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桀的陰笑之聲在肅殺的琴聲之中一圈圈的漂浮著,原本就心如刀絞的伊水雲更是疼的難以抑制,當下第一個一口艷紅的鮮血噴了出來。腦子昏沉中,暈眩著,撕裂著,那聲音恰似魔音穿耳,讓她的大腦嗡嗡作響,每一個音節,都挑動著她每一個神經,脹痛得她只想將自己的腦子敲碎。
然而,事實上,伊水雲也這樣做了,她攤出柔軟白皙的素荑,運氣于掌心,變一掌朝著自己的面門劈下去,就好似要尋求解月兌,下手毫不留情。
然而,就在她下手的一瞬間,一只大掌橫了過來,截下了她的掌風。容夙反手一扣,抓住她的掌心,一股真氣從她的手中傳入她的腦中。
溫熱的暖流淌入心口,似乎將一層東西擊碎了,伊水雲頓時大腦一醒。抬眼,在一片漆黑之中還沒有弄明白怎麼回事,腰間被容夙長臂一帶,頓時撞入容夙的懷中。
但見陰暗的殿內,一抹矯健的身影縱身而起,火紅的衣袖飛卷而過,一團火焰化作游龍騰飛而起,將逼近的骷髏燒成飛灰。
火焰照明,容夙深邃的紫眸一閃,迅速的一掃,將四周看得一清二楚,樓緊伊水雲縱身而去,那速度之快,只是幾個眨眼之間,身後的刀光劍影便已經消失。
伊水雲睜眼已經看不清兩旁迅速褪去的是什麼,那種感覺好似在穿梭時光。這便是傳說之中的挪移之術,眨眼千里。自然伊水雲知道容夙還沒有到那個境界,可是他如今的修為怕是也不低吧。
「我們走。」伊水雲心里想著,容夙已經停下了腳步,松開環住她的手臂,拉起她的手腕,朝著前面走去。
伊水雲抬眼,看得的是蜿蜒的白玉階梯,一步步光潔如鏡,低頭便可以清楚的看到自己的倒影,玉階斗折而上,兩旁的石壁也險峻陡峭,將緊窄的一條白玉小道襯得更加的令人心馳神往。
「去哪?」這是第一次,伊水雲沒有順從容夙,而是拉住他的手,抬首,秋水般的眼眸靜靜的看著他,很平靜的告訴他,「宇哥哥還在里面。」
容夙涼薄的唇輕輕一抿,看了看伊水雲,沒有說話,而是手上的力道加重,幾乎是強制性的拉著伊水雲朝上走去。
手腕上傳來的微微痛意,讓伊水雲秀氣的黛眉輕輕一蹙,然而對上容夙不容拒絕的強勢,長翹的睫毛撲了撲,目光懷著期待與眷戀的回首看了一眼,陌生的環境讓她一陣失落,最後沉默著加快腳下的步子,跟上容夙,減去腕上的痛意。
容夙不會置玉傾宇于險境而置之不理,不管是出于何種原因,失去了玉傾宇,就等于斷了容夙一臂,想明白了這一點,伊水雲才發現自己方才過于擔憂,而失去了理智,容夙定然是惱她懷疑他的安排,質疑玉傾宇的能力。
不知不覺之中,容夙松了手上的力道,劃過她的手腕,繞過被他抓出紅印的柔女敕肌膚,指尖巧妙的穿插,不理會伊水雲的掙扎,強硬的與伊水雲的五指相扣,拉著她一步步的朝著上面走去。
若是此時從後面看上去,便能看到一襲大紅大麾的高大背影牽著一個縴細窈窕的女子,他們在踏著精雕玉琢的石階,十指相扣,並肩而行。雪白的狐裘與大紅的衣角翻飛交纏,柔軟飄逸的青絲互相繾綣,就如同走在山澗羽化而去的神仙眷侶,沒有人可以插足他們之間,沒有人能夠打破他們之間的緊密相連。
「陛下,請你……」
自重二字尚來不及出口,容夙拉著伊水雲身子閃電鬼影一般急速的一閃。而後迅速反身凌厲的一掌揮去,伊水雲耳邊頓時一陣尖銳刺耳猶如鬼叫的聲音響起。等到伊水雲抬首望去時,只見前方半空之中,一團幽藍的火焰包裹著一具骷髏,那骷髏在火焰之中掙扎著,慘叫著,轉眼灰飛煙滅。
縱然容夙反應夠快,然而道路過于狹窄,骷髏尖銳的爪子,還是在容夙護住伊水雲的手臂上留下深深的三道抓痕,立刻有黑中帶紫的血從傷口滲出。
「陛下!」伊水雲急忙伸手,抓住容夙的手臂,看著那猙獰的傷口,頓時心尖一疼,然而滿心憂慮的她,卻沒有抓住著轉瞬即逝的感覺。
容夙只是淡淡的看了看手臂的上,便將抓著他手臂的一雙小手揮下,而後手臂一側,將手臂影藏如寬大的狐麾,瞥了伊水雲一眼︰「出去的路已經被白語舒封死,我們只有走上山頂,才有一線生機,如今白語舒正與明隰(xi)內斗,恰是我們走時最好時機。」
說完,對伊水雲使了一個走在前面的眼神。
伊水雲沒有動,只是目光復雜的看著容夙,她知道多滯留一刻,便多一分送命的危險,然而她的腳步卻是萬分的沉重,她知道容夙要上去,絕對不會僅僅只因為登上山頂是唯一出路的這麼簡單。既然容夙將退路留到了山頂,那麼這山頂必然就會有他勢在必得的東西,她相信容夙那樣的一個人,不會做無用之功。他在這兒停留了這麼久,付出了他那麼的寶貴時間,不會無所求。
幾次動了動唇,伊水雲最終還是忍不住問了︰「陛下,您到底想要得到什麼?」
這一次容夙沒有對上伊水雲的目光,而是不著痕跡的錯開眼,神色依然淡然,眼眸還是那樣的深不可測,抬腳率步而行。
