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麟三百一十一年,西麟第九位皇帝繼位,定年號歷傾。
歷傾元年的第一個晚上,新皇登基大典的宮宴,百官把酒慶賀,期間觥籌交錯,輕歌漫舞,大有盛世繁華之景象。
新皇高坐在龍椅之上,抬目望去,依稀看得見玄色龍袍裹著挺拔的身子,俊朗的臉被龍冠垂下的十二串毓珠遮擋,饒是如此,那犀利的雙眸,仍然讓人不敢直視,他的身側坐著尚未正式冊封,卻一襲大紅鳳袍的皇後——伊水雲。
她是那樣的安靜,在耀眼的華光之下,在錦衣華服、珠釵步搖的襯托下,她依然是那樣的毫不起眼,百官多聞,皇後乃丞相之女,幼時便其貌不揚,性子怯弱甚少見人,就連嫁入王府三載,也都被側妃寒氏死死的壓在頭上。今日一見,傳言不假。
見此,無不搖頭嘆息,這樣的兩個人,怎麼會站在一起?
就在百官唏噓之時,高高在上的帝王突然站起了身子,一步步的走下龍椅御案,朝著百官首桌走去,那兒,坐著的是一襲緋紅繡鶴官袍的當朝丞相。丞相伊詢年輕之時便是出名的美男子,縱然已過不惑之年,依然可窺當年英姿,如今更添了一份常年身處高位的威嚴。
「這一杯,朕敬伊相,如果沒有伊相也不會有今日的朕。」新帝的話說的隱晦,他的聲音一直是那樣的清冽得幾乎寒冷。
所以,在百官看來,他這是在向伊詢投誠,感謝伊詢將他的愛女下嫁,感謝伊詢扶持他登上王位。
可,唯有伊家的人听出了新帝口中的冷意,因為只有伊家的人知道,相府和新帝之間是冷硬到無法磨合的關系。
坐在高台之上的伊水雲心口一震,猛然抬頭,看見她心愛的夫君站在他的父親面前,然而她的父親卻依然坐在那兒,似乎絲毫沒有看到眼前有一個人。
新帝被這樣徹底的無視,這也讓百官對這位桀驁的丞相生出了不滿。就算是你權傾朝野,就算你是新帝的岳父,可你畢竟是臣子,怎麼能如此罔顧君威?
伊水雲在御史官就要站起來指責之前,猛然起身,隨手拿過御案上的酒杯,拖著搖曳于地的華麗冗長裙擺,快步走向伊詢,站立在新帝的身邊,舉起手中的酒杯,對著伊詢溫柔一笑︰「爹爹,陛下在敬您酒呢,女兒也敬爹爹一杯。」
這聲音,極美,潺潺的好似飛旋而下了的瀑布,清清脆脆之中帶著一絲軟綿,似嗔似嬌。讓坐在伊相身邊不遠的大臣听了都不由的抬頭。
本以為鮮少露面于人前的皇後此時解局,不是如傳言之中那般平庸無能,然而大臣們看過去,但見伊水雲一臉懊惱的看著伊詢,那活像是一個被欺負了的小女孩。合著皇後不過是埋怨父親將陛下冷待了,早就听聞著性子木訥的皇後對皇上痴迷不已,尚未及笄,就要死要活,逼的皇上不得不娶她,果然如此。
女兒懊惱的表情下,是渴求的目光,伊詢這個養了她十七年的父親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她是擔心如此下去,對他不利,想到這一點,心里也安慰了不少,正要舉杯,一只手伸了過來︰「陛下,家父近幾日身體不適,這杯酒,就由微臣替家父叩謝陛下隆恩。」
清爽豪氣的聲音,一如他一飲而盡的爽快。
這是她的大哥——伊宣。
伊水雲對伊宣感激的一笑,伊宣也對妹妹眨了眨眼楮。其實他又何嘗喜歡蕭逸遠這個人,可是妹妹為難,他這個做哥哥的心就痛,自幼寵著她已經成了習慣,看不得她有半分不好。
「伊相是在責怪朕往日待雲兒不好麼?」可是蕭逸遠卻是不願就此罷休。並沒有飲下手中的酒,而是目光直直的看著伊詢,那沉斂的目光之中,掩藏著沒有人看得懂的情緒。
如果蕭逸遠不提這些,伊詢可能還會退讓,可是蕭逸遠他一提到他昔日對他捧在掌心里的心頭肉的種種,他幽深的眼中便劃過一道冷光。伊水雲不是他的親骨肉,他知道,可是那是他最愛的女人的骨肉,是他伊詢捧在手心的寶,他小心翼翼的呵護,卻被眼前這個男人糟蹋,一想到這些,他的心頭就痛。
對蕭逸遠自然沒有好臉色,就連伊宣都隱了唇角的笑。
「爹爹……」伊水雲為難的看著伊詢,她也不知該如何勸說。這幾年……她不是不怨,可是她如今終于苦盡甘來了不是麼?
身邊這個痴戀的人,已經承諾會待她好了不是麼?
于是伊水雲從蕭逸遠手中接過酒杯,親自遞給伊詢︰「爹爹。」
女兒遞上的東西,伊詢自然不會拒絕,深深的看了看蕭逸遠一眼,從伊水雲手接過,然而卻沒有動,而是一轉眼將杯子擱在了案幾之上,將酒杯再次推到了蕭逸遠的面前︰「陛下既然如此盛意,飲了此杯,前塵往事,便一筆勾銷。」
伊水雲听了,唇角揚起了,她最大的心願莫過于能讓父兄接納眼前這個她深愛的男子。然而,蕭逸遠卻遲遲未動,伊水雲抬頭便看到蕭逸遠目光晦暗的看著那杯經過伊詢手中的酒,劍眉微微皺了皺。伊水雲這才想起,整個西麟都知道,她爹爹擅毒,他是在擔心她的爹爹對他下毒呢。
想到這一點,伊水雲眼神一黯,復又親自端起那杯酒,手腕交差間,與自己的酒杯在她寬大的袖袍下互相的踫了踫,才揚起甜美的笑容,將酒杯遞給蕭逸遠︰「逸哥哥……」
蕭逸遠看著伊水雲,眼中有絲絲她一直奢求的溫柔,滿目信任的接過,而後一飲而盡。
所有的人,都以為一切就這樣結束了,然而……
蕭逸遠拉著伊水雲才一轉身,一口黑血便噴口而出。
伊水雲驚呆了!
群臣驚呆了!
「伊詢,你竟然當眾毒害陛下!」
不知道誰爆發了一聲大吼,而後便是唰唰長劍出鞘的聲音,一下子歌舞升平的夜宴變得劍拔弩張,無數的刀劍好似早有預謀一般,在伊詢和伊宣來不及反應之時,架在了二人的頭上。
這一刻,伊水雲的心,寒了!
她轉眼,看著這個唇角還掛著黑血的男人,他的眼底慢慢浮現冷銳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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