錯嫁之絕世皇寵 第七十章 :她在改變

作者 ︰ 墨染流雲

惠明帝——宗政暄,不可謂不是大胤史上除去開國皇帝宗政胤天以外最具要傳奇色彩的一代君主。舒駑襻

經歷四百多年的統治,曾經昌盛的大胤皇朝也終于步入了歷史的必然,在幾代昏昏碌碌的君主手中走向了衰敗。大胤四百六十一年,惠德帝登基,這位在長兄手中篡位而爬上龍椅的皇帝,弒殺成性,暴戾殘忍,甫一登基就將除了自己嫡系後代以外的所有宗政皇族子弟屠盡,那是大胤史上殺伐最血腥的一頁,前無古人。而後七年的掌權,建玉宮,造金船,將國庫掏空,便增賦稅,一層層的剝削,弄得民不聊生,哀聲四起,卻依然我行我素。

朝中大臣凡有勸諫者,殺無赦。四方諸侯開始分裂,自立稱王。紛紛打著推翻暴政的旗號起兵造反。眼看民心已失的大胤皇朝已經搖搖欲墜,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屬于大胤的時代即將結束的時候,一位自稱前皇太子的人突然從天而降,他手執大胤傳國玉璽,立刻得到了無數大臣世族門閥的支持。

憑借著過人的才智,果斷凌厲的鐵血手段,不僅僅從惠德帝手中奪回大權,更加只用了短短五年的時間就平定四方諸侯,挽狂瀾于將起,扶大廈于將傾。成為大胤史上絲毫不遜于太祖皇帝元承大帝——宗政胤天的又一代曠世奇君。

其後的幾年,大胤漸漸的再次走向盛世太平,就在所有人都以為可以安枕無憂,可以安然度日時。這位自登基以來,變不曾冊妃立後,形單影只從來沒有一個女人在身側的帝王,突然要修煉長生不老之術,于是廣招天下能人異士,高官厚祿任君挑選,只要能夠教的帝王滿意的修煉之術。

于是大胤從此開始了再度的風雨飄搖。沒有人知道為何這位英明決然的帝王要如此做,也沒有人明白為何他們心中敬若神明的帝王會在一夕之間變得如此冷殘昏聵。所有忠君之臣,都還沒有弄明白這其中緣由時,已經兩眼一閉,將心中的怨恨與不甘帶入黃土之中。

而大胤皇朝也在隨後不到五年的時間轟然崩塌,這位帝王再不知去向。有人說他被逼在紫環峰自縊,有人說他練習妖術**,有人說他被丹藥毒死,關于這位帝王最後的去向揣測極多,也有人說他最後得道升仙,因為據說有人親眼目睹,大火焚宮的那一日,這位帝王帶著一個絕美不似人間該有的女子踏雲而去。

「水兒,你說,這其中那一種才是真正的結果?」

伊水雲靜靜的听著容夙說著那一段風雲歷史,縱然言辭簡略,然而伊水雲也依然听得津津有味。

卻不料容夙突然出聲相問,愣了愣才道︰「既然惠明帝在此作畫,畫中除卻這女子再無其他,可見惠明帝眼中只有這女子。」伊水雲淡笑的分析著,「不過傳言都不盡然,我想只有這最後一種傳言才點到了些許真相。」

容夙莞爾一笑,溫暖的情意染上他燦華流轉的紫眸︰「水兒猜的不假。」容夙點了點頭,而後目光從那絕世之畫移開,落在伊水雲冷光中粉女敕的臉上,對上伊水雲好奇的目光,明知故問,「水兒,想听听這里面的故事麼?」

無疑,這個誘惑是伊水雲無法抵擋的。她也沒有矯情,對著容夙抿唇頷首。

容夙低頭,攤開寬大如玉的手掌,看著伊水雲小巧如玉的柔荑柔若無骨的躺在他的掌心,暖暖的溫度從她的手心傳來,流入他的心間,指姆輕輕摩挲著伊水雲的手背,他底醇清魅的聲音帶著點點嘆息響起︰「水兒你知道上古密術是從何時開始流傳于世麼?」