伊水雲跟著容夙動了,只為能不錯過他眼中的任何一抹情緒,他側頭緊緊的盯著他︰「陛下,我會出現在這兒,是陛下安排的吧。」
聲音依然是那樣的溫柔如水,疑問的話是肯定的語氣,似嘆似悲。
容夙提起的腳沒有在下一步階梯落下,而是滯了滯,才落回原處,挺直的脊梁,修長的身子站在半山之上,是那樣的頂天立地,他是一個不屑欺騙的男人,他的擔當,他的驕傲,都不會允許他敷衍,于是他很干脆的答了一個字︰「是。」
山道上很快,冷風被厚厚的山壁擋住,卻依然有趁虛而入的寒氣拂過伊水雲的俏臉,那冰冷的感覺觸動著她的神經,讓她從腳底涼到了心中。
其實她早該猜到的,從她看到玉傾宇安然無恙的出現的那一刻起她就應該猜到了。然而,她曾經想自欺欺人的就此裝傻充愣,卻最終抵不過心底的執拗。
她縱然不敢說玉傾宇對她在意,卻也是關懷備至。若是玉傾宇身受重傷至不能動彈也罷,她相信只要玉傾宇還能行走,都不會放心她一個人漂泊在外,這份篤定她沒有理由,只是直覺,她卻深深的相信這份直覺。所以,玉傾宇沒有找他,只能說玉傾宇是知道她在哪兒,和什麼人在一起,所以他不擔心她的安危。然而,僅憑這一點,伊水雲並不能看透什麼,可是玉傾宇沒有來找她,便讓她起了疑心。
如果她真的是被海浪沖到長生島,以她對玉傾宇的了解,他必然會來見她一面,至少確定她是真的無恙,畢竟容夙不是大夫,玉傾宇就算知道她身懷水明珠,也更清楚不能完全駕馭水明珠,從方才玉傾宇的突然出現,伊水雲知道他一早就在長生島上,她相信玉傾宇哪怕有一絲煩憂,都必然會想辦法見她一面,以玉傾宇的能力,必然可以做的悄無聲息,包括不讓容夙察覺。那麼是什麼原因讓他不願意來見她?甚至不擔憂她的身子安好否?
只有一個解釋,因為玉傾宇一早就知道她的狀況,所以不擔心,不來見她,只是因為他有愧,所以無顏面對她。
因為他,也深深的利用了她!
想到這幾日在島上,她對他的擔憂,她的心被扯得生疼,那是一種極大的諷刺。
容夙一早就知道長生島的存在,而且長生島更加有他們的欲得到的東西,所以會東雲的路上,長生島一游早在容夙的計劃之中,只是中途出現了出乎意料的暗殺,他便將計就計,帶著她一起來這里,利用她吸引了章屠以及白語舒的目光,他拖著「重傷」的身子,自然大大的降低了章屠等人的防範,更加方便她行事。因為發現了章屠等人日夜的監視,所以他恰好借著骷髏一事與他同吃同宿,夜間就自然在某一段時間,減少了被監視。
而如今他布置好了,所以該出手了,便有了那飯菜一事。小小的不起眼的一件事兒,讓章屠亂了神,因為從第一日起,章屠就給他們的飯菜家里作料。容夙卻有解藥?所以他們一直照吃不誤?
為什麼會有解藥?自然是玉傾宇的功勞,那一日他故意將這件事在章屠面前捅破,她縱然只听了尾聲,卻能知道唱了什麼戲,所以她質問他。
站在玉階上的二人都沒有動,也沒有誰開口說話,冷風呼呼而過,沉默良久,伊水雲突然僵硬的笑了,而後笑容越發的柔和,恰似一朵盛開的薔薇花,只听她低低的笑了,清甜而又柔美的聲音在空道上回響,瞞過冰冷的山壁︰「陛下,我們之間本就是一場交易,您助水雲報仇,水雲為你所用。」說著,伊水雲抬起頭,秋水般的眼眸依然含著笑,溫柔如水的笑,「所以,您有權讓水雲為您做任何事兒,日後只需吩咐一聲既可,無需如此,讓玉宗主也做了惡人。」
她的話很輕的飄散開來,卻讓容夙的淡薄的唇抿得更緊,紫眸高深莫測,似乎有什麼在掙扎,然而那情緒轉瞬即逝,怕是連他自己都不曾感覺到。
「若……」
「也許陛下是覺得水雲逢場作戲的本事還不夠。」就在容夙要開口說話的時候,伊水雲驀然又笑道,「那就請陛下日後多多指教,明著的利用總是比暗著的好,水雲也是一個有心的人,還請陛下多一絲惻隱之心。」說著,竟然端端正正的對容夙福了福身,那隆重的禮,是屬于宮廷皇朝特有的禮。
容夙原本要伸出的手,在華貴的狐麾下僵住了,他看著眼前這個溫婉柔順的女子,明明剛剛才那樣有信自己,卻在下一刻便的如此的冷漠,那種與他自己何其相似的由骨而發的冷漠。
他便是這樣對待別人的,他可以對所有人談笑風生,卻沒有任何一個特殊,正如眼前這個女子,她可以對所有人笑的溫柔如水,卻永遠不會露出心底真正的情緒。他不喜歡有人這樣對他,至少他不喜歡她這樣對他。
她是一顆珍珠,他一直想要將她打磨的圓潤光滑,磨去她的稜角,讓她學會生存之道,然而此刻她正在順著他想要的方向演變,可是他卻越來越高興不起來。
他們之間也許終究會這樣,十年前如此,十年後亦然。縱然這條路,會讓她恨他入骨,會讓她離他越來越遠,可是他無悔,因為他必須的走下去。
所以,水兒,就恨吧!
