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流 第010章 重走三道坡

作者 ︰ 離流

第一道關︰「觀音坡」。

二流只是隨意地走著,他感覺到自己與整個自然融為了一體,自然的生機和自己的步伐是那樣的和諧統一,一步一步沒費什麼勁,輕輕松松就爬了上去「觀音坡」,與剛畢業那次回家的感覺截然不同。

劉越深走山路也算一把好手,但今天卻只能跟在二流後面,一路小跑著才跟得上,整個人還累得氣喘吁吁。他心里挺納悶︰「這二流是不是吃了什麼興奮劑?怎麼走得這麼快?」

爬上觀音坡,便走到了觀音佛台前。此時,這里圍擠著十來個人,由于是趕集日,人數比上次二流回家時看到的要多數多。其中,大多數都是六七十歲的老頭老太。他們都很自覺地排隊拜佛,有的是來求什麼的,有的是來還願的,看起來很虔誠。

站在觀音台前,二流向來路的方向一看,便看見了阿南鎮的全貌,自豪之感油然而生。只見群山掩映之間,蒼青包融之中,一座明星小鎮依山水而建,頗有韻味。二流手一指醫院的方向,說︰「越深,你看,那是醫院,看到那棵黃角樹沒,在這里,隔得這麼高、這麼遠,我們也還能把它看得那麼清楚。」

劉越深接過話,搖頭晃腦地說︰「是啊,就連樹下有一位美麗漂亮的王護士都能看得那麼清楚。」

隔得這麼遠,根本看不清樹下是否有人。二流知道這是劉越深編排自己,嘆了一口氣,說︰「人家王護士是城里人,我們是農村人,根本就不是一路的,別想那麼多了。我們只需要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第二道關︰「火焰坡」。

此時正是正午,是一天中陽光最毒的時候。加之,二人又沒吃午飯,爬起這道以「熱」著名的火焰坡來,其後果可想而知。

二流倒覺得沒什麼,即使是最毒的太陽照到自己身上,也好像被自動排開一樣,順著自己雙腳的邁動被傳導到了四周的綠草間。更有意思的是,二流好像自己內心深處非常渴望這種陽光的照射,全身的毛孔好像都在這種照射中張開了,盡情地呼吸著陽光。似乎陽光越毒,自己的生機就會越旺盛。

再來看劉越深,他可就慘了。剛才氣喘吁吁地爬上了觀音坡,本來指望著多休息一會兒,可還沒有如何休息,便被二流叫住繼續上路了。太陽像火一樣烤著他那古銅色的肌膚,很快就被燒成了醬紫色,有點像三分熟的牛排的顏色。

不過,劉越深很快發現,與二流隔得越近,越是涼爽,隔得越遠,越是悶熱。于是,劉越深拼了命地向前沖,始終與二流保持著不多的距離,這樣雖然累點,但好歹要涼爽得多。

但是,要想追上二流,得需要一路小跑。

在沒有什麼急事的情況下,在太陽如此歹毒的大中午,有個人居然在火焰坡上跑步,這無緣成了一道奇特的景觀,一路踫到的人都詫異地看著劉越深,不知這小子是哪根筋不對。

看著路人的眼光,劉越深的臉色有點哭喪,但他又不得不緊跟著二流,不然,那熱的滋味,很嚴重。

終于爬上了「火焰坡」,接下來就是第三道坡︰「鬼門坡」。

在鬼門坡前,看著高聳入雲的石梯,二流並沒有急于邁入,而是故意停了一下,那意思是讓劉越深憩息一下。劉越深一看居然有趕超二流的機會,哪里肯放過,「突突」就跑到了二流的前面,高興得手舞足蹈︰「二流,我終于超過你了。」

可是,等劉越深轉過頭看著高高的鬼門坡,準備繼續保持領先時,劉越深才發現,自己體內的能量已經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二流卻越走越有精神,再次超過了他,不想再給他任何反超的機會。

上次過鬼門坡的時候,二流幾乎是爬著走的。這次不一樣了,坡上纏繞的雲霧仿佛成了他周圍環繞的光環,一步一個腳印堅定邁著步子的二流,一邊快速地前進,一邊默默地體會著這種不經意的變化,不知不覺,便爬上了鬼門坡。

坐在上次回家時休息的地方,向來路看去,整個鬼門坡顯得並不可怕,反而有點安靜和美麗,好像一位未嫁的大姑娘,等待著有見識的人來開發,這是此時二流的感覺。

鬼門坡上,劉越深已經是四腳並用,費盡吃女乃的力氣再向上爬了,一邊爬一邊嚎叫著︰「二流,你等等我啊。」

半個小時過去了,二流背上冒出的微汗早就被吹干了,劉越深才爬了上來。

剛爬上山,劉越深一倒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哎喲,這麼難爬的山路,不想活了。老祖宗啊,你們怎麼選在這個鬼地方安家啊?」

