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沉沉的壓了下來,冷風拂過樹梢,掀起一陣陣冷響。
伊水雲本打算早早的歇下,然而等她打點好一切,正欲上榻時,被容夙橫來的一只手攔下,看著她一襲純白的褻衣,容夙淡淡的說道︰「穿衣,我們要出去。」
伊水雲看了看容夙,默默的再次穿上衣物,什麼也沒有多問,換上衣物後,也靜靜的跟著容夙出門。
迎著獵獵寒風,一路踏枝點葉,跟著容夙朝著南面飛掠而去。
「我們要進去?」伊水雲飄然落地,停在一個峽谷前,看著峽谷邊上一塊巨大的紅石上,似用鮮血刻下的斗大四個字——擅入者死!
抬頭看向峽谷之中,黑沉沉的一片,似乎被煙霧繚繞籠罩著,漂浮在山谷之上,有些張牙舞爪,間或響起一陣陣寒鴉的怪叫,陰森至極。
容夙沒有說話,而是一把抓了伊水雲的手,將她迅速拉入刻字的石頭之後,用石頭擋住他二人,甚至細心的用石頭投下的影子遮住他二人的身影。
伊水雲還沒有來得及反應,已經被容夙緊緊的壓在了石頭上,瞬間一股濃烈的血腥之氣從冰冷的石頭上躥入她的鼻息,胃里立刻翻滾,如此濃的氣味,不知道染了多少人的血,想到這一點,伊水雲就更加的惡心反胃,正要掙扎,卻在這時她听見了漸行漸近的腳步聲,于是只能屏住呼吸,壓下心底的不適。
伊水雲細微的一蹙眉落入容夙的眼中,紫色的眼眸在霧嵐深深的夜空之下流光一閃,出手如電的將伊水雲嬌小的身子翻轉過來,與他面對著面,依然死死的壓著她,彼此間縱然隔著厚厚的衣物,容夙能夠感覺到身下女子身子柔美的曲線,以及來自于她身上獨特的清幽之香,眸光一沉,腳步聲已近,容夙伸手將伊水雲按入懷中,目光越過巨石,看向外面。
瞬間,刺鼻的血腥之氣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那一股蠱惑人心的白色曼陀羅花香,清冽而又醉人,小小的身子被他一雙鐵臂緊緊的圈在懷中,頓時擋住了所有的寒風冷氣,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心被人捧在了手心,細心的呵護著,讓伊水雲不由的一瞬失神,竟然情不自禁的將她的頭輕輕的靠在了他的胸口。
容夙的身子一震,深沉的紫眸微微一閃。
「族長,主母這個時候急著召見我們,到底是何事?」粗噶的聲音的極為陌生。
只是眨眼之間,便有幾個人似是從黑夜之中憑空出現,領頭的自然是章族長,此刻他的臉上沒有慣有的溫和笑容,而是如羅剎般陰冷。
章族長沒有回答,只是目光冷的掃過一個高大的男子,而後幾個縱身朝著峽谷之中飛躍而去。
容夙的目光緊緊的盯著章族長的身影,他的每一個閃電般的落腳點,都一分不差的落入他的眼中,等到章族長鬼魅般的身影在峽谷口的山石上幾個飛掠折回來後,峽谷一側,與伊水雲身後的刻字大石遙遙相對的石壁竟然裂開了一道石門。
容夙等到幾人都進入石門後,才在石門快要合上的前一刻,摟住伊水雲的縴腰,一個縱身朝著石門飛掠而去,他們的身子在飛躍入石門前,便已經隱形。
與外面的漆黑一片相比,石門里面很亮,一顆顆散著淡淡光暈的夜明珠嵌在石門內的洞壁上,將粗糙的山洞照耀得猶如同往九重天的天階。
「姐……」
「圓圓,不要叫我!」
圓圓赫然也在章族長身邊,容夙帶著伊水雲一進入山洞,她便回頭,天生天眼的她自然看到了伊水雲和容夙。
伊水雲對上圓圓歡喜的目光,便猜想到圓圓一定能看到她,于是心里對圓圓大喊道。
圓圓眨了眨眼楮,而後轉過頭。
然而,圓圓的舉動還是讓多疑的章族長起了疑心,他目光凌厲的轉身,將洞口一寸寸的掃過,神識意念跟著動,卻沒有發現一絲一毫的動靜,于是冷聲問圓圓︰「你剛剛說什麼?」
圓圓不擅長說話,但是她能感覺到伊水雲的緊張,她喜歡伊水雲,于是她低下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帶著哭腔的說著︰「族長說要離開長生島,圓圓以後是不是再也看不到姐姐,圓圓好想姐姐。」
章族長的目光再次掃過在他看來空空如也的洞口,目光審視的看著圓圓︰「抬起頭來!」
威嚴的厲喝聲,讓圓圓小小的身子一顫,頭不但沒有抬起來,反而低得更低。
「抬起頭來!」章族長突然厲聲大喝。
圓圓不得不抬起頭,水靈靈的眼楮噙著淚水,看著章族長,嘟著嘴,倔強的不讓眼中的淚水滾落。
「你要記住你的身份,你和她永遠是敵人!」章族長冷聲道。
「哇——」章族長厲喝一聲,圓圓突然放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你——」
「章屠,來了還不速來見本夫人!」威嚴,清脆,婉轉,動人的女音遠遠的從里面傳來,隨著那聲音襲來的還有一陣強勁的冷風。
伊水雲只听到「拍」的一聲脆響,便看到章族長的頭一偏,再抬首時,一邊的臉頰印下了五個指印,唇角也溢出了血絲。
伊水雲瞬間驚心了,要怎樣的境界才能做到這樣的精準與霸道?