容夙閉了閉眼,無力垂下的手死死握成拳,臂間的傷口因為發疼,讓他忍不住蹙眉淡淡的掃過狐麾下有些顫抖的手。
這樣小小的動作自然落在了伊水雲的眼底,她依然淺笑不改︰「陛下,日後不必如此,您無需施恩籠絡,水雲亦會死心塌地,听憑差遣。」
這一句話,讓容夙妖嬈的紫眸一縮,緊緊的看了伊水雲的好一會,他才冷笑道︰「朕,記住了!」
甩下這一句話,容夙拂袖,提步而去,那快的讓伊水雲眨眼就要消失的步伐,顯示著他此刻的動怒。
伊水雲的眼中沒有絲毫的波動,點足飛身,用最快的速度堪堪跟上容夙的步伐。
兩人這般疾行,也就一個時辰的功夫,便已經到了山峰,只差一小節峭壁,就可以翻身上頂峰。
沒有了山壁做遮擋,寒風放肆的拼命的吹,伊水雲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卻依然感覺到了冷,墨發狂舞,遮擋著她的視線,冷風疾嘯,讓她睜不開眼。卻依然要眯著眼楮,跟上容夙的步伐。
心思細膩的她,自然發現了無論她走的多慢,容夙的身影永遠會在她前方,他在等著她,經過了方才,她的心似乎硬了一分,自動忽略了他的照顧,因為她相信,他不會丟下她的緣故,是因為他有必要的事情需要她去做。
七彎八拐,風勢漸漸的小了,伊水雲才發現容夙似乎並沒有去山峰之巔的打算,而是朝著一處山崖水澗而去。最後隨著容夙停在了一方瀑布之前。
猶豫是高山之上,縱然是深夜,依然有著微弱的夜光照明,加上容夙與伊水雲的眼力非凡,到與白日無太大的差異。
他們所在的位置原本就已經距離山顛不遠,山澗的瀑布自上而下,到沒有幾分銀河落九天的磅礡氣勢,反而像極了自高處下流的潺潺小溪,只是讓伊水雲詫異的是,這水不知道是不是伊水雲的錯覺,明明高懸留下的還是白色,落在下方的小潭之中,卻蕩起一圈圈五彩的漣漪,每一次瀑布飛流下來,擊在寒潭之上,透過煙波浩渺,伊水雲都能看到一圈圈五彩的波紋有秩序的蕩開。
「五色湖。」縱然伊水雲養在深閨,從未行走過大江南北,然而她那麼多年的書不是白讀,依稀是在哪本傳記上看到過于此湖的記載。似乎說是,常年累月用這湖水沐浴,可以使得容顏不老,一直是天下愛美之人夢寐以求的東西。
「進去吧。」容夙淡淡的說了一句,站在崖邊,一個縱身便朝著小小的瀑布飛躍而去。
伊水雲見他穿越過水簾,進入了瀑布後的山洞里,立刻飛身跟上。然而,她卻是小看了那平瀑布,甫一伸手觸到水簾,便有一股強勁的力道鋪面而來,若不是她身懷水明珠,對天下的水都有強勢的壓制,定然被反彈而出,跌入那深不見底的一方水潭內。對于傳說中得東西她素來不信,她相信這五色湖下必然有著什麼不為人所知的致命東西。
險險的越過水簾,一身已經濕透,抬眼看到站在她面前的容夙,竟是滴水未沾身,頓時才看到他們之間的差距,她日後要活的不是行尸走肉,仍人拿捏的泥人,她必須要強大起來,不惜一切代價,她總有一日,要這世間再也沒有人能有利用她!傷害她!
「阿嚏!」洞口回旋著陣陣冷風,拂過全身濕透的伊水雲,讓她忍不住打了一個寒戰。
本已經邁開兩步的容夙停下了腳步,淡淡的扔下兩個字︰「運功。」
伊水雲明白容夙的意思,她曾經見過哥哥們運功烤干衣物,當下盤膝而坐,運功去水。
花去小半個時辰,伊水雲才將一身弄干,抬起頭,見容夙並沒有走,而是獨自一人,被對著她,站在前方的宮殿前。
是的,他們的前方是一個小小的宮殿,按規格也就一間寢殿的大小,卻生生給人一座宮殿的氣勢,縱然它的小巧缺乏了雄偉,卻華美異常,在空大的石洞內閃閃發光,就如同一座小小的金山堆在了眼前,可以將靠近它的人照亮。
而容夙,就是被照亮的那個人。
伊水雲只看到,他一襲寬大的血色大麾在余風下輕輕晃動,青絲溫柔的飛揚,負手而立站在那恍若瓊樓玉宇的宮殿前,恰似要飛升而去謫仙。宮殿的金光萬丈,那一瞬成了他的陪襯,那似屹立在宇宙洪荒之中挺拔的身子,讓人莫名仰望。
伊水雲就那樣愣在了哪兒,那一瞬間她不敢靠近,不敢打破這畫面的神聖,更加覺得自己心底生出一股卑微之感,頓時覺得他們之間不過幾步之遙,卻天宇與地獄的差距,而他們二人便是雲與泥的距離。那一股自卑的壓抑,莫名的就在伊水雲心底扎了根,一圈圈的擴大,最後讓她生出了羞憤欲死的沖動。
「你害死了父兄,早該下地獄!」
「你有什麼臉面活在這世上?你是掃把星!」
「你是,你是害死了我們,最該死的是你!」
「小姐,把命還給我!」
「……」
突然之間,她四周的景物開始不斷的變換,耳邊響起一聲聲詛咒謾罵,那尖銳的聲音卻似利劍,一把把的刺進她的心窩。
她看到一張張鮮血淋淋的熟悉面孔,一雙雙怨恨仇視的眼楮,一句句淒厲的控訴。每一個人都是昔日細心照顧她,將她奉若神明的人,所以他們的每一個都能輕易的掀開她心底早已結痂的傷口,讓她的一個心再次血肉模糊。
「水雲兒,爹爹在底下好寂寞,你快來陪陪爹爹!」
「水雲兒,大哥好想你。來,跳下來,我們一家有可以團聚了!」
「水雲兒,快過來,小哥哥帶你去天涯海角,游山玩水,一生逍遙快活,再不活的這麼累。」