「難道不是自五百多年前,大胤開國皇後——風絕華?」這是世人皆知的事,然而伊水雲知道容夙既然這樣問她,那麼事實便必然不是如此,不過這些都是深宮塵封的秘聞,伊水雲確然不知,但是不免被勾起了好奇之心。

容夙輕輕的笑了,清潤的笑音溢出唇角,微微搖頭道︰「其實密術在很早很早以前便有,至于到底有多早,沒有人知道。然而,它真正的流傳于世是從一千年前開始,將它帶出世的不是大胤開國皇後,而是大靖流芳百世的靖睿皇後。」容夙頓了頓,看著伊水雲眼中熱光更甚,也沒有調她胃口的心思,接著道,「大靖靖睿皇後便是身懷密術之人,她的兩子兩女更是其中翹楚,其中最負盛名的便是頤嘉公主——鳳熙。」

「四公主鳳熙所下嫁之人,便是一千年萬宗之主——水無月。他二人稱霸整個密術宗界,水無月愛妻如痴,為了迎娶鳳熙公主,對崇天皇帝與靖睿皇後許下三諾,承天一族,天下萬宗,只要是他水家掌權一日,便不會有一人與皇權向左,承天一族也甘願成為大靖護國宗門,為大靖萬世之基保駕護航,這也是為何大靖皇朝會是有史以來統治天下超越六百年的緣故。」

「既然如此,為何大靖還會被大胤取而代之?」伊水雲猛然月兌口而出,然而話音剛落,她便自嘲一笑,這世間根本不會有萬世之基,代代相傳的祖訓,也會隨著歲月的滄桑,而承諾如風。

人之心無盡,欲無邊。

「承天一族的確為大靖鞠躬盡瘁近四百年。然而,這世上有誰甘願永不見天日?四百年後,承天一族水家突然出現了一場權力角逐,隨著這一場角逐,承天一族開始為了利益而分裂,慢慢將手伸向了大靖皇室,只可惜他們並不知崇天皇帝與靖睿皇後早早的防備著這一日,自頤嘉公主下嫁那日起,皇室就開始培養一批異人,他們唯一的任務就是監視著承天一族的一舉一動。可惜四百年的日積月累,依然比不上已經根深蒂固的承天一族,兩方殊死一戰,大靖皇室嫡系全部隕落,承天一族鎩羽而歸。這些都發生在詭秘莫測的九域之境,故而世人不知。然而,自那日起,大靖開始衰落,經歷了兩百年的苟延殘喘,大靖也終于走到了盡頭。」

「當年那一戰,承天一族必然也元氣大傷吧?」伊水雲問道。

「承天一族死傷過半,後來又被始終還忠于皇室的水氏一族大傷,兩邊幾乎是同歸于盡,這也是為何密術沉寂了兩百余年,在大胤開國皇後手中得以發揚光大。」容夙細心的替伊水雲解惑。

伊水雲沒有再插話,而是微微的點了點頭。

「如今掌握佛仙一水的萬宗之主明氏一族,在千年前也不過是九大上宗之末。」容夙話中流露出點點嘲意,而後鄭重的對伊水雲道︰「故而,水兒你要明白,如今天下流傳的所有密術都不過只是皮毛,真正的密術之境,你我連門道都還未入。」說完,才又言歸正傳,「其實水家才是一直以來真正統御密術一族之人,那是正真接近天道之人。而這位畫中人,便是水家第六百七十一任家主——水清凌。水家人的容貌代代承自于頤嘉公主與水無月,個個絕色無雙,容顏絕世。」

「然而,隨著大靖的末敗,密術一族在皇權的爭奪之中再一次發生了驚天內戰,這一戰是皇權與宗權各為其主的大戰。最後胤天大帝與他的皇後取得了勝利,順利建立了大胤皇朝,而後胤天皇後將所剩不多的天下萬宗禁制在這九域之中。由來水家以匡扶社稷為己任,縱然大靖已亡,然而大胤開國皇後與大靖攝政王那一段傾世之情,注定了後來水家站在大胤皇朝背後。水家自大胤開國後,依然壓制著天下萬宗,可是卻子嗣越來越艱難,且血脈傳承出現了中斷,沒有血脈傳承,水家之人也不過是一介凡人,水家死死的捂住這個秘密,只因一旦這個秘密傳出,九域之內有野心的人沒有顧忌,必然會天下大亂,可惜,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最終水家竟然成了宗政皇室刀下亡魂,時逢惠襄元年,惠襄帝便是踏著水氏一族的鮮血登上了皇位。惠襄帝原本不是一個昏聵之君,卻被奸人利用,漸漸的淪為了真正滅掉水氏一族之人的傀儡。」

