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霧嵐漫過群野山谷,隨著柔情的風徐徐飄動,山巒之巔白雲如絲絮漂浮滌蕩,霧雲相接,連城一片,將整座山峰都籠罩在殘煙薄霧之中,起起伏伏,呈現一番九天凌雲之勢。舒殢獍
兩抹並肩而行的身影踏行其間,風姿英卓。一白一紅,兩個小萌物在兩人前前後後奔跑跳躥。
不用說,這自然便是伊水雲與容夙後面綴著包子和它的跟班火狐。火狐現在已經被伊水雲贈送給容夙,一則火狐的靈性以及修為對容夙有幫助,二則火狐跟著融合了烈焰火種的容夙修為也不至于停滯。火狐也樂得跟著容夙,容夙直接給它取了淺顯易懂的名字——火狐。
對于這個火狐不太看好的名字,讓高貴的包子陛下再一次向它無良的女主人對自己俗氣不堪的名字發出了抗議,結果當然是抗議無效,于是火狐擁有這個人模人樣的名字著實被一腔怒火無處發泄的包子大人狠狠的修理了一番。
伊水雲可不去管兩個小家伙的打打鬧鬧,一早就帶著容夙去了九峰山,後日便是血色曼陀羅的花期,然而伊水雲為何要舍棄了距離九天山最近的九麓山,反而繞道而行從九峰山而行?
其原因有二︰第一繞行九峰山有捷徑,相對也安全,第二便是,屹立于九天山之後的九峰山歷年來都被譽為九域之寶山,里面長滿的天材地寶,比之其他山脈更加的珍貴和多,只因為九峰山常年寒霧雲煙裊繞,即便是宗師高手都很容易迷失在其中,故而在九座山之中最為隱秘,里面的秘密也為世人知之甚少。因為闖入九峰山的大多數都被困死在其中,少數能夠僥幸撿回一條命逃出去的人,不死也殘了半條命,為了家族的發展,以及出于私心,都不將九峰山泄露出去,難免便宜了別人不是?
對于生于九域的伊水雲,作為九域曾經的主宰,她自然知道這些,並且在別人看來生死有關的事情,對于她而言不過就是在自個兒家藥圃里采點藥而已。
「青山翠屏似蓋,繁花千嬌如簇,有鹿鳴之悠遠,有鶯啼之婉轉,曠而醒目,居者比日日心之怡然。」顯然九峰山的種種讓看過千景萬象的東帝陛下心至神往,以至于贊不絕口,「水兒,你說若是在此久居,豈不是快活似神仙?」
「我可不想在此久居。」伊水雲斜了一臉陶醉的東帝陛下一眼,撇撇嘴不以為然。
「哦?為何?」伊水雲的反應倒是讓容夙有些詫異。
畢竟九域算是伊水雲的根,伊水雲的家,且依他看來,與九幽山華而不實的虛幻之景相比,九峰山是真的景色迷人,避世隱居之佳所,他原以為伊水雲也會很喜歡這里。
伊水雲翻了翻白眼︰「你沒有看到這山上遍地是寶,也變得是尸骨麼?守著一座寶山有什麼意思?天天防著人窺覬,而且還是一座有毒的寶山。」
容夙順著伊水雲的目光看去,薄霧淡淡的散去,入目的是陽光下五彩斑斕如寶石鋪了一地的炫目,當然那些炫目的彩光之下沒有那一具具泛黑的白骨,一切就完美了。
「這霧里有毒?」容夙只是沉吟了片刻,便察覺到了這些看似無異常的煙霧的要害。
「我家相公就是聰明。」見容夙轉眼間就想明白其中門道,伊水雲小臉如花一般笑開,足尖輕輕踮起,側頭就在容夙如玉雕琢的臉上印上一吻。
幾乎是同一時刻,容夙心有靈犀似知道伊水雲會湊上來,長臂一伸攬住了伊水雲的腰肢,微微一用力,伊水雲便已經貼上了容夙,琉璃璀璨流轉的紫眸燻染著一絲柔情誘惑,迷人的眼瞳點燃了吸魂般的魔力,聲音底醇富有磁性︰「小的這麼聰明,皇後娘娘有沒有賞賜?」