就在痛得渾身無力,恨不得一頭撞死,以求解月兌之時,她突然听到了久違而又熟悉的聲音,期待,緊張,害怕的抬起頭,看到四周已經是漆黑黑的一片,而前方有一束光照了進來,在光照出了三張被她死死捂住心底的臉,慈愛的爹爹,溫柔的大哥哥,滿懷期待的小哥哥……
霎時,她眼中一熱,這麼久這麼久沒有再落過眼淚的她,一顆顆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一發不可收拾的劃過眼角,她听著他們的召喚,唇角洋溢著幸福與甜蜜的微笑,一步步的朝著他們走去。
心里有一個聲音再告訴她︰走過去,她便可以與他們團聚;走過去,她就再也不用背負著那沉重的復仇枷鎖,走過去她就可以重新擁有失去的一切。
所以,她腳步未听的走了過去。
「水兒,你難道要拋棄我麼?」就在她要將手伸向她的父兄時,另一個可在她靈魂深處的聲音響了起來,那個她夢中等待的聲音。
她竟然不由自主的停下了腳步,緩緩的回過頭,只看到一個白衣勝雪的模糊身影,朝著她疾奔而來,然而她明明就看得到他,他也明明奔的那麼快,卻怎麼奔不近,甚至連他的臉都一直隱藏在黑暗之中,她看不清他的容顏,卻在看到他的身影時再也挪不動腳步。
她想看清他是誰,她想明白為何他時時入她的夢,她想知道他與她之間到底是怎樣的牽絆,讓她每每只是听到他的聲音,就會有一種來自于靈魂的刻骨痛意!她好想看清楚,可是她努力的瞪大眼楮,他依然在黑暗之中奔跑。
「水雲兒,你難道不要爹爹了麼?」最疼愛她的父親滿懷悲慟。
「水雲兒,我們才是一家人。」最寵愛她的大哥哥高聲的呼喊。
「水雲兒,不要再拋下小哥哥。」最縱然她的小哥哥低聲祈求。
這一聲聲,一字字都是她的吹命符,她拒絕不了,也放不下手。然而,她的心卻不是那麼堅定,因為她竟然最偏向的還是那一抹再向她招手的白影。
她回首,柔美如櫻花一般的唇瓣一綻,恰似一朵粉女敕的櫻花開到了極致,那樣的美艷,也那樣的絕然,她深深的望著他︰「二哥哥,我在盤古山等了你很久很久,我好累,讓我休息可好。」
她說完,笑的釋然與解月兌,驀然轉身,竟然朝著下面縱身一躍,雙手伸向那一束光下的父兄,輕輕的合上眼楮,唇角的笑容變得幸福而又滿足。
「水兒!」
突然一聲粗暴盛怒的而又夾雜著驚慌與恐懼的大喊穿過伊水雲的大腦,四周一切都變了,她一睜開眼楮,便看到自己竟然掉下了那華美宮殿前的深淵,而她的下面陰氣森森,黑霧繚繞,一只只白骨朝著她興奮的揮舞著,黑暗之後一雙雙綠油油的眼楮,閃爍著貪婪而又渴殘戾的光,耳邊是陰測測的桀桀笑聲。
「抓住!」就在伊水雲心里發毛,視死如歸之時,身子一滯。微微的向下顫了顫,在一陣尖銳的刺耳之聲後,她終于在半空之中穩住了身子。
抬眼便看到容夙一手拉著她,一手握著深深插入石壁的匕首,匕首在石壁上劃下了一道極長的痕跡,而容夙那一只白皙修長如玉的手也在一滴滴的滴著鮮血。
原本伊水雲看著地下那一句句白骨骷髏一個個的網上跳,卻始終有什麼封印住它們,在中間的那一座璀璨宮殿的照耀之下,伊水雲能夠清楚的看到,有一層薄薄的透明的強大的氣流封著地下的怪物。因為它們每一次的跳躍,都會蕩起一圈圈的如水波的紋。然而,她來不及松一口氣,就看到容夙的血滴在那一層氣流之上時,那氣流一點點的淡去,而地下數以萬計的白骨骷髏越來越蠢蠢欲動,一次比一次跳躍的更高,那一層氣流被沖破只是片刻的事情,且容夙手心的血還在一滴滴的往下滴。
「快上去!」伊水雲抬首對著容夙大喊。她的眼中第一次這樣清晰的恐懼,她難以想象被那些東西包圍啃噬的後果!
伊水雲能看到的,容夙自然也能看到,他眸光一凝,晚上一用力,一把將伊水雲往上拋了上去,然而自己卻在那一瞬間用力之下,握著匕首的手一松,掉了下去。
被狠狠的扔回地面的伊水雲來不及估計身上的疼痛,太頓時俯身往下看去,卻是看到一兩只白骨骷髏已經沖破了禁止,飛躍上來,而容夙那矯健的身子在她驚恐的目光之中淹沒在那白骨森森之內。
風聲,听了;時間,靜止了。
伊水雲的世界有那麼一瞬間停滯了!
而後醒神便是一聲震動九霄的大喊︰「容夙——」回應她的除了桀桀的陰森怪叫之聲外,再無其他,她的大腦嗡嗡作響,有什麼頓時充斥了她的雙目,她竟然不顧一切的縱身跳了下去!
雪白輕盈的身子飛落,寬大厚重的狐裘飛舞,反手的一瞬間拔出了扎進石壁的匕首,伊水雲一雙美眸在黑暗之中閃爍著嗜血的光,那一身的煞氣,竟然讓底下已經是半人半鬼的東西感覺到了森冷。
手中刀光飛爍,伊水雲幾乎是沒有章法的砍,只要是進了她身的,她就一刀劈下去,只是不要命的砍殺,不管身後有多少東西在偷襲,不管那穿肩而過的白骨爪子有多麼的尖銳,不管挖進她皮肉內的傷口有多麼的痛,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她什麼都無所謂了!
那一個前一刻還在算計她,讓她心灰意冷的男人,讓她決心防範的男人,那個方為了救她連命都不要的男人。在他就那樣沒入這片黑暗之中後,她的世界也突然黑暗了,她不知道這樣絕望的感覺因何而來,她不懂為何看著他下去,竟然比她看著爹爹被凌遲時更加的撕心裂肺,這樣莫名的情緒來的奇異,她卻無從理清。
她只知道,容夙不能死!
