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暖陽恣意的揮灑著溫和柔軟的光輝,枯燥的寒風將搖曳的樹枝吹動。浪客中文網天空之上,密布的吧白雲,厚厚的恰是一襲棉絮。這樣明媚的天氣卻沒有帶給九域鎮百姓一絲一毫的愉悅,反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一顆心似乎被巨蟒給纏住,一點點的窒息。
小半個時辰過去了,除了百姓們日漸緊張擔憂的情緒外,伊水雲沒有看到絲毫的變化。
「怎麼還沒有反應?」
「不知道,說不準那藥根本就是唬我們的。」
「噓……小聲點,那可是被譽為聖醫的東雲王爺,怎麼會唬我們?」
「怕什麼,我說的本來就是實話,你看看這都干站了半天了,什麼都沒有看到。還不準我抱怨兩句,發發牢騷?東雲王爺怎麼了?東雲陛下還不是奈何不了我們!」
「就是就是,他們怎麼不會唬我們了?還不就是眼饞我們九域的人!」
「……」
百姓們都在一層層嗡嗡的小聲議論,伊水雲隱隱約約听到一些聲音,秀氣溫婉的黛眉不由的一蹙,眼中冷光一閃而過,她目光冷冷的掃過院子外門探頭探腦的人,對著的侍衛冷喝道︰「把不相干的人逐出去!」
伊水雲冷淡的話音一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射到了她的身上,九域鎮的族長劉滸自然也明白伊水雲是听到了方才的話而不豫,出事圓滑的看了看沒有什麼表情,依然低著頭,看著捧在手中手札的玉傾宇,有些訕訕的看著伊水雲︰「雲姑娘莫動怒,他們也出于一片關切之心,還望雲姑娘見諒。」
劉滸長的圓潤,身寬體胖,見人三分笑,伊水雲看著他大餅般的臉,堆著兩頰的肉,細小的眼中卻不斷閃爍著精銳的光,櫻花般柔軟的唇瓣一勾︰「劉族長,我想你們搞錯了一件事兒,今兒是你們求著我和宇哥哥,而不是我和宇哥哥求著你們!」
伊水雲的身份並沒有被暴露,玉傾宇也只是告訴鎮上的人,伊水雲性雲,是一個能夠相助他們月兌離病魔的人,其他的就什麼都沒有提及。
所以,她毫不留情的話,讓劉滸面子有些掛不住,然而劉滸能被坐上九域鎮族長,相當于一城城主的位子上,自然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絲毫沒有因為伊水雲不善且傲慢的態度變臉,依然招牌式的笑著︰「雲姑娘說的是,但也請雲姑娘念在他們並無惡意的份上,不予計較。我們都是粗野鄉民,難免性子有些急。且我們大伙兒雖然不同姓,卻形如一家人,對于自個關心之人自然就更加上心。」頓了頓後,目光落在玉傾宇身上,「我是絕對相信王爺與姑娘,只要王爺和姑娘能夠助九域擺月兌這種怪病,這份恩情,九域必然會銘記于心。」
伊水雲目光看著劉滸,眼中幽光稍縱即逝,劉滸的確是一個懂得審時度勢的人,三言兩語告訴她,他們九域上下一心,牽一發而動全身,這話中不無警告。卻又偏偏說的那麼謙和,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真的在向她賠罪。
宇哥哥說的沒錯,這里的人都不是簡單的人,就拿方才再院門口出言不遜的人來說,體格粗狂,一看就孔武有力,看似輕蔑的話中卻是故意在告訴他們,他們得罪得起東雲,所以不要對他們耍花樣。否則,便是魚死網破。
伊水雲沒有再發難,而是兩眼放光的掃過劉滸等人。那沉寂的目光,讓劉滸等接觸的人,不由的背脊發冷,好似被野獸給盯上了一般讓人不寒而栗。
然而,他們卻不知道就是這讓他們害怕的目光,改變了他們的一生,讓他們在厚重的史書上刻下了他們的原本極度平凡的名字。
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然而,幾人各懷心思之時,都沒有听到一時間寂靜下來的小院,發出了一種如同磨牙齒似的「咯咯咯」的聲音。