「好,小容子,賞你背本宮上山!」小女人小手好爽的一揮,一臉慷慨的看著目光狹促的容夙。
「謹遵皇後娘娘懿旨。」容夙唇瓣溫柔的舒展開來,一本正經的對著伊水雲拱手躬身,而後長袍一掀,當真背對著伊水雲蹲了下去。
伊水雲臉上的甜蜜漫上眉梢,墜入眼中,在她妖嬈的紫眸之中暈染開來,也沒有忸怩,身子一撲,一雙手瞬間圈上容夙的脖子,小臉擱在容夙的肩上,櫻花般的小嘴湊到容夙的耳邊,歡喜的說道︰「阿夙,我好開心,好幸福,我……也好愛你。」
站起身子,側頭在柔軟櫻花的小嘴之上落下蜻蜓點水一吻︰「我也開心,我也幸福,我也愛你。」
從後摟著小女人的雙臂緊了緊,容夙從容而又優雅的邁步前行。
落在後面的包子陛下仰望著前面緊密疊加的兩人,突然一臉落寞︰哎……它都一百多歲了,什麼時候才能遇到它的那個它呢?
嗚嗚嗚,它也要被愛著,被寵著,被疼著,冬日有暖窩的,夏日有打扇的。它的要求不高,只要能上得了天,遁得了地,懂它的意。
包子陛下正悲春傷秋的抒發內心的寂寞與思春的向往,腦中不斷勾勒修飾它完美的另一半時,一張紅彤彤的小臉湊到它的眼前,讓它倏地一個驚顫,腦中的小美美瞬間如浮雲一般散去。
頓時一怒,一爪子向著前面不識趣的某物扇去,于是那火紅的一團瞬間飛射而出。眼前干淨了,包子陛下完全不去理會遠處的哀吟,挺起它雪白的胸膛,邁著自認為威風凜凜的八字步,跟上主人的步伐。
「阿夙,左邊左邊,有一株三百年的麒麟草。」
「……」
「阿夙,右邊右邊,有一顆塊千年的老參。」
「……」
「阿夙,上面上面,五色花,是五色花!」
「……」
雲霧之間,只見一個俊美絕倫的男子背著一個容顏絕色的少女,上躥下跳,所過之處,無不是風卷殘雲,一片蕭條,不消片刻,那五光十色的一片片都悄然逝去。
「水兒,雖然這些都是珍貴之物,但我們是不是摘采的太多了?」終于,在伊水雲一個時辰的指揮後,良心發現的容夙回頭看著原本翠綠一片,五光十色的山脈都已經是光禿禿一片土後,有些于心不忍了。
「放心,我都是留了跟的。」伊水雲伸手用衣袖為容夙擦拭著他額頭之上滲出的點點汗液,解釋道。
容夙的唇角抽了抽,妖冶的紫眸看著腳邊不遠,一白一紅的兩個圓圓的,而的主人四周泥土翻飛,整個身子一半已經埋進土里。最先拔出來的是包子,滿臉是泥的包子陛下再一次成功率先搶到了千葉草的根睫,在可憐兮兮,垂涎欲滴留著口水的火狐面前,一口吞進肚子里。
伊水雲順著容夙的目光看去,看著泥打滾出來的兩個東西,頓時有些訕訕︰「額……它們會有分寸的……」
伊水雲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出來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這兩個東西,尤其是包子,對這些奇花異草,根本是沒有絲毫的抵抗之力,不吃得連渣滓都不剩才是轉性。
看向某個小東西一臉滿足的伸出舌頭舌忝了舌忝嘴,伊水雲狠狠的瞪了包子一眼。
包子陛下打了一個飽嗝,仰頭望天。
而被餓的頭暈眼花的火狐可沒有那麼大的膽子,伊水雲一瞪,立刻撒了丫子就跑。
「水兒,你為何要采集這麼多草藥?」容夙終于忍不住問了。