她只知道,容夙不能為她而死!
她只知道,任何傷了容夙的人,她都要讓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所以,她近乎瘋狂一般的砍殺,縱然成千上萬的白骨骷髏一擁而上,將她的身體撕咬的殘破不堪,卻有讓人不可思議的瞬間復合。
那種一次次被撕碎,又一次次新生長肉的滋味,沒有人能夠理解,是多麼的痛入骨髓,卻絲毫止不住她的殺伐。
沒有鮮血的殺伐,只有一截截的白骨從黑暗之中飛揚而起,沒有慘叫的殺伐,只有一架架骨頭碎裂的脆響。
黑暗之中,白骨漫天飛舞。
漸漸的再也沒有白骨敢上前,慢慢一句句骷髏開始退縮,最後在那一個近乎瘋狂的煞神面前,這些本就一只腳踏入鬼門關,常年成活在地獄般無知無覺的東西,竟然再次嘗到了膽寒的滋味,一個個尖銳的叫著,倉皇而逃。
狠厲的一刀劈碎近前最後一具骷髏,伊水雲無暇整理凌亂的秀發,以及被她鮮血染紅的白衣,美目焦灼的四下尋找,卻在看到一地的白骨,四周空空如也的時候,發出一聲驚痛的怒吼,而後身子一軟,跌跪在底下,若不是手中的匕首扎入地面,支撐著她,她怕是要昏了過去。
一滴熱淚,劃過眼角,她不知為何絕望得沒有一絲求存的*。她甚至沒有想過,那個與她非親非故的男人,那個處處利用她的男人,為何在她心目之中竟然有如此重要的地位。
她這一刻,只覺得好累,累的她不想在動,哪怕是一根手指。
于是,她順從了心底的渴望,緩緩的合上眼,仍由身子軟到下去。
可是,她卻沒有倒在冰冷的地面之上,而是倒在了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
「女人,我在這兒。」低醇魅惑的聲音,在她的耳畔響起。
她強撐著快要渙散的目光,看到那絕美的一個模糊輪廓,已經慘白得沒有血色的唇瓣揚起了滿足的笑,氣若游絲的聲音讓人听不真切︰「不準……你死……」
含糊的聲音落下,她的人軟倒在他的懷里。
認識看著一地的碎骨,想到自己放在在上面看到的那一幕,他深邃的紫眸涌動著一股幾欲噴薄的情潮,然而,最終卻深深的閉上了眼楮,小心翼翼的將懷中滿身鮮血,卻沒有絲毫傷口的人兒抱在懷中,一個縱身飛躍而起,在石壁之上幾個起落,便飛了上去。
然而,容夙才剛剛一落定,一股強勁的氣息便直逼他的面門。
容夙輕盈的身子一側,他的動作極慢,優雅的好似花中散步,然而他的臉色從未有過的陰沉。
半空之中響起一聲驚異。
容夙寒光一閃,一手攬住伊水雲,另一手閃電一擊。
但見容夙指尖一簇小小的火苗如流星一般劃下那個方向,頓時半空之中閃現一抹身影,然而他胸口卻對穿了一個洞,那洞還有火苗在燃燒。
那個男子不可置信的瞪大一雙眼楮,死不瞑目的艱難抬手,指著容夙︰「火……火明珠……怎麼……怎麼……」可能。
不等他一口氣喘上來,整個身子便被化為了灰燼。
沒有人會知道,也沒有會相信,佛仙一水九宮長老之一,最擅長虛迷之術的林側便就這樣一招被秒殺。
然而林側消失後,容夙一口心尖之血吐了出來,身子一軟,幾乎抱不住懷里的人兒。
他是有火明珠,然而只是半顆火明珠,還有半顆……
想到這兒,拭去唇角的血跡,看著眼前那種輝煌的宮殿,他勢在必得!
壓下喉間的腥甜,容夙緊緊的抱著伊水雲一個點足飛身,越過數丈寬的崖,步伐有些虛浮的落在了宮殿之前,抬首看著那熠熠生輝的三個大字——藏珠閣。
目光掃過殿門前的兩排字︰黃泉之路,有去無回。
唇角一揚,帶著未干的血跡,在金光閃閃的宮殿照耀下,是那樣的妖嬈,難以形容的絕美,那仿佛鍍上了金光的玉顏,美得讓人不敢直視,若是不他璨華流轉的紫眸深處溢出不屑的冷光,仍誰看了,都會覺得這個男子合該是遙居九天之上,執掌三界六道生殺的帝君!血色妖冶的長袖一拂,厚重的殿門被輕而易舉的揮開,容夙沒有絲毫遲疑的抱著伊水雲,一個閃身走進了藏珠閣,等到他們的背影徹底的淹沒在一層金光之後,殿門沉沉的合上。
听到門關合上的那一聲巨響,容夙的腳步微微的頓了頓,而後低頭看著懷中臉色蒼白的人兒,紫眸之中涌現無盡的疼惜與毫不掩飾的情意。
他,這一生只怕都只能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流露他的情意。
自嘲的笑了笑,容夙的手加了些許力道,將懷中的人抱的更緊,卻不至于弄傷弄疼了她。
一路熟門熟路,容夙踏進了一間精致的小屋,屋內布置精妙,一桌一椅萬分考究,尤其是那一方床,不知道是什麼材料打造,如水晶一般透明,像寒冰一般晶瑩,床頂懸著一方柔軟飄逸的紅色錦帳,輕紗錦帳遷至四角,顯得極為夢幻。
容夙將昏迷的伊水雲輕柔的放在床上,自己也翻身上榻,和衣躺在她的身側,伸手霸道的將她攬入懷中,深深的凝了伊水雲一眼,而後閉上眼楮,沉沉的睡去。
他們沉入睡眠之中,那床突然變氤氳起一層淡淡的柔和的光,那光像極了水明珠的光,淺淺淡淡,銀白色的一圈又一圈。
睡夢之中,伊水雲只感覺到一股暖融融的氣流在她的四肢游走,就好似在鳧水時,調皮的魚兒在輕吻她的肌膚,那種暖暖的舒適之感,讓她身上的每一個毛孔都舒展開來。
