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人的幫忙下,二流把家里準備好的谷斗、圍席、籮筐、鐮刀等東西抬了出來。幾個手腳靈巧的青年,抬起劉越清的大家伙和二流家打谷子用的東西,朝二流家的田走去。
後面跟了一串二三十個人,連老人小孩都有。
到了田邊,劉越清成了這次演習的指揮長,而二流則成了劉越清的下手。他先叫了兩個割把子厲害的,從田角的位置開始割,然後把谷斗放在地上,圍上圍席,把機器放在谷斗之中,將機器的踏板安在谷斗外面。
不到兩分鐘,機器就裝好了。看著這麼輕便的機器,站在田坎邊圍觀的眾人小聲議論起來。有的沒看懂怎麼回事的,現在也明白了,原來這家伙是裝在谷斗里面的,這跟以前打谷子的方法改變不是很大,而且這種機器不重,相當適合山區地區。
山區的田是梯田,每塊田呈長條形,又長又窄,有的田有幾十米長,而寬只有一兩米。電視上經常播放的那種收割機,因為地勢的原因,在山區根本用不起,這種小巧的機器就行,速度上提高不少,還方便抬上抬下的。
把子割得差不多了,這塊田已經被打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那些討厭的稻飛虱忽然沒有了可以依托的地方,紛紛飛了起來,朝其他田里的稻槁槁兒飛去。
站在這兒看熱鬧的人,除了二流以外,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些稻飛虱。正因為這沒有誰注意的稻飛虱,差點給高原村甚至整個阿南鎮滅頂之災。
二流發現,這稻飛虱與那天在陳雨峰辦公室看到的插圖有些不一樣。
二流並沒有把這發現當回事,把一個割好的谷把子遞給劉越清。
劉越清接過谷把子,輕輕地放在鐵滾子上,雙腳一踩,鐵滾子便轉動起來,只听到「滋滋」的聲音響起,把子上的谷子便被鐵滾子刷了下來,順著鐵滾子的縫隙流到谷斗里。劉越清把谷把子翻了翻,讓另外幾面的谷子都能被刷下來。不一會兒,一個谷把子便打完了,劉越清把谷把套了,向田坎邊一丟。手一伸,要下一個谷把子。
打完的谷把很快被看熱鬧的人拉過去認真地瞧著。過去手工打谷子,谷把子的尖尖還有一些殘留的谷子沒打下來,這就是谷刁,山村里的小孩喜歡跟在打谷隊後面揀谷刁,揀回去喂雞。而機器打的完全不同,谷把子的尖尖被刷得很整齊,就好像長時間掃過地磨損得差不多的高粱掃把尖尖兒,一顆谷子也不剩。
眾人看著這機器的眼神越發狂熱,如果用這機器打,不但速度加快了,還可以多收幾斤谷子,一點也不浪費。如果能夠搬到自家打,哪該多好?
這時,二流又遞給劉越清一個谷把子,劉越清在機器上輕輕一攪,又打完了一個。而兩個割把子的還沒有割完一個把子,這機器這麼快的打谷速度,兩人割起來感覺有點吃不消。
劉越清對著人群大喊一聲,說︰「再來兩個割把子的。」這感覺,好像站在南阪坡的張飛。
「好。」有兩個腦子快手腳快的,跳進了田里,拿起鐮刀臉上充滿笑意割了起來。這其中一個就是劉越能。
等兩人開始割了,其他人才回過神來。今天這兩人看似白忙活了,實則不然。這可是第一次實驗,這兩人參加了,明天二流家打谷子就有了他們兩人的名額,以後,要借到這打谷機基本上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看著兩個割谷子的臉笑成了花,其他人才覺得後悔,為什麼剛才自己手腳不快一點?