要說伊水雲采些草藥回去以備不時之需,容夙還是能夠理解,但是看著伊水雲手里拎著的鼓鼓一麻袋,容夙就不太能理解,這些東西離了生長之地,最多不過七八日就會變成一堆廢物,而且伊水雲許多東西根本就是連根八七,甚至特意挖了泥土將根睫護住,這意味著伊水雲有將這些東西帶出去種植的打算。
可是生在如此靈氣充裕的地方,帶到外面去根本就不可養活,伊水雲從來不會做無用之功,所以容夙有必要深想。
聰慧如容夙,只需要一轉念就知道,伊水雲身為萬宗之主,必然也知道最珍貴最隱秘的煉丹之術,而要煉丹,就必須要好的藥材,要源源不斷的藥材,就必須要種植藥材,如何將這些養刁了的嬌貴藥草在外面養活,無外乎給它們一個不下于此處靈氣濃度的環境,要營造這樣一個環境沒有百年以上的時間根本就是妄想,當然那是在容夙不知道血色曼陀羅的用處之前,在知道之後,也就明白要改變一方土地,只需要這一株花而已。
如此一番想明白了,容夙也自然就知道伊水雲此刻所做的種種那都是已經將血色曼陀羅視為囊中之物的行為,也就意味著先前答應他不貿然出手,誘哄他只是去看看的話當真是敷衍。
伊水雲又是怎樣的心思細膩,立刻就明白了容夙已經看清了她的彎彎腸子,立刻揚起最燦爛的笑臉,丟下手里的靈草靈花,圈住容夙緊窄的腰身,小臉蹭著容夙的胸口︰「阿夙不要生氣嘛。」
容夙低下頭,對上伊水雲不安的紫眸,無奈的一嘆,伸出雙臂將她抱緊,低聲呢喃︰「水兒,我不想你為我如此……」
容夙怎麼會不懂伊水雲的心思,她要大量的煉丹,無非就是要以最快的速度擴大他們的勢力,提高他們的實力。丹藥的煉制是萬宗之內不外傳之術,而且是最重要的密術。
萬宗之主,歷代只有嫡系一脈之中能夠獲得宗主繼承權的人才會知道,這是為了保證宗主絕對生殺予奪的權利。除了宗主意外,便只有宗門將靈魂祭給宗主的治煉堂少數的幾人能夠學習,故而懂得煉丹之人極少,尤為珍貴,在一宗的地位也絕對的卓越。治煉堂長老幾乎是除去宗主外唯一可以橫著走的人。
一枚丹藥,任你是廢人還是殘缺之人,只要出自強大的煉丹師之手,就可以讓你一瞬間里魚躍龍門,成為人上之人。
由此可見,煉丹之術是多麼的重要!
「阿夙,我不是為了你。」伊水雲認真的看著容夙,「我是為了我們,我們的路,我們要一起共同走下去,無論前路有多少阻礙,我希望我們能夠一起承擔和面對,我不願成為你羽翼下的雛鳥,我要做能夠與你共同翱翔的鳳凰,生死不離,風雨共舟。」
回眸凝望,讀懂她的堅持與執著,涼薄柔潤的唇角揚起︰「好,無論前路如何,生死不離,風雨共舟。」
白皙寬大如玉雕琢的手掌攤在她的眼楮,琉璃般奇幻璀璨的紫眸溢出暖暖的笑意。
「嗯!」笑顏逐開,重重一頷首,小巧柔軟的手搭了上去。
細微的陽光穿透層層迷霧灑落,投射在那交疊的兩手間,看著十指緩緩的相扣,瑩白的指尖似有華美的流光轉動,那是一種至純至美的纏綿愛意。
「唔唔唔……」就在這柔情繾綣之時,火狐不知道去哪兒轉了一圈後,跑了回來,張嘴咬住伊水雲飄垂的裙擺,拉扯著。
看到伊水雲終于被它吸引了注意力,低頭看向它,才把爪子之上抓著的一個果實扔到伊水雲的面前。
那是一個乳白色如玉一般的果實,通體散發著與一般的光澤,雞蛋般大小,卻成嬰兒形態,恰是神刀雕出的瓷女圭女圭,完美的讓人不敢輕易觸踫,生怕一踫就把它給踫碎了。
「人參果?」容夙見此一愣,這傳說之中的東西,容夙竟然看到了。
「噗……」伊水雲忍不住笑出了聲,搖著頭道,「我的陛下,這可不是人參果,這世上哪有傳說之中的人參果,要不然不真有了神仙?」