這聲音本來很小很細,不易被人察覺,然而一個人發出這樣的聲音或許小,可五百人同時發出這樣的聲音,那就是不僅不小,然而听起來分外刺耳。
所有人一驚,抬眼看著被捆綁的人,發現他們有些的臉已經開始扭曲,齜牙咧齒,像極了被困在山野之中饑餓了許久的凶獸,身子有的眼楮變得通紅。
「發作了發作了!」
「快快快,快準備家伙!」
「怎麼……怎麼全部都……」
外面的百姓對這樣的變化並不陌生,一個個都變了臉,將因為這幾日特殊時期而隨身攜帶的攻擊武器牢牢的握在手中,一臉防備的看著所以出現反應的百姓。
唯有劉滸驚駭于有病者的數量,院中所有人都出現了病發前該有的癥狀。讓他難以相信自己的眼楮,只能帶著一絲期望的看向玉傾宇。
玉傾宇茶色的雙瞳閃過一絲無奈與惋惜,沒有人看到他眼底深處的漠然︰「劉族長,或許這種病早在你們住在九域開始時,便已經為九域內瘴氣所傷。自是每一個人病的深淺不一,所以重者發作了,而輕者沒有發作。」
玉傾宇的話,無疑將整個九域鎮的百姓打入了地獄,看著院中發病程度不一的同胞,心里都在顫抖,原來他們已經是一只怪物了,只是他們尚且不自知而已。
劉滸是個穩重謹慎的人,然而在這沒有辦法爭辯的事實面前,他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不是沒有對玉傾宇存有懷疑,可惜這病癥,這病的可怕後果,他縱然心里依然存著一絲絲的懷疑,卻無從開口,因為哪怕這個事實只有一層真實的可能性他也沒有去豪賭的資本,只有接受的本份。如果只有他一個人患病,大不了是一死,可是全鎮的三千多人,其中嗷嗷待哺的孩子都有數十個,難道要一起隨著他慷慨就義?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王爺,您……可有解救之法……?」劉滸開口開的艱難,因為這一開口,意味著他們再也沒有與玉傾宇討價還價的資本,自能仍由玉傾宇予取予求。
可是令他失望與絕望的是,玉傾宇只是垂下眼簾,低低的一嘆︰「沒有。」
兩個字飄出玉傾宇的唇角,頓時一陣陣絕望的哭泣之聲響徹整個大院,掩蓋了被捆綁住,已經開始發狂的百姓野獸般的吼叫。
那麼響徹,那麼悲切,那麼絕望,那麼哀慟。
讓本來還懷著一絲期待的伊水雲,都忍不住閉上了眼楮,更遑論是九域鎮的人。
沒有會質疑玉傾宇這最後充滿遺憾的兩個字。
因為玉傾宇沒有不救助他們的理由,他們死了對玉傾宇固然沒有損失,然而,玉傾宇若是救了他們,玉傾宇便可以等到很多很多,多到普天之下每一個人會不心動。所以玉傾宇說沒有,那就是真的沒有。
然而,這天下就連玉傾宇都說沒有辦法的病,還有那個敢說能治?所以,他們除了絕望以為,還能如何?
劉滸一下子就軟到在椅子上,一雙本來精光熠熠的眼楮頓時變得沒有了焦距。九域六大家族的主事人都無力的閉上了眼楮。
伊水雲看著院子里哭聲一片,似乎面臨著世界末日一般哀慘。抬起頭看著溢出白雲的陽光,覺得那麼的冷,那麼的冰涼。
「宇哥哥,一絲生機也沒有了麼?」伊水雲不是懷疑玉傾宇的判斷力,而是真的听到老弱婦孺淒慘的哭聲而動了惻隱之心。
「也許……」玉傾宇擱了手中的手札,不確定的說了兩個字,然而就這兩個字卻讓院子里立刻靜了下來,除卻那些發病的人,所有人的目光都是那樣殷切的看著玉傾宇。
「也許什麼?」伊水雲目光一亮,緊張的問道。
玉傾宇目光含笑落在伊水雲身上,笑得很溫柔,恰似皎月破雲而出,灼灼生輝︰「若水,天下萬物相生相克,也許九域之中會有解救的辦法。」
「譬如?」伊水雲知道玉傾宇既然這樣說了,必然是心里有些底。
「譬如在九域之巔的血色曼陀羅,那本謠傳為聖物的花,必然有其獨特之處,而血色曼陀羅也是九域之境唯一沒有危害的生靈之物。」玉傾宇唇角的笑意擴大。