四個人割把子,剛剛夠上劉越清打谷子的速度,一會兒功夫,這塊田已經打了半塊,小半挑田的格式,打出來有一挑谷子。二流這個遞把子的可忙壞了,為了趕上劉越清的速度,他不得不隨時隨地保留小跑的速度。
劉越清喝了一聲「停」,割把子的便停了下來,不可思議地看著劉越清。
劉越清清了清嗓子,說︰「看來,這一台打谷機需要十六個人才走得轉,八個割把子的,兩個遞把子的,兩個打谷子的,兩個挑擔子的,還有兩個曬谷子的。老式打法只需要八個人就忙得過來,現在十六個人,人數增加了一倍,但速度卻提高了兩倍。就一個字,值。」
「明天二流家打谷子,現在我們已經有六個人了,加上二流他爺、他母,劉越干那里兩個,還差六個」劉越清高喊一聲︰「誰來?」
「我。」眾人齊聲答道,有幾個人還象學生一樣舉起了手。
劉越清點了六個身強力壯的,對其他人說︰「其他沒點到的,也不用擔心,我們換著輪子來,等到大豐收的時候,一天可以走兩家,保管讓大家在短時間內都打完。」
試了一下新機器,又听說新機器打谷子每人都有份,眾人便心滿意足地散去了。打谷機對眾人的感官是震憾的,重來沒有看過這種洋機器,也重來不敢想念,自家的田居然在半天時間就可以收完。
劉越清又指揮著,把谷斗里面打出來的谷子找一人挑了,又安排人打谷機搬到二流家中,明天好用。
這邊散了,二流又被老支書劉堂河叫去了。
很簡陋的村部活動室,設置在劉堂河家的二樓,除了一面黨旗,幾幅標語,就剩下一張干干淨淨的長圓桌,十來張破破爛爛的桌椅。雖然鄉鎮干部一年來村部的次數一個手掌都數得過來,但是,劉堂河每天起床第一件事但就是把村部打掃干淨,因為,這是一個辛苦一輩子的老農的事業和地位。
二流走進村部,看見劉堂河坐在村部的主位上,正等著他。
二流恭恭敬敬地說道︰「堂河叔,你找我什麼事啊?」
「你當團支部書記的事,我給鎮上匯報了,團鎮委已經同意了。」劉堂河笑著說︰「不過,現在還不到換屆的時候,你就只能先委屈一下,當當代理團支部書記。今天找你來,主要是為了秋收的事,听說你家明天就要收了,不錯,不錯。其他家秋收還要四五天,等你們收了,我們開個秋收動員會。到時候就你來主持這個會議,鍛煉鍛煉。」
讀大學的時候,二流因為善于開玩笑,在班上的小晚會上經常表演節目,但是讓他主持節目,這還是第一次,有點誠惶誠恐,說道︰「這會議要怎麼主持,我可沒干過。」
「簡單,到時候就我和越清兩個人講話。你讓大家安靜下來,先叫越清講,接著再叫我講,我講完了,就可以散會了。」這開會程序劉堂河熟悉無比,自然娓娓道來︰「到時候你準備幾句開場白和結束語,開場白把秋收的意義講一講,結束語就講如何落實我和越清的講話精神。」
「喔。」二流答應道,這主持會議,還是新姑娘做轎子頭一回,二流有點忐忑,但新姑娘轎子始終是要上的,二流也就答應了。
想到稻谷的異狀,二流便給劉堂河匯報︰「堂河叔,我們高原村的稻谷得了稻飛虱,上次我到鎮上找過陳雨峰,當時沒注意,現在想起來,我在陳雨峰處看的稻飛虱與我們村遭的病蟲害有點不一樣。堂河叔有機會給鎮上的領導匯報一下,看著莊稼因為病蟲害而減收,我心痛。」
「行。」劉堂河點點頭,說︰「回頭我就給鎮上匯報。」
第二日,是個晴天,正適合打谷子曬谷子。
二流一家早早就做好了準備。昨天的時候,好久沒有上過街的二流他爺在劉越深的陪伴下,去上了一趟街,買回了二十來斤肉和兩件啤酒,還買了一些家里沒有的時令小菜,這些都是為打谷子預備的。
二流一家很早就把打谷子的一套東西準備好,只等眾人來。他母則將昨天打的一挑谷子平鋪到院壩邊,爭取早日用太陽曬干。
這下,二流家的雞可就享了福。這雞挑食,沒谷子的時候喜歡吃谷子,有谷子的時候,就在谷子里面找小蟲子吃,二流他母倒不擔心雞把谷子白白浪費了。
太陽剛出來的時候,昨天劉越清點的十六個人便到了,二流將兩張桌子拉到院壩里,擺上稀飯、干飯和幾樣小菜,請大家吃早飯。這是慣例了,眾人也不客氣,端起碗就吃起飯來,也不拖拉,三下兩下將飯吃進肚里,抽一圈煙,等著出發打谷子。
吃過飯,劉越清指揮著把打谷機裝到谷斗里,然後給大家分了工,他和劉越能負責打谷子,劉越深和劉越干兩兄弟力氣大,負責挑谷子,二流和他爺負責遞把子。干累了,大家再換一換。
這種新式打法,最累人的還是挑谷子的。因為打谷子的速度快,一會兒便打了一挑,挑了一擔返回來馬上又要挑,沒個休息,一趟濕谷子就是兩三百斤的重量,壓得人受不了。
等正式開打了,劉越能才發現,原來他和劉越清也不輕松,雖說只是腳踩一踩跳板,花不了多少力氣。但是,鐵滾子的劇烈滾動形成的拉扯力,導致打谷子的他必須狠狠抓住谷把子,不然,整個谷把子都會被機器吞進去,就談不上取谷粒了。加之,谷把子放在鐵滾子上,不停地抖動。幾番下來,兩只手被抖得發麻,極其難受。
割谷子的也不輕松,機器一旦啟動,整個人就停不下來,一直佝僂著,肯定很難受。
相反,遞把子的是最輕松的,這也是劉越清照顧二流和他爺的原因。二流重來沒有打過谷子,他爺則有點年老了。不過,就是最輕松的活路,二流也感覺有點吃不消,他爺反而還干得挺有勁。
但是為了秋收,大家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