「那這是……?」容夙也不介意伊水雲取笑他,虛心求問。
「這是眾生果。」伊水雲眼冒星光的撿起小巧精致的果兒,遞到容夙的面前。
「眾生果?」容夙伸手取過,觸及指尖,絲滑細膩的感覺讓他不僅想起身邊之人如綢緞般的肌膚,于是也就情不自禁的看向身側的人兒。
要說容夙是宗政燁的轉世,雖然兩人的性格迥異,然而骨子里都是一樣的本質,靈魂沒有改變,伊水雲痴戀了他兩生兩世,他的一個眼神,一個表情,她都可以極為準確的解讀。
這一接觸到容夙的目光,伊水雲頓時就明白那回味無窮的熱烈目光背後的意思,不由的小臉一熱,嗔了容夙一眼,一把從他手中奪走眾生果︰「眾生果,眾生相,只要在服食之時,集中精力想著你要變化的模樣,就能瞬間變化。除非藥力褪去,否則任何人無法識別,任何人無法改變。」
「有這麼神奇之物?」容夙自問也算是博學廣識,昨日的血色曼陀羅也好,幾日的眾生果也白,他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反而,倒是伊水雲突然變得無所不知,無所不曉,這個認知讓東帝陛下突然覺得很沒有面子。
「這些都是萬宗之內的少數人才能知曉,你沒有生在宗門,不知道才是對的,否則不被各大宗門追殺致死,他們是絕對不會善罷甘休。」一眼便看穿容夙那眸光一暗的心思,伊水雲立刻輕聲解釋。
容夙看到伊水雲小心翼翼的看著他,不由優雅一笑︰「這些我豈會不懂?我若心胸如此狹窄,怎能與你匹配?」
容夙那一點不豫只是一個人本能的稍縱即逝的情緒,不懂就不懂,他不並覺得有何丟人,誠如伊水雲所言,這些東西是他窮盡所能也無法輕易了解的,以前不懂是因為沒有門路,可以原諒,日後身邊有了一本活書,他此刻開始學習也不遲。
「以後,我慢慢的將萬宗之術都告訴你。」妖嬈的紫眸盯了容夙片刻,從他坦然的目光之中確定他不在意後,伊水雲才下定決心道。
她身上就有一本萬宗之術,那是萬宗之主嫡傳之物,等到出了九域就那個容夙,現在還不是時候,眼下也沒有時間讓容夙去專研。
容夙微微一笑,而後凝眸看著伊水雲,目光有些踟躕,思忖片刻後才開口︰「既然這東西如此神奇,水兒你不如……」
容夙的話沒有說完,伊水雲莞爾一笑,一下子將眾生果吞了下去,頓時伊水雲腳下煙霧彌漫,也只是眨眼的功夫,煙霧散去,而原本絕世無雙的容顏變回了之前容夙為她改的清麗秀美容顏。
「水兒……」
容夙動了動唇,想要解釋什麼,卻被伊水雲掩住了嘴,輕笑道︰「你我已是夫妻,我心你懂,你心我亦懂,容顏如何無關緊要,只要你是我的,我是你的便好。若是你輪回之後不是東雲陛下,沒有俊美絕寰的容顏,即便是路邊滿臉疙瘩的乞丐,我依然會愛你如故。」伊水雲說著,再次抱住容夙,低聲輕嘆,「阿夙,縱然你不記得前世種種,然而你我兩生兩世,痴戀百年,再沒有什麼能夠比得上你的那顆心于我而言來得更珍貴之物。」
情之所鐘,一切唯心。
容夙自然明白這個道理,雖然目前要伊水雲掩去容顏,是迫不得已,然而私心里作為一個男人,他只想把嬌妻那無雙絕艷的容顏刻在自己一個心里。
伊水雲又何嘗沒有私心,她現在也不能暴露水氏一族嫡傳血脈的身份,不說這會引來宗政暄,就說當年水氏一族與八大宗門之間的糾葛,就足夠她應付不暇。
要光明正大的行走,她必須得變強!