「真正滅掉水氏一族之人?」伊水雲稍作思索,瞪大眼楮,「是明氏一族!」

「明氏一族,在千年來一直不顯山不露水,穩穩地站在九大宗族之末,卻魚躍龍門,一朝騰躍九霄。」容夙婉轉的回答了伊水雲的猜測。

「明氏一族太可怕了。」伊水雲不禁打了一個寒戰。

一個野心勃勃的家族,可以不聲不響,忍氣吞聲幾百年去一代代謀劃,一代代的接替,最終終于一躍而上,從最末搖生一變,足登至尊,這份隱忍,這份堅韌,這份生生不息的傳承,足以讓伊水雲膽寒。

「水家為什麼沒有被趕盡殺絕,水清凌這個漏網之魚又有怎樣的故事,啊夙你快告訴我!」縱然容夙說了半天,也沒有說到重點,但是依然勾起了伊水雲濃濃的興趣,情不自禁的,伊水雲竟然忘記了對容夙的隔閡,那份丟掉冷靜的小女兒之態,讓容夙心中一蕩,尤其是那一聲溫柔的「啊夙」。

容夙眸光深邃的看著伊水雲,那種強制壓抑,就如同火山要噴發出來的炙熱情感,猶如實質的讓伊水雲心口一燙,伊水雲驀然想起自己剛剛的話,不由的心跳一陣加速,站在那兒,頓時不知所措。

仿佛是看出了伊水雲的尷尬,容夙縱然眼角眉梢都染上了醉人的笑意,卻繼續說道︰「明氏一族便是自那時起,干入了朝政,控制了惠襄帝,意在擾亂皇室,一步步不動聲色的壯大,繞過其他八宗的耳目,所以,自惠襄帝起,四代皇帝都昏庸無能。直至惠德帝的出現,他是一代真正的帝王!」

伊水雲從來沒有听到容夙口中對一個人如此高的評價,縱然只是一句話,然而容夙眼中濃濃的敬意,讓聰明的伊水雲立刻就聯系前後,明白了那位歷史上遺臭萬年的帝王背負著怎樣的心酸與重任。

他殘忍弒殺,屠盡宗政皇室一族,只不過是因為他不願他的至親活的猶如傀儡,而斷送了大胤的萬世之基,為此,他可以背上六親不認的嗜血罪名。

他殘忍弒殺,不過是在剪除已經傾向宗權的敗類,為此,他可以化身殘忍狠辣的昏君。

「惠明帝是惠德帝故意放了的吧?」伊水雲語氣肯定,「甚至是惠德帝一手培養。」

「水兒果然聰慧。」容夙含笑贊道。

伊水雲不禁涼涼的吸了一口氣,這一刻伊水雲終于明白容夙為何這樣敬佩惠德帝。一代帝王,為了分崩離析,內憂外患的江山,從甫一登基就以那樣絕然的手段與姿態不顧一切。他殺兄屠弟,迷惑世人,迷惑敵人,用一身臭名,培養這一個恨他入骨的人。這份豁達,這份胸襟,這份無私,這份從容,這世間還有那個能夠與之相比?