然而,他的話卻讓九域鎮的百姓們再一次絕望。血色曼陀羅九域之境卻是有,先且不說要登上九域之巔所遇到的重重危險,就說血色曼陀羅前那十幾丈的弱水河,便是不可跨越的存在。
那水腐蝕天下一切,兩百年來已經無數人因為那花而葬身在弱水河之中,其中不乏武林宗師,密術高手。十幾丈對于輕功卓越,挪移高深的大師自然不是不可能跨越,而是那弱水河毒氣裊繞,沒有活物可以從它們的上飛躍過去。
「血色曼陀羅?」伊水雲有些錯愕的看著玉傾宇,這一瞬間,有什麼在她的腦中一閃而過,讓她被自己心中所想給震驚到了。
然,玉傾宇只是意味深長的看了她一眼,而後起身,身影一閃,伊水雲只覺耳邊一陣疾風掃過,等到她緩過神來,院子里發病的人都已經被玉傾宇打暈,昏了過去。
玉傾宇一個瀟灑的翻身,飄然落回原處,目光淡然的看著所有人︰「今年不會病發的人,我已經松了綁,還被捆著的人,你們看著處置吧。」
隨意的說完,玉傾宇便欲轉身而去。
「王爺,你是不是真的確定血色曼陀羅能夠解救我九域一族?」劉滸驀然站起來,緊緊的看著玉傾宇的背影。
玉傾宇腳步一頓,而後轉過身來,目光沉寂的回視劉滸︰「本王有七層把握。」
七層,不是絕對,卻是一個大過一半的期望。
劉滸似乎做了一個重大的決定,他的眸光一沉︰「劉某可以勞煩王爺壓緩他們發病的時日麼?」
玉傾宇思忖了片刻後道︰「本王可以壓緩半月。」
「多謝王爺!」劉滸深深的對玉傾宇一拜。
「族長想要親自去九域之巔?」玉傾宇劍眉一揚,直戳劉滸心頭的想法。
「劉某身為族長,只要有一線生機,赴湯蹈火也不能退怯!」劉滸視死如歸的說著,而後眸光一閃,「更何況劉某也許便是今年就會發病之人,能用這殘破的身軀造福我族百姓,死亦無憾。」
伊水雲看著劉滸的眼楮,第一次覺著這雙細小的眼楮,是那樣的璀璨。伊水雲很佩服,因為她清楚劉滸這樣做不是因為他覺著自己命不久矣,也不是為了用殘缺的身子卻換的一些名譽,而是他在扛起一個族長的責任。
「九域之巔你上的去麼?」玉傾宇卻是冷漠的說道,「三千弱水,你渡得過麼?」
「不試,怎知不能?」一個人拋卻了生死,勇敢的直面死亡,坦然接受生命的終結,那麼這個人就沒有什麼不敢做,也沒有什麼是不敢去拼得,就如現在的劉滸。
「有一個人,不懼弱水。」玉傾宇眼中帶著一絲欣賞的看著劉滸。
玉傾宇的話讓劉滸目光一亮,似有一團火焰在開始燃燒。一掀長袍,對著玉傾宇跪了下去,雙手高舉過頭頂,深深的拜下去,額頭磕在青石地板之上,清脆的響聲,敲進人的心里︰「求王爺施以援手,九域三千人,日後听憑王爺差遣。」
「這個人不是本王。」玉傾宇搖首道,而後在劉滸抬起頭,目光哀求之下看向伊水雲。
劉滸順著玉傾宇的目光,看向伊水雲,先是一愣,而後似乎想起了什麼,身子微微一側,對著伊水雲叩拜︰「雲姑娘,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九域三千人,雲姑娘定然會功德無量。」
「若水,是我東雲即將與吾皇大婚的一國之母。」不等伊水雲開口說話,玉傾宇便冷聲道,「血色曼陀羅是她承諾給東雲百官的嫁妝,讓給你們,無依無靠的她何以嫁入皇家?何以在皇家立足?何以不讓天下人不看輕她?」
劉滸抬起頭,目光真摯的仰視著伊水雲︰「娘娘若真能解救我九域三千人,九域日後為娘娘所用,劉某承諾一定讓娘娘嫁的比天下人都風光!」
劉滸的話,讓伊水雲心如擂鼓,激動她固然激動,因為這是她想要的,這些人力物力財力,會改變她的一切,然而她卻不敢開口,因為她心里已經隱隱的猜到了這其中的曲折。她甚至不敢向玉傾宇投去一個眼神,因為她不用求證也知道這是玉傾宇早已設好的局,只為替她平了九域,為她找到堅實的後盾。
伊水雲心里復雜,遲遲不肯開口,看著劉滸眼里,卻是成了遲疑,于是劉滸當下伸手起誓︰「九域第十八代族長劉滸起誓,若是娘娘能救我族人,九域自此忠屬娘娘麾下,誓死相隨,若有異心,九域之後,代代不得好死!」