原本好似被車輾過的身子,頓時又有一股活力在奔騰,恰似春風一般讓她干渴的心田再一次滋潤了起來。
舒舒服服之中,讓她不由得再一次入了夢。
夢中還是一片灼灼的桃花林,這一次不是無盡的等待,也不是悲戀的傷別。
而是桃花林之中,從半空之中懸下一方秋千,那秋千盤繞著桃花,七歲的小女孩,長的那樣的絕美動人,只是初開的臉蛋,就已經足以讓整片桃花為之黯然失色,女孩眼中閃爍的是不符與年齡的老成,然而唇角卻依然掛著甜美純真的笑顏,她從秋千之上蕩下來,好似從藍天之上騰雲降落,一襲飄逸的白紗長裙飛灑著,那柔美綿軟的笑聲,歡快的在整個桃花林之中回響。
突然有悠悠笛聲響起,附和著女孩動人的笑聲,交織出了一曲別樣的絕世知音。
女孩依然飛蕩著,清風掀起她額前細碎的發絲,眉心那似一朵桃花般的印記露出,給那本就絕美嬌俏的容顏更添了幾分妖冶。
「二哥哥,快來,陪我蕩秋千!」女孩的聲音高呼著,綿軟的讓人酥骨,無從拒絕。
頓時,一抹白影飛躍而來,修長挺拔的身子站在秋千之上,他的臉似乎被朵朵桃花遮擋住,無論秋千怎麼蕩漾,伊水雲在夢中就是看不見他的容顏。
「二哥哥,水兒長大一定要嫁給你。」女孩突然變成了少女,那模樣竟然便是伊水雲自己!
伊水雲被一驚,從夢中醒來,身上又是一身虛汗。
驚疑未定的伊水雲目光掃過陌生的環境,立刻冷靜了下來,身子一動,才發現一只鐵臂靜靜的將她鎖住,低頭對上依然在沉睡的容夙。記憶回籠,她想起了昨夜的種種。
縱然不知道現在的時辰,但是伊水雲直覺現在已經是第二日。
目光依然落在沉睡的容夙那張美到了極致的臉上,她竟然恍然發覺,夢中第一次看清的那小女孩的臉,竟然與容夙有著三分的貌似,七分的神似!
輕手輕腳的掙開了容夙的禁錮,伊水雲下床,疾步走到梳妝台前,對著那一抹菱花鏡,手情不自禁的撫上自己的臉,縱然現在不是她本來的面目,然而她對自己的容貌再熟悉不過,她怎麼也不可能是那夢中的女孩,而且她眉心沒有任何胎記,她可以篤定夢中的那個女孩眉心的那一朵小巧別致的桃花絕對不是妝,而是與生俱來。
那麼她便不可能是那小女孩才是!而且她的記憶是那樣的完整,她甚至能夠清楚的記得自己七歲前一些模糊記憶,可是對于七歲那年她為何就喜歡上了蕭逸遠卻不記得了。
是她太薄情,還是他傷她太深?
她只能隱隱得記得,她一睜開眼楮突然就看到蕭逸遠,然後心里有一個執著的聲音在告訴她,你喜歡他,你很喜歡他,可以為他不惜一切。
而後,她就真的好似很喜歡很喜歡蕭逸遠,沒有緣由,不求回報,真的為他不惜一切。如今,回想起這些,為何她會覺得那般的不可思議?不合情理?
還有她昨夜的行為,為何她會發狂?為何她會那樣的失控?她縱然不是一個冷靜的女人,不是萬分理智的女人,然而去也不是一個沖動的女人!
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的身上有太多太多的疑問,好似她的身體里還住著一個人,那個人在操控著她,在她失控的時候出現。
一想到這里,伊水雲的一張臉變得慘白。
「怎麼了?」突然間,低醇且魅惑撩人的聲音,隱含著一絲關切在伊水雲的身後響起。
伊水雲回過身,目光對上容夙璨華流轉的紫眸,隱隱帶著一絲迫切與試探︰「陛下,你可認識一個額頭生有桃花印記的女孩兒?」
容夙眸光一閃,然而只是那一閃,便恢復了沉寂,他目光鎖住伊水雲嬌小的身影︰「為何有此一問?」
「自天香國與陛下同寢的那一夜起,我常常夢見一個年月七歲的女孩兒,昨夜我終于看清了她的容貌。」伊水雲並沒有打算隱瞞,如實相告,然而目光卻是一瞬不瞬的望進容夙眼底深處,她知道他擅長喜怒不形于色,所以他的情緒波動太小,也太細微,她要想看出破綻,就不得不深深的看著,「那女孩兒與陛下三分貌似,七分神似,若不是陛下尚無子女,水雲還會誤以為那便是陛下的女兒!」
伊水雲失望了,容夙听了她的話後,只是玩味的一笑,伸出手輕柔的捋起伊水雲垂在胸前的一縷發絲,漫不經心的把玩著︰「朕可以理解為,水兒這是在像朕求歡麼?」
伊水雲先是一怔,而後臉一紅。
這才醒悟,她自己到底說了什麼!
容夙的女兒,在她的夢中,他三人之間是什麼關系,傻子都能猜出。
「呵呵……」容夙何曾見過這樣嬌羞的伊水雲,頓時心情大好,笑意從胸口之中溢出,而後他低笑道,「帶回到東雲,你我便大婚。」
他說的異常的堅定與慎重。
伊水雲不由的又是一愣,那感覺似她從未有過的。她只是一個小女人,向往若有女子那樣傳奇般的熾烈情愛,自然很期待有一個站在萬人中央,享受萬丈榮光的男子對她視如珍寶的許下一生的承諾。
曾經,她的這夢被她徹底的打碎,而後在她覺得永遠不可能再有的夢,突然有一天,在你最不經意的時候實現了,那種心情她竟然不知道該如形容,但更多的是驚大于喜。
因為眼前這個男人過于的高高在上,就像她之前在墜入虛迷之中前所看到的那樣,他們一個是高高在上,直踏九天的帝皇,一個是被深深踩在地下的棄婦,那是白雲與污泥的差距!