兩情相擁,偏偏就有不和諧的聲音。
「唔唔唔……」火狐一直仰著小臉等待伊水雲的表揚,可惜這個女主人眼里它這只狐始終比不上男主人的魅力無邊。
于是它想一定是它的功勞還不夠大,看來它需要立下更大的功勞,才能讓女主人投懷送抱,將滿腔熱情轉移到它的身上。
「走阿夙,火狐一定是發現了眾生果樹。」伊水雲立刻領會了火狐的意思,拉著容夙朝前走。
幾人是何等腳力,這是眨眼的幾個功夫,便已經繞到了山的另一邊。遠遠的只是看到那個很隱秘的洞口,伊水雲眼楮就如星星一般開始閃爍。
她的目力超然,隔得老遠就看到漆黑一片的洞口暈染著一層淡淡的乳白色的光暈,猶如霧靄層層,濃的揮不散。
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里面至少有一顆結滿眾生果的眾生果樹!
眾生果雖然很奇特,但是它的藥力有限,以伊水雲的估計她方才所服食的眾生果應該只有七八十年歲,這種年歲的藥力以伊水雲目前的修為消耗,估模著一個月一顆,當然隨著伊水雲的功力加深,消耗的靈力越大,眾生果的持續之效也會越來越短。
按照她的預算,三年之內她最好都不要暴露她水家嫡系一脈的身份,否則必有殺身之禍,她眉間那一朵桃花胎記,那是象征著水氏一族嫡脈的象征,萬宗之內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如此她必須在最少三年之內,在沒有足夠力壓萬宗的實力之前,她都不能暴露真容,那麼眾生果這種無人能夠看透的東西,自然要越多越好。
即便不為自己,有這東西在手,很多事情也好辦許多不是?
「你們兩守在這兒。」站在洞口,伊水雲吩咐包子和火狐。
伊水雲語氣有些嚴肅,兩個小家伙立刻一左一右,守在門口。
伊水雲挽住容夙的胳膊,兩人一起向著洞內走去。
洞並不是很深,前面始終是漆黑一片,然而隨著兩人越往里,黑暗之中,白光如同夜幕之中的星星開始閃爍,靠的越近,閃爍的光越發的明顯。漆黑之中,伊水雲清晰的看到那是一顆巨大的眾生果樹,樹根有瓷碗口般粗,約有**尺高,純黑色的葉子之間綴著一個個小巧玲瓏的眾生果,黑與白的完美交替輝映,視覺之上絕對是一種強烈的沖擊。
「這顆樹當真不小。」容夙目光透過黑暗同樣看的一清二楚。
要說這棵樹還不及一般的桃李樹來的大,然而容夙之所以會這樣說,那是因為伊水雲剛剛告訴過他,眾生果樹極為嬌小,因為生存的環境苛刻,一般只能長到兩根手指粗細,半尺多高,結出兩三個永遠無法成熟的果子,所以听了伊水雲的描述後,在看到眼前的這顆樹,那就絕對是眾生果樹之中的巨物。
「萬物相生相克。」短暫的喜悅過後,伊水雲變得極為慎重,神識已經開始四周查探,「這東西能夠長的如此好,這里面必然有著非一般的寶物給它提供靈源滋養。」
說完看向容夙,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之中,他們依然能夠清晰的看清楚彼此的容顏,兩人交換了一個眼神後,轉身後背相貼,目光警惕的掃視向四周。
陰冷的風掃過,伊水雲和容夙都在一瞬間感覺到脊椎一涼,若不是彼此深信不疑,若不是那種信任已經高于了本能主宰了意識,只怕二人早就先發制人,反身出手了!