「惠德帝僥幸逃過明氏一族的毒手,隱忍長大,暗中部署,利用其它八宗,趁亂奪回了皇位,然而那時的宗政一族早一個個是行尸走肉,他萬分悲痛之時,發現了惠明帝,于是一個決絕的計劃在他的心中成型,他斬殺了宗政一族所有皇室子弟,只為迷亂互相牽制的九宗,保住了惠明帝,讓惠明帝親眼目睹雙親的死狀,在惠明帝的心中種下了不可磨滅的仇恨,他要用仇恨激勵惠明帝。」容夙說到這里,眼中閃過一絲不忍與悲嘆,「惠明帝沒有辜負他的期望,成為了一個足矣威脅九宗的人。因為惠明帝師承已經快要凋零的水氏一族,水清凌更是他的青梅竹馬。」

「惠明帝心中那樣的仇恨,如何能夠解開心結,與水清凌在一起?」伊水雲喃喃說道,心口開始微微的刺疼,因為惠明帝的經歷,她感同身受,所以她清楚惠明帝絕對不會放下仇恨,正如此時的自己。

容夙感覺到伊水雲周身突然籠罩起來的哀傷,魅惑的紫眸閃過一抹愧疚而又疼惜的情緒,將伊水雲輕輕的攬入懷中,緊緊的抱著她,繼續開口道︰「惠明帝的確放不下仇恨,水清凌又何嘗不恨?她水氏一族的凋零,她與明氏一族的不共戴天。然而水清凌不是惠明帝,她終究只是一個女人,她為了惠明帝甘願放下仇恨,她希望惠明帝也如此。可惜她沒有看清惠明帝的心,也許應該說是惠明帝沒有看清自己的心,他被仇恨蒙蔽了雙眼,以至于他忽略了他擁有多麼美好的水清凌。于是在惠明帝的設計後水清凌進了宮,而惠明帝則帶著水氏一族殘余的力量,從扶植四方諸侯的八大宗門各個擊破,惠明帝允諾水清凌,待到復仇之日,便是他二人成親之時,卻沒有想到,世事無常,水清凌遇上了惠德帝,遇上了她這一生真正的劫。」

「以惠德帝的心性,惠明帝的一切必然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他必然知道水清凌是惠明帝心中之人,惠德帝不會踫水清凌。」伊水雲說得那樣的篤定。

「嗯。」容夙輕輕應了一聲,「惠德帝不但沒有踫水清凌,而且將她寵得無法無天,幾乎是放了所有的權利給水清凌,就是希望她能大展拳腳,將明氏一族徹底的拔出。然而,惠德帝也終究只是一個男人,一個活得太累太累的男人。對于水清凌這樣才色雙絕,聰慧絕倫的女子又怎麼能不動心?可是他是那樣的擅于隱忍,那樣的深不可測,他的神秘,他的心機,他的城府,一切的一切都深深的吸引著水清凌。直到最後水清凌終于明白了惠德帝的苦,明白了他的累,她對這個不由余力寵著她縱著她的男人產生了疼惜之情,卻又因為幼時與惠明帝的種種不願負了惠明帝,于是她苦苦壓抑,直到傳來惠明帝為了拉攏雲氏宗門而娶雲氏嫡女為妻的消息,水清凌對惠明帝的情裂開了深痕,當她任性的出宮只為親眼目睹惠明帝大婚,當她倍受打擊,被明氏一族不死不休的追殺,當惠德帝為了她而將多年隱忍多年付出,不惜一切只為保全的江山棄之一邊,千里而來只為救她時,她終于移情別戀了。」

听到容夙說到這里,伊水雲抓住容夙衣襟的手一緊,容夙低下頭看著她眼中不忍與不舍兩種矛盾的情緒,輕聲的問道︰「水兒,你想知道結局麼?」

伊水雲心中一動,沒有想到她只是一點點輕微的變動,就讓容夙窺探了內心。她已經知道結局不是美好的,所以她不想再听下去,然而這個故事是那樣的情真意切,是那樣的扣人心弦,是那樣的纏綿悱惻,她又舍不得不知道後來……

略略的猶豫了片刻,伊水雲還是點了頭。

容夙笑了,而後薄唇微動,清魅的聲音緩緩的擴散︰「水清凌是一個敢愛敢恨的女子,她既然愛了,就不會隱忍不說,于是他向惠德帝吐露了心聲。然而令她失望的是,這個她深切感受到愛意的男人,不但沒有因為她表露心跡而欣喜若狂,反而自那一日起漸漸的疏遠了她,甚至原本六宮無妃的惠德帝漸漸的接納美人,充盈後宮,這一轉變讓水清凌痛不欲生。可是她不是一個輕易就改變想法的女子,尤其她那樣的了解惠德帝,幾經隱忍,她終究是忍不住要與惠德帝對質,可是當她終于再見到惠德帝之後,也是她徹底死心之時。」