伊水雲沒有想到劉滸會這樣的絕然。可是心思一轉,她能理解劉滸此刻的立場,他是九域的族長,必然是見慣了那怪病發作的可怕,也害怕了那病魔的折磨。所以,他不願再見到他的族人一個個死在自己的親人手上,他根不能讓九域結束在他的手上,所以,只要有一線生機,他都要抓住,所以他說只要伊水雲能救,所以他說忠屬,而非為奴。
這是他們的底線,然而劉滸的話沒有一個人反駁,也就證明著所有的人都認同。
「劉族長起來吧,若我能得到血色曼陀羅,定然會贈與九域鎮,至于其他……」伊水雲心里是掙扎的,因為玉傾宇在她心中近乎是完美的化身,那是那樣的神聖的存在,此刻卻為了她用了這樣卑劣的手段,那種讓她有了一種將謫仙似的玉傾宇拉入了骯髒俗世之中的負罪感。
她知道,這種病也許真的某些人存在,然而絕對不會有這樣的嚴重,必然是玉傾宇再藥里做了手腳,劉滸也能想到這一點,只是他賭不起,他不能拿三千人的性命去與玉傾宇賭,賭玉傾宇在藥里做了手腳,讓他們發病。所以,從他們求上玉傾宇的那一刻,就已經將九域鎮的命運交到了玉傾宇的手中。
也許這是玉傾宇這麼多年一直研究這種怪病,早就預備下的套,原本是為了東雲套住九域,如今只是把這個套住的收放權交到了她的手中。心里即使想到這一點,玉傾宇不是為她,也會為東雲這樣做,可是她還是覺得玉傾宇那樣的人,不應該是這樣的,所以她想,若是她不接受,玉傾宇還是那個完美無瑕的仙人,那個悲天憫人的神祗。
可是,伊水雲這完完全全為著玉傾宇,為著她心目之中的玉傾宇的推辭,卻更加堅定了劉滸的決心︰「娘娘,九域的人言出必行!」
伊水雲知道,她已經被趕鴨上架,不能不接受。
那日之後,伊水雲再也沒有去見玉傾宇,玉傾宇依然在找今年會發病的人,本就很忙,加上伊水雲有意的回避,自然沒有再見面的機會。
時間,轉眼便匆匆的過去三日,明日便是伊水雲要進入九域的時間。她是想要去見玉傾宇,卻又不知道見到他該說些什麼。然而,這一去,凶險萬分,縱然她信心十足,意志堅定,可是這未知的事兒,誰也不能絕對的做出定論,她無法十成十的保證沒有萬一。若是真有一個萬一,她在臨走前都沒有去見他一面,或許她死都不會瞑目。
于是,她的心里十分的焦急與煩悶,從日出東升,掙扎到了月落西沉,她都不停的在自己的小院徘徊與猶豫。
最後抬頭看了看天,都已經子時(23~01點)了,自嘲的笑了笑,這個時辰怕是玉傾宇都已經睡了,現在這是天意吧,折身往屋子里走,然而手撫上了門,卻沒有用力去推開,定定的站在那兒,靜默了片刻,還是轉身朝著外面走去。
去見見他,哪怕是偷偷的看上一眼也好。
伊水雲這樣想著,便朝著自己的院子外奔去。
可是她一拉開自己院子的門,一抹月白色的身影便撞入她的眼底。所有的動作在那一刻停止了,她愣愣的看著那抹筆直頃長的身影,背對著她負手而立。
也許是听到了身後的身影,玉傾宇緩緩的轉過身。今日的夜空無月,冷風陣陣,吹動著掛在屋檐下的燈籠,晃動的燭光打在那張如月的臉上,俊美的讓人挪不開眼。
「若水……」玉傾宇先打破沉寂,輕輕的輕輕的喚了她一聲。
伊水雲眸光一閃,回神後迅速錯開目光,低下頭,沉默無語。
「若水,我們走走如何?」玉傾宇輕聲詢問,然而腳步已經動了,緩緩的轉身朝著外走,也不怕伊水雲會拒絕。
而事實上伊水雲也沒有拒絕,而是松了抓住門扉的手,提裙步下石階,緩緩的跟在玉傾宇的身後。
兩人一路無話,就這樣沉默的走著,一個神色不明,一個神色恍然。
最後玉傾宇走上了一條建在水上的九曲走廊,走廊的盡頭是一個八角小亭。玉傾宇並沒有進入亭中,而是站在一個轉角,更加貼近湖中心。
