有人催掌心火照明。只見數十丈之外,陸文甫帶著三清殿一幫弟子趕到,點火的正是李家烈。那人眼見數十人趕到,滿臉憤怒之色竟然變為驚駭欲絕,驚道︰「這麼多人!?竟然有這麼多人!?怎麼可能?」陸文甫已然看清面前的乃是一個半道半俗的怪客,喝道︰「你是什麼人?敢傷我昆侖弟子?」那人後退數步,面露懼色的道︰「原來劍道根本未亡,亡的是我符道弟子!」陸文甫怒道︰「你說什麼?來人,把這家伙抓起來!」幾個三清殿弟子往前一沖,就要來抓人。錢文義叫道︰「這人厲害,小心了。」幾個弟子一凜,不敢托大,緩緩圍攏。那人突然大叫一聲道︰「原來都是假的,都是騙我!」豪氣轉瞬皆無,變得猥瑣不堪。
陸文甫奇道︰「這人怎麼了?」身後的周青道︰「不如抓起來問。」把隨身帶的斬棘劍抽出,跨步向前,以劍一指,喝道︰「快快束手就擒,不然,休怪我等劍下無情!」那人猛然一見周青寶劍,呆愣片刻,突然跪下,以手抱頭,哀求道︰「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做牛做馬報答你。」接著向周青磕起頭來。周青愕然回頭道︰「原來是個膽小鬼。」陸文甫身後的弟子一陣哄笑。那人听到笑聲更是緊張,全身顫栗,十指都摳在土里。陸文甫不屑道︰「什麼人物也敢來犯昆侖。錢師弟,你便是說這人厲害?」錢文義見這人如此模樣,與前後判若兩人,也是被搞得莫名其妙。周青收起寶劍道︰「那就綁起來吧。」圍攏的幾人上前按住,就要綁縛。一人踢了那怪人一腳,罵道︰「恁大年紀也不知羞,居然向小輩磕頭。」那人顫栗頓止,低頭伏身只是不動。
「把手抬起來!」「起來!你听到沒有?」「咦?怎麼不動?」……
一名弟子一揪那人頭發,往上一拉,喝道︰「抬起來!」果然,那人把頭抬起。只是兩人一個照面,那弟子嚇得大叫一聲,急忙松手。周圍的幾人道︰「怎麼了?」那弟子一邊後退一邊指著他道︰「他……他……好嚇人!」幾人順他所指,一看怪人臉面,只見他雙目怒睜,血絲滿布,淚掛雙頰,卻又面帶微笑。乞憐?痛苦?悲憤?羞愧難當?多種表情做作,這又是一副怎樣面孔。眾人瞧得都是一驚。
那怪人仰頭,斷斷續續的道︰「假的!假的!這也是假的!我又有什麼好害怕!哼!你們羞我辱我又怎樣?打我罵我又怎樣?我今日要一並討回!」摳入土中的十指猛地用勁往上一掀,土石紛飛之中,周青急忙後退。圍著怪人的幾名弟子剛想要走,一股颶風吹來,身不由己被帶上空中,一聲驚天動地的雷鳴,幾名弟子頓時成為焦肉枯骨,四散灑落。
那人在煙塵迷離中大吼道︰「我要殺上昆侖,再立地水風火,為眾多師兄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