「為何?為何會這樣?惠德帝既然能為她不顧一切,就不會不敢愛她!」伊水雲抓著容夙的衣襟更加緊了幾分,指節有些泛白,心口隱隱開始作痛。

容夙安撫性的拍了拍伊水雲的手︰「惠德帝的確不是不敢愛之人,然則除卻他自己和身邊幾個親衛,無人知道他命不久矣。既然給不了她一生一世,又何苦將她強留在身側?更何況,惠德帝很清楚惠明帝並未娶雲氏之女,那場婚禮不過是一場計劃。于是他想要成全惠明帝與水清凌。」

「只可惜他卻死在了惠明帝的手上對麼?」伊水雲問道,驀然,心口又是一陣刺痛。

容夙沉沉的閉了閉眼,而後無力的點了點頭︰「他是在水清凌眼前死在惠明帝的劍下。」

「不要再說了,不要再說了,啊夙,我不要再听了。」伊水雲伸出縴細的手指捂住了容夙的唇,她的心口不知道為何開始一陣一陣的抽痛,這種痛來得太過莫名,卻讓她痛不欲生。

「水兒,你怎麼了?」看到伊水雲小臉煞白,容夙頓時緊張了起來。

伊水雲頓時眼前一黑,然而瞬間那一股刺痛,那一份暈眩有徹底的消失,猛然清晰過來的伊水雲對上容夙緊張的俊臉,莫名而又疑惑的看著他︰「我怎麼了?」

容夙眼中疑光一閃而過,刀削的劍眉微微一蹙,隨即又收斂了所有的情緒,搖頭道︰「無事,我們走吧。」

說完,也不等伊水雲回應,拉著伊水雲的手疾步而去。

伊水雲由著容夙拉著她,只是目光越過容夙廣闊的肩膀,落在那畫壁上的女子臉上,恍然間,她似乎看到那淺笑絕美的女子眼中深處的那點點晶瑩,心口又是一痛。

伊水雲就這樣神情恍惚,帶著一絲絲別樣的不舍隨著容夙一路狂跑,出乎意料的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大約半日後,伊水雲以為他們會就這樣安然無恙的走出這座冰宮時,意外就在這時發生了。

原本一片純淨的世界,只是在眨眼之間,變成了陰暗森冷的黑夜,依稀間,伊水雲能看到在風中搖曳的枯枝如同鬼影一般張牙舞爪,朦朦朧朧繚繞著一層薄薄的煙霧,耳邊似乎隱隱約約有似泣似訴的幽怨聲音,只是置身在其中,就莫名讓伊水雲覺得森寒,一股冷意從腳底直躥心口。

「沒想到我們竟然早已置身九陰山之中。」容夙好看濃密的劍眉微微一挑,幽深瑰麗如琉璃的紫眸之中閃過一絲凝重。

伊水雲見此,更加的警惕,她知道被稱為死亡之域的九域核心是九陰山,且最危險的也是九陰山,只因九陰山又被稱之為斷魂山。

「水兒,你可知為何九陰山會被譽為斷魂山?」容夙只是一瞬間的又恢復那悠然自若,唇角噙著笑意,看著伊水雲。

伊水雲搖了搖頭。

「因為這里隕落無數的萬宗高手,埋在千萬密術先輩,所以這兒陰氣環繞。」容夙目光掃過四周,拉著伊水雲邁出了一步,步伐看似隨意,然而卻步步謹慎,「這里才是千年來,每一次萬宗大戰之地,每一草每一土,都被無數的密術所荼毒,就連它的環境也是變化多端,神鬼莫測。」