「主母恕罪。」章族長眼中閃過一絲驚慌,噗通一聲跪下伏地。
「還不滾進來!」清婉的聲音含著一絲不耐。
章族長立刻起身,也管不了其他,拉著圓圓便往里飛躍而去。
容夙拉著伊水雲,緊緊的跟著章族長,走得都是章族長所走的路,就連落腳的地方都絲毫不差,容夙的謹慎,可想而知。
九轉迂回,約莫行了半個時辰,伊水雲才走出長長的洞,而進入與地宮一般的冰雪天地,一樣的冰樹雪花,一樣的雪花漫天飛揚,不同的是,這里面更加的森冷,時不時的會有一只骷髏飛過,而一根根冰柱里面,伊水雲竟然看到一張張臉,全是屬于女子的臉,且無一不是絕色,薄薄的一張人皮輕輕的鋪在冰面上。
明明在夜明珠下,華光異彩的冰天雪地,有了這些東西,變得讓人毛骨悚然。
小心。
踏入冰殿之前,容夙在伊水雲的手心劃下這兩個字。
伊水雲對容夙無聲的點了點頭,她自然知道里面的會是何等人物,稍有不慎,怕是就會暴露,如今敵眾我寡,又在敵人的地盤之上,他們自然要更加小心。
一路穿過搖曳的冰樹,越過一枝枝晶瑩剔透的橫枝,踏著輕軟的雪花,伊水雲與容夙悄無聲息的走到了盡頭。
頓時一間布置典雅、聖潔的小屋出現在他們眼前,玉雕的拱橋,下面是泛著藍光,冷氣縈繞的湖水,拱橋的對面是玉雕般的巨樹,樹上開著與桑葚花一樣聖潔的花朵,樹根上掛著一幅畫,樹下一方冰雕的四方桌,桌前一個坐著一個白衣飄飄的少女,少女手拿著一面精致的鏡子,與那副畫相對著,而她的身側站著兩個輕紗遮面,一身勁裝的女子,一看便是好手!
為了避免被發現,容夙與伊水雲在雪雕的月亮門前便止了腳步,伊水雲的目光越過縱橫交錯的冰枝,看到白衣女子的妙曼的背影,目光卻定在了樹上掛著的那幅畫上。
畫上風華絕代的女子,正是伊水雲在地宮看到過的大贏開國皇後——風絕華!
「章屠參見主母。」章族長帶著所有人進去,在白玉橋前,隔著藍湖朝著背對他們的女子跪拜。
「章屠,本夫人要的人呢?」少女的聲音如同詢問天氣一般漫不經心。一手依然拿著鏡子,一手在冰桌上挑挑揀揀,修長白皙縴柔的兩指時不時的捻起一只步搖,在發間比劃著。
然而章族長臉色一白︰「主母,那女子已非處子之身。」
「哦?」少女比劃的手一頓,而後將手中的金步搖斜斜的簪入發間,「青兒。」
少女輕輕一喚,站在她身側的一個女子便上前,伸手替她拿鏡子。然而,女子的手還未踫到鏡子,只見白衣少女玉臂一揮,那喚作青兒的女子被頓時被震飛了起來,身子劃過半空,噗通一聲落入湖底,濺起水花無數,只是片刻,一具白骨浮上來,眨眼的功夫,白骨被融化。湛藍的湖水依然美麗清澈。
這一幕,讓章族長臉色慘白,而另一個蒙面女子立刻顫著身子跪在少女的面前。
「不懂主子心思的奴才,留著有何用。」少女慢悠悠的說著,輕輕的將手中的鏡子擱在冰桌上,優雅而又緩慢的站起來,徐徐的轉身。
當白衣女子的容顏映入伊水雲的瞳孔,她不禁駭然了!