冷風掠過湖面,吹動著他月白的衣袍,衣袂飄飄,青絲飛揚。他昂長挺拔的身影,被長廊上被琉璃燈罩罩住的燭光拉長,投在湖面之上,光禿禿的湖面,除了長廊外,唯有他的身影。伊水雲遠遠的看著,看著他身上那一股冷寂與落寞,莫名的心口一緊,情不自禁的走上前,站在他的身側,于是湖面之上就倒影了兩抹身影。
玉傾宇一直沒有說話,沉默許久,伊水雲終于還是忍不住先了開口︰「宇哥哥……我明日便要去九域,我會照顧好自己,我會回來。」
玉傾宇沒有回應伊水雲,目光依然淡淡的落在微微波動的湖面之上。
伊水雲垂下眼瞼,也不再開口,卻沒有要離去的意思。
「若水,你是不是失望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幽幽的響起了玉傾宇的聲音。
伊水雲先是一怔,而後明白玉傾宇的意思,緩緩的搖頭︰「沒有,宇哥哥,我知道有些內疚,讓你為了我做這樣的事兒。」
他是一個醫者,伊水雲相信這是他第一次對無辜之人下毒。一個醫者可以沒有婦人之仁,也可以殘忍,卻不能對無辜之人下手,那是為人所不恥的事情,而玉傾宇這樣高潔的人,做了那樣的事兒,定然心里也不會好受。
玉傾宇听了這話,轉頭目光幽深的看著伊水雲。逆著光,伊水雲看不清玉傾宇眼中的神色,卻覺得他的眼楮好生明亮,在夜色之中,也是那樣的不可忽視。
「若水……」玉傾宇的聲音有些低啞,有些猶疑,最後還是輕聲的問了出來,「你為何要嫁給阿夙?」
伊水雲突然莫名了,但是嘴上卻沒有思考就月兌口而出︰「為了伊家一門血海深仇!」說完,又覺得有些沖動,于是看了看玉傾宇,才放緩了聲音,「宇哥哥,我知道你不想我被仇恨蒙蔽,可我忘不了。」
那樣刻骨的血淋淋,她怎麼能忘記?
玉傾宇的身子一顫,而後聲音有些飄渺的問道︰「為了復仇,你什麼都可以舍去,哪怕……終身幸福……?」
「宇哥哥,從我家破人亡的那一刻起,我便一無所有,幸福已經不在是我能奢求的東西。」伊水雲笑了,笑的有點悲,有點涼。
那樣的笑容,刺得玉傾宇的眼楮發疼︰「若水,不想笑可以不笑。」
不想笑可以不笑。
這已經是第二個這樣對她說了,可是她不笑,難道可以哭麼?她還有哭的權利麼?她喜歡笑,因為這些笑,可以掩去她心中的淒楚,至少她是這樣認為的。
「宇哥哥,天色不早了,你這幾天也累了,早些休息吧,我也該回去了。」伊水雲突然不想再待下去,她的心里隱隱升起一絲恐慌,一種對玉傾宇即將對她說的話而恐慌,她不確定他要對她說什麼,然而,她卻真的很害怕,他會說出來,因為,她知道一旦他說出來,很多東西都會改變。
所以,她逃也似的離開。
然而,她的腳步還未踏出長廊,身後還是響起了玉傾宇沉沉的聲音︰「若水,若是我不願你嫁給阿夙,你會不會為了我而不嫁?」
伊水雲腳步一軟,險些栽倒,好在她反應快,伸手扶住了長廊欄桿,可是她的一顆心卻是慌了。
她甚至沒有勇氣回過頭去看一看玉傾宇,那樣風姿卓越的男子,那樣如皎月般讓人可望不可即的男子,對她這樣卑微如塵的一個女子表明心跡,她不是喜悅,而是深深的恐慌,這種恐慌讓她難以理清,她的心一瞬間很亂很亂。
她經歷了蕭逸遠還能再愛一個男人麼?一個像玉傾宇這樣優秀的男子?一個如此為她著想,不惜拋卻原則的男子,一個如此聖潔如雪蓮一樣的男子,她配得上麼?
她深信,玉傾宇不會負她,然而,她卻承受不起,和他站在一起她是那樣的自卑。和容夙在一起,他們互相利用,在容夙面前,她尚且還有幾分利用價值,可是在玉傾宇面前,她什麼都沒有。
而且,容夙不會允許她身邊有其他男人,她不知道她為何這樣的想,然而她就這樣的篤定,若是她正的和玉傾宇在一起,容夙絕對不放過她,這些她不怕,可是她能讓玉傾宇因為她而失去一切?臣奪君妻,這樣的罪名,足夠毀了玉傾宇的名譽,玉傾宇或許不在乎,可是她在乎,她不能成為他的污點,正如她耿介于他為了她違背了醫者的原則一樣。
故而,他們注定無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