能夠在他二人緊密相貼的情況下,還能給他們造成了危機之感,這個認知讓伊水雲與容夙都更加謹慎起來。
「水兒,無論如何,不能分開。」容夙聲音格外的沉重。
「分開」二字咬得極重,那是再告訴伊水雲,無論發生了什麼,他們都必須毫無間隙的某一處相連。因為,容夙有一種強烈的感覺,一旦他們之間出了絲毫的縫隙,兩人都會面對巨大的麻煩。
伊水雲直接用行動來回答容夙,手腕一翻,腰間的紫金凰鈴飛出緊緊的纏住了緊貼她的容夙,而另一端伊水雲緊緊的握在掌心。
她的紫金凰鈴,無堅不摧,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損之分毫。
就在伊水雲這一出手之後,前方驀然兩個猩紅色的點一閃。三角形狀,猩紅之中有漆黑一點,這分明是一種活物的眼楮。
抓住那一閃,伊水雲迅速看了過去,去只是一片漆黑的靜,根本看不到任何異物,讓她心下一沉。
看來遇到了比她想象之中還要難纏之物。
而他的背後,容夙也發生了同樣的事情。
兩人邁著同樣謹慎的步伐,身子始終緊緊相貼,在原地轉動。
驀然之間,猩紅的兩點似乎在兩人眼楮一亮。沒有任何氣息,任何氣流的波動,那東西就已經出現在了眼前。
兩人雖然具是一驚,卻出手如電,一掌揮出。可惜去打空了,不僅他們打空了,就連他們揮出去的內勁也似乎被什麼給吸收了,竟然在整個山洞里面沒有半點回應。
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不是活物,因為沒有氣息,沒有重量。
否則以他二人的能力,絕對不會這麼輕易的就讓那東西近了身。
「桀桀桀桀……你們是在找我麼?」
陰沉的聲音驀然響起,就讓听者如陰風掃過,涼意頓時從腳底竄起,與此同時,四周倏地亮起無數雙猩紅的眼楮。看的伊水雲,頭皮一陣發麻。
會說話,是活物,卻讓伊水雲與容夙比之前更加的警惕。
眾生果有七八十年的年份,這東西估模著也應該在百年之內,否則伊水雲不會不知道它的存在。
「你是什麼東西!」伊水雲冷喝道。
「咦?你身上好濃郁的靈源!」一聲興奮的怪叫後,伊水雲恍然之間還听到了一聲吞咽口水的聲音。
「想要吃我?有本事你就過來!」伊水雲冷笑道。
「桀桀桀桀……」陰郁冷沉的怪笑聲頓時布滿了整個山洞,在山洞之中一層層一浪浪的回旋重復而後擴散。
怪笑之中,容夙閉上了眼楮,精致的耳朵隨著風聲微微的動著。
伊水雲依然眼中紫光劃過,一寸寸的掃過四周的每一寸。
然而,他們卻絲毫沒有察覺到,腳下有東西一拱一拱從眾生果樹根部朝著他們輕慢的移來。
容夙稍稍听到一點異樣,目光凝向那一方,原本凸起的地面立刻變得平坦,毫無動靜。
伊水雲在強力的目力之下,微微察覺到了異樣,目光火速投過去,卻絲毫異動也沒有。
兩人的目光同時凝在一點,四目瞬間相對,而後同時朝著那一處劈下一掌。
「砰——」
一聲炸響煙塵四起,從地面彈跳出一根漆黑長滿倒刺的粗碩蔓藤,蔓藤朝著二人唰的一下揮了過來,直擊二人相貼的後背。
伊水雲手腕一松,緊纏的白綾依然纏著容夙的腰,卻松了一圈,兩人身子一轉,蔓藤伸到了兩人之間。容夙掌風如刀一掌劈下。
而就在此時,伊水雲腳下悄無聲息的躥出連根極細極細的蔓藤,只是眨眼的功夫就將伊水雲雙腳死死的困在,而後用力拉。
但聞砰一聲,容夙一掌將蔓藤劈成數段,血液四濺,而後煙霧大起,容夙拂開煙霧,山洞倏地亮了起來,眼前卻已經空無一人,不由的大喊一聲︰「水兒——」