不是她自輕,而是……和這樣一個男人在一起,哪怕是逢場作戲,哪怕是有名無實,也是需要天大的勇氣與非凡的能力。
而她,似乎兩者都不具備……
容夙縱然看盡人間百態,讀人心思的能力不凡,但卻不會讀心之術,自然也不會猜透伊水雲女兒家的心態,但是卻看懂了她眼底的猶豫與掙扎。
于是不動聲色的說道︰「東雲後位,是你唯一的保護傘。」
一句話,厲害全在其中。
她自然知道,如果她不成為容夙的妻子,等待她的將會是怎麼樣的下場,一個被懷疑的身份,一次她可以巧計逃月兌,兩次她可以蒙混過關,然而不會有第三次的機會,只要她身份一日未定,就無法阻止那些有心思的人去追查,卻捏造。
莫說她本就是伊水雲。即便她不是,在經歷這麼多的事情後,在東雲皇朝即將獨立之際,不僅僅是佛仙一水,就連其他四國也會蠢蠢欲動,不放過任何一個打壓東雲,扣死容夙的理由,他們也會把她變成是!
只有她成為了東雲帝後,她有著尊貴的身份,那個身份不是什麼人想查就敢正大光明的去查,也不是誰想要栽贓就能夠栽贓的,因為她是東雲的國母,是五大強國之首的帝後!
所有明面上的事情都會移到暗地,而去他們要小心翼翼不被容夙反咬一口,局勢就大不一樣。
就因為能夠想明白這些,所以伊水雲沒有一口回絕。
她不知道為何,她的心底竟然會有一絲羞怯和一絲莫名的期待,那種感覺竟然是她從未有過的情緒。
為何,她在被蕭逸遠那樣狠狠的傷害後,卻還會有這樣的心思?
她一遍遍的反問自己,然而,最終她得到一個令她自己都不敢相信的答案。
那個答案竟然是︰因為他是容夙!
突然,一瞬間,伊水雲只覺得心思很亂,就如同被攪亂的麻繩,打了一個死結,任由她如何去掙,都掙不開。
「你放心,朕不會勉強你其他,你與朕依舊是一場交易。」容夙看著伊水雲的臉色一變再變,最後淡淡的說道,「待帶到日後你我的目的達成,朕便放你自由。」
伊水雲猛然抬起頭,听了容夙的話,她心口一松,然而她的心底深處劃過的那一絲失落根本沒有被她自己所察覺,于是她仔細端詳容夙的神色,確定他的話是對她的保證後,最後點頭︰「但憑陛下安排。」
「走吧。」容夙頷首,而後伸手拉起她。
伊水雲這才想起昨夜容夙的手被匕首劃傷,臂膀上也被抓傷,于是突然就抓住容夙的手,然而一看卻驚訝了︰「陛下的傷……」
容夙目光看著已經結痂的傷口,畢竟不是水明珠,自然不能和伊水雲想必,不過能到了這個程度已經不易,但是他沒有解釋,而是拉起伊水雲,朝著門外走去︰「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我們在宮殿之中麼?」伊水雲這才想起二人的處境,于是問道,「為何卻不見有人來?」
「藏珠閣是佛仙一水的禁地。」容夙簡單的解釋,「但白語舒卻不會守這個規矩。」
伊水雲一邊听著,一邊點頭,她能理解容夙的意思,佛仙一水的人除了白語舒沒有人敢進來。而白語舒此時必然是被明隰纏住,一時半會兒沒有那個時間來對付他們。
這藏寶閣既然是佛仙一水的禁地,必然是十分隱瞞之地,在他們眼中也可定是不為外人所知的。白語舒就算擺月兌了明隰,也不會第一時間,想到他們會來這兒,所以才有了他們一夜的喘息時間。
「這兒為何叫做藏珠閣?」伊水雲知道這個地方對于佛仙一水必然意義非凡,于是一邊跟著容夙走著,一邊問道。
「因為這兒是玲瓏雙珠出世之地!」容夙很大方的告訴伊水雲。
「玲瓏雙珠出世之地!」伊水雲想過很重要,卻沒有想過這麼重要。玲瓏雙珠,是天下爭奪的至寶。
容夙抿唇一笑,沒有理會伊水雲的驚愕。邁著優雅而又從容的步伐,帶著伊水雲在一條條九曲長廊上穿梭。
伊水雲看著容夙那好似在自家花園中散步般悠閑的模樣,忍不住問道︰「陛下,這是第幾次造訪藏珠閣?」
「三次而已。」容夙薄唇一掀,淡淡說道。
「陛下是水雲見過最悠閑的帝王。」伊水雲似譏似諷的說著。
其實她也就見過蕭逸遠與蕭逸遠的父皇兩代皇帝,然而,與容夙這個可以時不時的東竄西逛的皇帝比起來,蕭逸遠父子可算是真的日理萬機。
「等你跟朕回了東雲後,你就會明白,誰才是真正的帝王。」容夙也不介意伊水雲的貶低,而是莞爾一笑,那笑中有著一股睥睨蒼生的倨傲,以及一股傲然天下的王者風範。
伊水雲竟然被那一份獨有的風範所折服,有片刻的失神。然而,也只是片刻,伊水雲便回過神來,低頭輕聲又問道︰「陛下是沖著火明珠而來。」
「我已經翻遍了這里每一寸土地,都沒有找到那半顆火明珠,我想帶你來試試。」
這一次,容夙沒有自稱「朕」,那是商量的語氣,自古水火不相容,誰不也不知道水明珠踫上了火明珠會是怎樣的一番場景,故而容夙給她選擇的機會,只要她不願,他便不會勉強。
容夙的意思,伊水雲自然能夠听明白,然而她卻淺淺一笑︰「既然來了,空手而歸,似乎不是陛下的行事之風。」
「水兒,你倒是越發的了解我了?」容夙側首,紫眸華光一轉,看了看伊水雲,而後道,「縱然找不到那半顆火明珠,我也不會空手而歸。」
「半顆火明珠?」第二次听到容夙這麼說,伊水雲有些好奇。
