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仲回到原先遇見司空諒之處,卻只有幾個三門弟子在那里清掃戰場,地上蹲著數十個束手就擒的役鬼堂徒眾,白毛鬼司空諒卻已不在。喚過一個弟子一詢問,說殺到這里時就未見著身穿白衣,手拿扇子之人。方仲心道那司空諒定然也是怕解釋不清,所以先一步避開來,等無人時候,他自然會現身來見自己。
眾人回到洛水城時,自然好一番熱鬧,連帶著逃到這里的彰仙觀、抱福山弟子也覺得俱有榮耀,深覺來對了地方。在議事的大堂內,麻姑、馬友德雖然並未出戰,但早有報信之人把獲勝之事告之,在馬友德張羅下,留守的弟子草草布置了數張酒席,請鄭元洪、侯鑫等人入座,以慶此功。
酒席之上雖無幾個菜肴,但絲毫不能阻止眾人雅興,小蘭一旁斟酒,說幾句俏皮話,大家推杯換盞,倒也不亦樂乎。也幸虧的有小蘭在,如少女麻姑一言不發,那大家只能喝悶酒了,還有什麼興趣可言。鄭元洪一杯素酒下肚,得意洋洋地道︰「那些魔教妖人雖然厲害,終究邪不壓正,豈能和我等爭雄。馬兄弟,你麻姑山本以為呆在此地安穩太平,若不是方老弟和我們來,只怕你二**福難料啊。」馬友德謙遜道︰「那是自然,今日鄭門主大展神威,听說光擒住的妖人就有上百人,死在劍下的更不知有多少。懲惡便是揚善,除魔便是積德,這一場大功果我等是望塵莫及的。」鄭元洪笑道︰「大家同道中人,俱有功果,但要說功勞最大,莫過于方老弟了。你是不曾看見,他看上去面善,打起來卻也不含糊,除了那第二個老鬼是我與侯島主、江觀主聯手所殺之外,其余三個,若無方老弟幫忙,還真有可能走月兌。馬兄弟,你也曾在昆侖學藝,我倚老賣老說一句,前次遇見那野和尚時,你動起手來,手底下的本事可不怎麼樣。」
鄭元洪只知說別人,卻忘了自己在野和尚手底下一招便即受制,只是今日大勝之下,那一點丑事都不記得了。馬友德道︰「方師弟如今在玉虛宮中學藝,那是最了不得的地方,豈是在下可比。但不知方師弟受命而來,今日得勝,下一步又作何打算?」
方仲來洛水城那是陸文甫嫌他礙眼,踢過來的,並未有明確指示。而懸天真人也不在乎他一個小小弟子能幫上大忙,倒似他成了個邊緣人物,反正無關大局,是可有可無的角色。方仲道︰「我也不知該往何處去,暫時還是留在這里的好。」侯鑫等人馬上道︰「方老弟不走,那我們也不走,反正去別處也是嘔氣,倒不如待在這里快活。」馬友德正要他們這句話,若是方仲和鄭元洪這幫人一走,那這洛水城又會只剩的他們兩人,原本還以為這里是大後方,沒有誰來打此地的主意,如今看來,這里的風險也不小,當然要多拉幾個人手在這里。小蘭給眾人斟了一遍水酒,說道︰「鄭門主固然不往別處去,就怕旁人都到這里來。」鄭元洪道︰「來者是客,便要客隨主便,如彰仙觀、抱福山那些弟子一樣,就得听我們的安排。」小蘭道︰「若是王屋、青城這些大派來了,也要听我們的話麼?」
鄭元洪等人頓時面面相覷,心忖那些小門小派還好壓他一籌,若是大派來了,只怕就輪不到自己說話了。江誠子沉吟道︰「若是那些大派也逃到這里來,只怕這前景已是不妙之至,我等就算不讓,難道自己就能獨擔大任麼?」見眾人搖頭,又笑著道︰「那還有什麼好擔心的,若是人家勢大,我們就讓,不但讓,還要離著他遠一點才是。若是小門派,那就搜羅麾下,人多總有人多的好處,不能幫忙殺人,也能幫著吶喊助威。」
侯鑫道︰「江觀主不虧為老滑頭,這主意妙,就是這麼辦。」