「阿夙,我在這兒。」容夙身後「伊水雲」踱步而來。
容夙轉身看著完好無損的人兒,頓時心口一松,眉宇之間的殺氣也散開。一步上前,抓住她的手,妖冶的紫眸頓時一凝,到了唇邊的話驀然一轉︰「走吧,早點取了眾生果,早點離開。」
「伊水雲」淺淺一笑,點點頭,綿軟的聲音沒有絲毫異樣︰「好。」
而另一邊,方才伊水雲被死死的纏住雙腳,用足了內勁卻絲毫振不斷纏住自己的東西,被那東西一拖,身子便朝著眾生果樹飛了過去。
她當機立斷,身子凌空一旋,伸手抓住了纏著自己的蔓藤,手下一股寒氣溢出,纏著她雙腳的蔓藤一寸寸的結冰,那冰順著蔓藤以流星趕月一般的速度迅速朝著蔓藤的根部蔓延。
那東西很聰明,立刻棄車保帥,斷了自己的肢翼,同時也松開了伊水雲。
伊水雲甫一獲得自由,轉身之際洞內一亮,而後眼前煙霧頓時彌漫,伊水雲拂開煙霧後早已空無一人,不由大喊道︰「阿夙——」
「水兒。」伊水雲話音一落,白霧頓散,「容夙」踏霧而出。
「你在就好。」伊水雲沖上去,仔仔細細的看了看他,相認以來,第一次遇險分開,哪怕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卻也勾起了伊水雲不好的回憶,看到面前溫柔淺笑,眼含濃情的人,瞬間撲了過去。
「容夙」也伸開雙臂,溫柔的包住了伊水雲。
嗅著熟悉的體香,伊水雲習慣性的貼上他的胸口,然而,只是一瞬間,伊水雲眼中冷光一閃,不著痕跡的推開了擁抱自己的男人,唇瓣揚起清淺的笑容,抓住了他的手︰「此刻不宜久留,快取眾生果,快速離去。」
于是,兩人閃身朝著眾生果而去。
甫一接近眾生果樹,就在果樹前停了下來,轉頭向「容夙」問道︰「阿夙,你說這果子要如何摘取?我怕我一個不慎傷了它,以後再也無法結果該如何是好?」
「指摘果子,應當無礙。」他溫柔淺笑而答。
「我听說眾生果樹最脆弱的是樹桿,我從沒有見過這麼樣如同墨玉一般瑩潤的葉子,我摘幾片葉子應當無礙吧?」伊水雲俏皮的眨了眨眼問道。
「眾生果樹最脆弱的是葉子,越往上越脆弱,水兒還是從它的下面摘取為好。」蹙了蹙眉,「容夙」解釋道。
「這樣啊。」伊水雲恍然大悟,而後松開了抓著的手,幾步朝著根下而去。
在她的身後,「容夙」妖冶的紫眸閃過一道冷光。
伊水雲腳步不停,去在走到根本最後一步,足尖落下時,重重一踏,身子一旋,朝著上空飛掠而去,玉手一揚,白綾飛旋,清脆的鈴聲嘩嘩作響。瞬間死死的將眾生果樹頂端圈住,而後一股寒氣從白綾撲騰而去,只是一瞬間,整棵眾生果樹就被冰潔。
而,與此同時,身後砰的一聲炸響,一人朝著他飛躍而來,凌厲的掌風直擊眾生果樹之巔。
「阿夙住手!」看到真正熟悉的身影,伊水雲大喊道。
容夙穿透禁制破空而來,看著比他先一步制服了眾生果樹的伊水雲,矯健的身子一旋,凌空一躍,掌風一收,穩穩落在了伊水雲的面前。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你們怎麼會識破!」容夙還沒有說話,眾生果樹之下一聲怪叫響了起來。
「哼,眾生果可以幻化任何面相,甚至氣質性格都絲毫無異,可惜死物就是死物,沒有心跳和溫度的東西也想要欺騙到我?」伊水雲冷哼一聲,察覺到下面的東西依然不安分,又是一股寒氣擴散,被凍結的眾生果樹上的寒冰又厚了一層。
而他們于彼此,本就是不可替代的存在,什麼人都無法模仿那一份悸動!