伊水雲緊跟著容夙的步伐,小心翼翼到了幾乎是踩著容夙的腳印。只因,她的直覺告訴她,此處的危險遠遠高于刀風谷。

縱然伊水雲萬般小心,該來的始終還是要來,躲也躲不掉。

一陣冷風輕柔的飄過,伊水雲看到那婀娜繚繞的煙霧在半空之中那麼一頓,好似萬物都在那一刻有一瞬間的凝結。這細微的一瞬間,縱然稍縱即逝,卻也沒有逃過伊水雲的眼,心思還未轉動,一切恢復如初,隨即在風中擴散了一種哀怨憂愁的琴聲。

伊水雲和容夙都是精通音律的高手,只是琴聲過耳,便听出這是奚琴的聲音(奚琴是二胡最古老的叫法。),本就深沉悲愴淒涼的奚琴,在此情此景之下,更是令聞著傷心,听著流淚,只是眨眼的功夫,伊水雲已是淚沾濕了雙頰。

容夙幽深的紫眸有一瞬間的恍惚,甚至閃過一絲沉重的悲痛,然而耳邊那細微的抽泣之聲瞬間讓他醒了神。可是,在他猛然轉頭的時候,卻發現伊水雲眼神已經渙散。

容夙心下大驚,能夠在一瞬間就將伊水雲迷惑,險些連心有防備的他也著了道,此人的音殺之術絕對是時間罕見!深諳音殺之道的容夙很清楚,此時要救伊水雲必須的快,且唯一的辦法便是找到控音之人,瑰麗如琉璃般的紫眸升起一股肅殺之氣,犀利的掃向四周。

然而此時的伊水雲已經深深的陷入了幻境之中,她看到的是那樣駭然恐怖的畫面,她的腳下破土而出一只只掛著血肉的白骨,一聲聲索命的控訴充斥在她的耳邊,那猙獰的白骨一點點的從四面八方朝著她聚攏而來,讓她心都在顫抖。

她想要揮手出掌,卻提不起一點力氣,好似所有的內力都已經被死死的封住,她想要拔腿就跑,可是好像有一雙手緊緊的抓住了她的腳踝,讓她挪不動半步,她是那樣的害怕,那樣的絕望,只能看著那一只只從地面伸出的白骨,血肉模糊的朝著她撲了過來,沒有絲毫的反抗之力,這樣慢慢等待著未知的痛苦蹂躪著她的心,比實實在在的千刀萬剮更加讓她害怕。

容夙听聲辯向,卻沒有找到聲源,那聲音好似從極遠極遠的地方從來,又好似根本沒有聲源,不免讓他心頭一凜。眼看著伊水雲臉上的表情越來越痛苦,他未有從袖中取出一管淺紫色的玉笛,那笛子晶瑩剔透,氤氳著一層淡淡的紫光,一如它的主人一般,渾身上下透露著一股王者的霸氣。

紫玉長笛,橫于薄唇,修長如玉的十指快速的跳轉,清泠憂戚的笛音立刻擴散而去,四周裊裊升起的寒霧似乎又是一頓,淡淡一層紫光自容夙指尖流瀉而出,化作實質一般如同波紋一般自空中擴散而去,遠遠的一圈一圈的蕩漾著,那一圈圈的紫光將伊水雲與容夙護在中心。

容夙笛音響起的那一瞬間,那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奚琴之聲明顯一頓,卻是轉瞬間再度響起。再度響起的笛音不在是那樣的如泣如訴,而是夾雜著金戈鐵馬狂奔而來的磅礡氣勢破空而來。

容夙的指尖也明顯的一滯,隨後更加迅速的飛揚而起,清泠婉轉的笛音也霎時變了味道,恰似星星之火遇風而起,鋪天蓋地的席卷而去,那樣遼闊恆源的氣韻勢不可擋。

兩股強勁的勁音在半空之中相撞,陰暗的夜空之下,擦出了絢麗的火花,火花閃落,如同黑夜的流星雨飛落而來,落在了鬼魅的樹枝上,轟然一聲,所有的樹枝迅速的燃燒起來。火光也在瞬間沖天而起,將陰沉的天空也照亮了起來。