酒席一結束,鄭元洪問起那些被擒的役鬼堂弟子應該如何處置,方仲道︰「這些人徒殺無益,只是收了兵刃鬼冢,放他們一條活路。」鄭元洪道︰「若是依著我,一個個都宰了,凡是身有鬼冢的,必然手上有人命官司,殺了他也不冤。方老弟既然說要放,那死罪能免,活罪是不能饒的。」方仲道︰「我也正為此事煩惱,就這麼放了太便宜了他們,總要給些教訓才是。」侯鑫道︰「那就每人砍去一條手臂,讓他們不能再害人。」方仲搖頭道︰「不妥,不妥,在下覺得給這些人做些勞役就可以了,正好這洛水城中破敗不已,就讓他們修葺房屋,既留其性命,也不白養他們一場,有勞就有所得,讓他們知道自食其力才是出路。」其余人一听,覺得這樣也不錯,讓他們做勞役的確比殺了又或懲罰一下再放走來得好。方仲又道︰「鄭門主,那搜羅的鬼冢還不曾毀了麼?」鄭元洪道︰「不是你說要收集齊全的嗎,既然要毀,我這便讓弟子去毀了它。」方仲慌忙擺手道︰「不用,這些鬼冢我還有些用處,想請鄭門主把那些鬼冢都給了我罷?」
鄭元洪奇道︰「這老麼子有什麼用?你就要這許多?」
方仲尷尬一笑,也不解釋,只道︰「若是信得過我,就把這些東西交由在下處置。」鄭元洪道︰「我們自然是信得過你的,難道你還會用這東西不成。只是數量頗多,怕你拿不了。」方仲想了一想道︰「不如都搬到那倒塌的無人破廟里去吧,掘一個坑,待打碎時一並埋了。」
鄭元洪、侯鑫、江誠子三人一听,反而放下心來,初時只道方仲自己要留那麼一兩件,雖然不好拒絕,但堂堂一個道家昆侖弟子,反去用一個陰邪之物,說出去好說不好听。原來還是要打碎的,那就沒有問題了,既然是弄到破廟里去,莫非是想超度這些冤魂一番麼?只怕就近尋不到和尚,空有幾個歪倒的泥菩薩又有何用。
那些鬼冢什麼模樣的都有,金銀銅鐵、木竹角革,足有上百個鬼冢,都一古腦的放在坍塌的大雄寶殿之上。又有人在旁邊掘了個坑,預備把這些東西都埋了。鄭元洪三人對此不感興趣,安排了幾個弟子幫忙,便即回去歇息了,再大的勝仗那也是人打出來的,連斗四場,繞著洛水城轉了一圈,焉能不累。方仲待那些幫忙的三門弟子做完了,便即揮手讓他們回去。如今他的威信自然不是一般人可比,三個掌門又都和他如此熟絡,方仲說的話那些弟子豈敢不听。
待旁人都走光了,身邊只剩的小蘭一人。方仲猶豫了片刻,終究未讓她回去,其實自己身有鬼冢之事,小蘭曾經親眼所見,是知道的,沒必要再瞞著她。方仲解下自己的羊脂葫蘆,靜靜的放在一旁。小蘭默默的看著他所做一切,這時才道︰「仲哥哥想埋了它?」方仲微微搖頭道︰「不是。」
小蘭皺了皺眉,試探著道︰「那麼仲哥哥是憎恨那些鬼冢,想在伯父伯母的眼前打破它,出一口胸中惡氣。」
方仲又一搖頭,說道︰「也不是,其實我已不恨這鬼冢,畢竟我父母還不曾真的離我遠去,還有可見之時。我只是擔心,我若是攝取旁人辛苦而來的修為,與直接吸取活人精血又有何不同?一樣的取,區別只在與最後落于誰手,那正邪又何從說起。千萬人養一人,這真的是佛法麼?」
小蘭更是不解了。
方仲取出八面小旗與五面銅鏡,先把旗往空中一拋,乾、坤、艮、兌、坎、離、震、巽八方鎮壓,四面銅鏡又按龍、砂、水、風定位,隨後那最後一個穴字位的銅鏡卻放在了腳下,把羊脂葫蘆輕輕一壓,徑自來到那些鬼冢之前,一伸手,便即拿了一個鬼冢,手上運勁,噗的一聲,鬼冢迸裂而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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