「不要再加了,不要再加了……」有些顫抖的告饒之聲從樹根傳來。
「說,你是什麼東西!」伊水雲自然不相信一顆樹可以修煉成精,她紫光閃爍的眼楮也只看到樹根里一團乳白色的光暈。
「我……我……」那東西吞吞吐吐,似乎並不想說。
「找死!」伊水雲看著還不肯老實的東西,眼楮一冷,一股寒氣至她手中再次擴散而出,這下眾生果之後的牆壁都開始凝冰了。
「別別別……我說我說……」那聲音打著冷顫,磕磕絆絆的說道,「我我我……就是……就是一縷……殘魂……」
「你敢騙我?一縷殘魂,也能久久不散,還能修煉?」美人一怒,冰封一尺。
「我我我……」這次那聲音已經虛弱得說不出話來……
「水兒,不可操之過急。」容夙溫雅一笑,指尖一點,一縷四重顏色重疊的火苗朝著眾生果樹根部飛躍而去,那處的冰頓時一融。
而就在這時,那里面的光團似乎是平靜全力的一撞,竟然從眾生果樹根部撞了出來。
冷光直射,就想要奔出去。
但見某男某女溫柔相視一笑,兩人一人優雅的伸出一根手指,兩根修長的手指同時一晃,
左邊一股妖艷美麗的火焰飛躥而出。
右邊一股冰寒徹骨的冷氣飛射而去。
不急不緩,恰好在光團要飛出洞口之前,冰火相踫,形成了一個圓,圓圈一點點縮短,那一團光也隨之一點點的被逼了回來。
直到光團被逼到近在眼前剛剛夠容納它的範圍之後,冰火光圈才沒有開始縮小。
然而被圈在里面的光團真正是體驗到了什麼是冰火兩重天的恐怖,靠左邊一點熱的疼,靠右邊一點冷的暈。
「說,你到底是什麼東西?」伊水雲冷聲問道,冰圈也隨之縮小了半寸。
「我真的真的一縷殘魂……」這次那東西終于學乖了,老老實實的回答,「我不也不知道我怎麼就沒有散去,我之所以能夠修煉,那是因為……因為……」
「因為什麼?」伊水雲很沒有耐心的逼問,冰圈又縮短了半寸。
「水兒,不要凍壞了小東西。」容夙笑的一臉溫柔,手指輕輕溫柔一彈,那火圈也跟著一彈,在光團之上掃了一圈後,又彈了回來。
「啊——好燙好燙!」一聲殺豬似的尖叫響起。
「你果然很溫柔。」伊水雲唇角抽搐。
「我的溫柔,水兒你最清楚。」某男大言不慚的接收贊美。說著,作勢手指又曲了曲。
「不要不要,我說我說。」那團光劇烈顫動著,「因為眾生果樹之中出現了樹魂。我是借助它修煉的!」
「樹魂!」伊水雲與容夙兩人同時驚呼出聲。
花之心,草之靈,樹之魂,那都是如同烈焰火種一樣精華!就連容夙都知道,可見它的傳奇與用處。
「交出來!」伊水雲當下索要。
「不行,不行,如果我交出來,我就會灰飛煙滅!」關系到生死存亡,那縷殘魂自然不願意妥協。
「給還是不給?」伊水雲冷冷的威脅。
「不給,即便是你們折磨死我,我也不給,這東西已經如我相連快百年,只要我不願,你們就算拿到了也會廢掉!」殘魂視死如歸道。
「不給?」伊水雲冷笑,「不給,就打到你給!」
言罷,看了容夙一眼,容夙立刻會意,手指一收,半個火圈頓時消失。然而那團光還來不及動,就被伊水雲死死的凍住,一顆光滑冰涼的光球落在伊水雲的手中。
「包子,給你一日的時間,將這個不听話的東西教好。」伊水雲隨手一扔,將手中的冰球拋出去。
洞外的包子頓時兩眼放光。
嗷嗷嗷——
它終于有玩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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