那絕美無雙的容顏,那名家畫師都難以描繪的輪廓與眉眼,與樹上懸著的那幅畫中人兒,何其的相似!
若不是她眉宇間的嬌柔,與風絕華眉宇間的狂放截然不同,竟是恍若一人。
「你不是說她有不藥而愈之能麼?」白衣女人冷冷的瞥了跪在她身邊的侍婢一眼,那侍婢立刻起身,滿意的看到這一幕,才蓮步輕移,緩緩的走過白玉橋,朝著這邊而來,拖著冗長的輕紗裙擺,走到章族長面前,「是什麼原因?」
「回主母,屬下派去西麟的人尚未回來,故而不能肯定她是不是西麟廢後。」章族長語中的緊張顯而易見,小心翼翼的說著,「她在天香國便已經被懷疑過,可三公子與五公子查出的結果,都證明她不是西麟廢後。」說著抬眼,偷偷看了看少女的臉色,才硬著頭皮繼續說道,「東帝在她身邊,屬下處處受制,今兒東帝有所察覺,屬下……」
「容小子的那張臉不可毀。」少女沒有動怒,而是話鋒一轉道,「若不是換臉不足三月,豈會依仗你們這些廢物!再給你三日的時間,若是還不得手,就不要怪本夫人。」
「夫人,也許雲若水並不是伊水雲。」章屠低聲推測,「這幾日他二人同食同宿,屬下見東帝對雲若水呵護備至,若雲若水是西麟廢後,東帝應該早就取了水明珠,以他的身份不應該對一個殘花敗柳如此。」
伊水雲听了更是心驚膽戰,好在她告訴的還是雲若水這個名字。想來伊水雲身懷水明珠的事情,在北麓山上便已經天下皆知。
章屠果然是佛仙一水的人,眼前這個看似十七八歲,被稱為主母,讓章屠如此畢恭畢敬的人,必然是佛仙一水如今的女主人——白語舒。
「哼,普天之下,除了水明珠,還有什麼東西能有如此神效?」白語舒冷哼道,「就算不是,本夫人也要開腸破肚,看個明白!」頓了頓,而後又問,「逆天之女還沒有找到麼?」
「回主母,三公子親自去了一趟,已經查了五國年芳十七的所有女子,還沒有查到。」章屠聲音越來越低,到最後幾乎快听不清楚。
白語舒一雙美目眯了眯︰「天闕看到的絕不會有假,十七年前那丫頭沒有死,十年前也活了下來,如今必然還在世。如今看來,怕是已經被人先一步找到,藏了起來。」說著,伸手撫上自己絕美的臉,「天闕說,那丫頭長了一副驚天之容,本夫人一定要得到她的那張臉!」
那勢在必得的語氣,陰冷的讓伊水雲背脊發涼。
「主母放心,屬下已經在三公子身邊放了人,一旦公子有了消息,屬下會第一時間知道。」章屠立刻邀功似的回稟,「屬下也會加緊尋找。」說著停了下來,猶豫了片刻才道,「主母何時回府?」
「發生了什麼事?」白語舒冷冷的問道。
「天主半月前閉關了。」章屠低聲的回答,「如今島上的一切事務都是……二公子說了算,二公子傳下話……」
章屠說著便吞吞吐吐起來,後面的話已是不敢再言。
「說了什麼?」白語舒美目升起陰霾,臉色也變得很陰冷。
「二公子傳下話……若是主母喜歡此處,主母就長居此處。」章屠在白語舒冷壓下,視死如歸的說道。
「砰——」章屠的話音一落,白語舒長袖一揮,精致的白玉橋轟然碎裂,已經平靜的湖面頓時再次飛擊起三丈水花。
「他想要奪本夫人的權?」白語舒一陣獰笑︰「果然是賤人生的賤種,還沒有當家做主,便不把本夫人放在眼里,若是等到他大權在握,還有本夫人落腳之地?」
「母親大人何須如此動怒,隰不過是為母親大人著想。」
清泠的聲線猶如寒冰下潺潺劃過的清泉暖溪,涓涓而去,滌蕩山花爛漫,翩然瀉下,扣人心弦。
------題外話------
☉﹏☉b汗,看到親們說前幾張平淡,咱想說,文文必然是高低起伏才有看頭!由于是公眾章節,字數的限制,張不開情節,所以親們耐心點……O(∩_∩)O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