二流站起來,用手指著山谷中的迷霧,頓時感覺豪情萬丈︰「這個是鬼地方,總有一天,它將成為人人向往的寶地。越深,你就等著瞧吧。」

「啊!」二流雙手合攏,包住嘴皮,當作臨時的擴音器,大聲地吶喊著,重重的嗓音在山谷里回蕩回蕩……

再次回到家中,正值下午。

陽光從偏西頭斜斜地照進自家院壩之中,雖然天氣還很炎熱,但時而有一陣清新的風,裹滿了成熟瓜果和植物本香的味道,透過院壩四周的植物的空隙,吹了進來。

聞著這股熟悉的鄉土味,二流只覺精神一振,感覺頗為愜意。

上次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黑七八黑的,二流並沒有注意到自家院壩周圍到底種了些什麼?這回二流站在自家的院壩中,把院壩四周種的作物看了個仔細。

院壩東邊,圍著一簍竹子,搭著簡易的雞舍和鴨舍,幾只母雞正在悠閑地散著步,中間一只大紅冠子的公雞傲然挺立,昭示著王者的風範。

圈舍旁邊,拴著一只懶洋洋地睡大覺的狗,白天沒什麼事,要晚上才會打響聲。

圈舍外面,有兩塊四五米長、一米來寬的土緊緊地挨著。

一塊種了十來株西紅?,一截一截扎起來的竹子籬笆插在土里,成了西紅?攀扶成長的主心骨。西紅?樹上,此時已經結出了大大小小的果實,大的比拳頭還大,飽漲得要開口似的,小的只有指頭大小。有個別的表皮已經翻紅了,軟磯磯的,大多數還是青疙瘩,硬實實的。全部把果實摘下來,怕是能收個百十來斤。

另一塊種了朝天椒,細尖細尖的小葉片,細尖細尖的小枝丫,每個枝丫頂端都結著一個朝天椒,就好像一個個朝天站著小寶寶,很可愛,轉紅的已經被摘走了,剩下的都是青色的,等太陽再曬個兩三天,便能曬得紅透,辣味也就足了。

兩塊土的最外邊,是一個小緩坡。小緩坡上,栽著一排李子樹,說是一排,實際上就只有五棵,樹上結滿了小疙瘩兒李子,還沒有完全成熟,如果此時摘下來咬在嘴里,保證把你的眼楮嘴巴酸澀成一條線。

自東向西,有一塊四五米長的小池塘,池塘里一頭已經一層又一層鋪滿了女敕綠的荷葉,里面蛙鳴聲不斷。偶爾還能听見幾聲鴨叫,看到池塘里探出個頭的鴨子。這鴨子都在池塘里放慣了,平時就抓幾只小魚小蝦吃,要到晚上的時候才知道回鴨舍棲息。

塘的另一頭,有一塊搭在水中的石頭,那是做農活回來以後洗腳和鞋上沾的泥巴用的,有時還可以用來淘洗紅苕、地瓜等剛從土里挖出的果實,很方便。

房屋的最西頭,有一條石板大路,沿著這條大路一直向前,可以通到其他的村。大路兩邊,有五六塊梯田,整個面積三畝多一點,都是二流家的,青色的麥穗已經帶有一點翻黃的味道,沉沉的,壓到了路中央。

二流家的背後是一片青岡林,青岡林的邊緣上,開了幾塊土,大概兩畝多的樣子,那兒便是二流家的自留地。

二流他母到自留地那兒侍弄莊稼去了。

二流他爺已經可以下床行動,但咳喇的毛病卻比上次厲害得多了。此時,他正在院壩里,拄著拐杖緩慢地走動鍛煉著,走不了幾步,就要停下來,喘幾口氣,咳上一陣子。二流看了心里很難受。

二流和劉越深回來了,二流他爺臉上的皺紋笑成了花,一邊咳著一邊去給二流和劉越深拿板凳。

二流趕緊迎上去,扶住他爺。劉越深則從二流的家里拿出幾根小板凳放在陰涼的地勢,又走過來,與二流一道扶著老人,到陰涼地憩息去。

二流他爺坐好,把拐杖擱在大腿上,從荷包里模出一點土煙草,裹了正要抽。卻被二流一把抓了過去,說︰「爺,你咳得這麼厲害,還是少抽點吧。」

他爺看了二流一眼,看著煙舌忝了舌忝舌頭,笑著說︰「行,听國慶的,不抽了。咳咳。這個家啊,以後都听國慶的了,你爺啊,咳咳,已經老了。」

在陰涼地憩息了一陣,二流把這段時間的事擇要點講給了阿爺听。阿爺一邊听,一邊不住地點頭︰「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要是有什麼事,咳咳,田里的糧食誰來收啊?」

三人閑聊了一陣,二流他爺累了,二流和劉越深扶著他回屋休息去了。他爺憩下了,劉越深也告辭一聲,回自家屋里去了。

獨自一人站在院壩中間,二流那奇異的感覺又來了,仿佛整個大自然與他融為了一體,自然就是他,他就是自然,一種無法用文字形容的感覺。

「救救我吧,救救我吧。」二流正在體會著這種感覺,忽然,一陣奇特的帶著點點婉約的呼救聲傳來,好像一個少女的呼救。不是傳來,而是直接從二流的內心深處響起。可二流就是听到的,這不知什麼地方傳過來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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