「火明珠出世便以為一場大戰,而被一分為二。」容夙為伊水雲解惑,而後身子一轉,進入一間小巧的房間。
伊水雲自然緊跟其後,穿過房間廳堂,走入內室。卻出乎伊水雲所料的,里面不是一間臥房,而是一方水池,那水幽藍的如同鋪了一層寶石,閃著奪目的光。
水池里長滿了碧綠的蓮花葉子,蓮葉漂浮了整片水池,順著水池中間的玉台爬了上去。伊水雲的目光跟著移上去,卻看到了一個蓮花骨朵,那小巧的一個骨朵,竟然是七色的。
它的七色不是那種一片花瓣一個各色彩,而是每一片花瓣都有七個色彩。它的睫葉圓潤,與碧玉一般盈透,遠遠望去,好似沐浴在星河之中的花蕾,四周還泛著點點星光。
只是一個骨朵,伊水雲就險些被它給迷住了,只因這世間沒有不愛花的女子。
「七色彩蓮。」容夙看著那花骨朵,紫眸之中也難得的劃過一絲光亮。輕移腳步,緩緩的靠近水池,容夙笑得格外的耐人尋味,「這可是好東西,白語舒花了十年培種,十年喂養,也就出了這麼一個骨朵。」
「如此說來,它要開花,不還要再等上十年左右?」伊水雲按理推算道。
「應該是這個理。」容夙贊同的表示點頭,而後妖冶的紫眸看向伊水雲,「不過你若水明珠灌養它,或許……會有出人意料的結果。」
「若是毀壞了,如何是好?」眉頭一蹙,顯然她是惜花之人,尤其是對這麼珍貴又稀少的東西,更加的難以下手。
「毀壞了便毀壞了。」容夙一臉無所謂。
伊水雲唇角一抽,合著容陛下的意思便是,這又不是他們的東西,能催開自然是好,催不開就最好是毀了,自己得不到,也不用便宜了別人不是。
「七色彩蓮據說能洗筋易髓,讓人月兌胎換骨。」容夙淡淡的說道。
「我試試。」伊水雲知道,不管這七色彩蓮有沒有傳說中的神奇,他都要得到,即便得不到,也要毀掉,多說已無意。
「嗯。」容夙頷首,而是推開,站在伊水雲的身後,然而他的目光卻是鎖定了整個房間,一有風吹草動,便能立刻察覺。
伊水雲站在玉池便,意念一動,將水明珠調動出來,櫻花般的唇瓣微張,水明珠便徐徐的飛了出去,甚至不需要伊水雲的指示,直接朝著七色彩蓮而去。
在七色彩蓮之上,不斷的盤旋,一圈圈溫柔的銀色光暈淺淺的流瀉而下,將一層層星輝撒在七色彩蓮之上。
而後,空氣之中隱隱有一股奇異清新淡雅的幽香徐徐的飄散開來,隨著芬芳的越見濃烈,七色彩蓮竟然正的開始舒展,最初是一點點的撥開層層花瓣的花尖。而後,便是「 啪」,「 啪」兩聲脆響,竟然完全綻放開口。
那股沁人心脾的幽香一散開,頓時正屋子芬芳滿溢,就算是百花齊放也不會如此純淨,如此濃郁的芳香之氣。讓人嗅之,頓時神清氣爽,如夢似幻。
伊水雲正待欣喜自己,七色彩蓮最後的三瓣也完全綻開,一束七彩之光直直的射入水明珠之上,頓時七色的光在小巧的水明珠上晃了一圈,便被水明珠吸收了,伊水雲恍然覺得水明珠變了,卻又具體說不上那兒變了。
然而,不等她細細推敲,水明珠便迫不及待的飛入她的口中,鑽入她的心房。
容夙看著完全綻放,搖曳生姿,美得不可方物的七色彩蓮,唇角一揚,也不知從何處變出了一個長形的玉盒子,身子一縱,朝著水池飛躍而去,長臂一伸,抓住七色彩蓮的睫,兩只以掐,在七色彩蓮就要枯萎之際,迅速把它放入玉盒之中。
然後,等到容夙捧著玉盒子旋身落地時,再回首,一池的碧蓮頓時成了枯葉,就連原本晶瑩剔透的湖水,也好像失去了生命一般,在沒有了光澤。
容夙低頭看了看躺在玉盒內,絲毫沒有枯萎之像的七色彩蓮,薄唇一綻,揚起一抹滿意的微笑。
「快走,這花敗了,白語舒很快就會察覺。」容夙一把拉住伊水雲的手,朝著屋外疾奔而去。
然而就在他們前腳踏出屋子,在半山腰與明隰、玉傾宇二人糾纏的白語舒立刻有所察覺,低頭一看,懸在腰間的一片蓮葉頓時枯萎了,心頭大怒。
一拂袖,一顆顆巨木隨著勁風而斷,迅速的飛向明隰與玉傾宇,只是擋住了二人,長袖一甩,一把把飛針尾隨著巨木而去。而後也不管這里,一個縱身,朝著山峰飛躍而去。
白語舒的能耐,伊水雲與容夙都很清楚,絕不是他們輕易可以應付的,尤其是盛怒下的白語舒,換做平日,還可以利用白語舒愛美成痴的習性,鑽個空子,如今,只要不正面撞上,否則他們二人必然不會有好下場。
白語舒挪移的境界猶在容夙之上,只是幾個呼吸的功夫,便瞬間躥入藏珠閣。一進蓮池,看著一池的枯榮慘狀,絕美的臉立刻猙獰了!
水袖一拂,頓時蓮池粉碎,整個藏珠閣都在顫抖,就連藏珠閣前,崖下的那些東西都不安的跟著嘶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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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表示,流雲睡過頭了,有木有!終于上了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