伊水雲在容夙笛音響起的一瞬間,所看到的的景象便瞬間轉換。恍然之間她好似進入了一個世界,她看到那一對時常出現在她夢中的少年與女孩,看著那少年與女孩相似的輪廓與眉眼,看著女孩依偎在他寬闊溫暖的懷中幸福而又甜蜜的嬌笑,看著她那樣無憂無慮的把玩著少年如墨的青絲,看著他們對望的雙眸,一樣絢麗迷人的紫眸之中閃爍著一眼炙熱的愛戀。

那一刻,她忘卻那女孩的年齡,因為她那樣深邃妖嬈的眼眸,那樣沒有壓抑的愛戀,絕對不會是一個七八歲女孩該有的眼神。

那一刻,她覺得這世間所有的東西都會在這二人那雙絕美無華的雙瞳之中黯然失色,那一種美到極致難以形容的驚艷。

那一刻,她滿是防備與創傷的心輕輕的落下,她再一次相信這世間有一種一眼萬年的至死不渝,情深不壽。

以至于她沉浸在這種屬于別人的幸福甜蜜之中,甚至沒有發現那少年的輪廓與此刻站在她身側,護著她的人何其相似。

看著這樣相依相偎的一對璧人,伊水雲唇角不由自主的揚起,可惜她的笑意在唇角還未完全的擴散,畫面驀然一轉,四周再度變成了伸手不見五指的一片黑暗。

在這黑暗之中,她看不到任何東西。

「那丫頭入我門庭,必為我所用,沒有想到百年過去,水家最後的人竟然落在我的手中,這天下何愁不能縱橫獨大!」

就在伊水雲開始著急之時,隨著蒼老渾厚的聲音響起,畫面如同雲霧被撥開,再一次清晰的出現在她的眼前。

大氣精簡古老殿堂內,站立著兩個銀發飄飛的老者,看不清容顏,然而只是看著那兩人,伊水雲就有一種油然而生的卑微。那是至高強者無須釋得天獨厚的氣勢。

「師兄,允之一顆心都在那丫頭身上,要對那丫頭下手不得不小心。」

「允之將來是一國之君,這天下必是他囊中之物,不過一個黃毛丫頭,難道他還要為此與師門反目?」

「師兄,水氏一族由來紅顏禍水,千百年來,有多少君主毀在水氏之女手中,前車可鑒,如今小小年紀便已經讓心思沉穩的允之為她神魂顛倒,日後只怕……後患無窮。」

「允之羽翼尚未豐滿,讓他與那丫頭牽絆也未必是壞事,我們只要控制了那丫頭,何愁那幫滅不了那幫妖人,又何愁控制不住允之?」

「師兄高明!」

滿是算計的一番對話,卻讓那矗立在房門百步以外的少年渾身騰升一股煞氣。垂在寬大袖袍下的手掌緊緊握成拳,指節青白交加,一滴滴鮮艷的紅滴落在那飛落在地的桃花碎瓣之上。

伊水雲看著那刺目的艷色,心口莫名的一陣抽痛。眼前一花,畫面又是一轉。

那原本嬌艷如桃花的女孩臉色煞白,精致美麗的五官已經扭曲,仿佛被巨大的痛苦折磨著,懷抱著她的少年妖冶的紫眸之中揉合著疼惜,痛苦,無力,自恨與深處無人可見的沉沉殺機。

縱容在極度痛苦之中,女孩也能感受到少年身上濃濃的悲傷,她咬著溢著艷紅色血液的唇瓣,顫抖無力的手費力的撫上少年緊緊摟著她的手,染紅的柔軟唇瓣無力的一綻,那一笑的風華,讓整個桃花林為之羞愧。

伊水雲的心頓然劇痛無比,那一股劇痛鑽入大腦,疼的她一陣暈眩,意識瞬間被潮水淹沒。

而她卻在那一瞬間听到了一個極為動听卻陌生的聲音︰「若你應我今生今世不再見她,忘情于她,我便保她周全。」

這個聲音讓伊水雲在昏迷之中一陣的絕望,她使勁的搖著頭,心中歇斯底里的大喊︰不要,不要答應,不要答應!

「不要,不要答應,不要答應她!」伊水雲也是這樣大喊著醒來。

「若水姑娘醒了?」伊水雲一身冷汗驚醒,雙手按在冰冷的石壁之上,耳邊響起一個熟悉但卻不應該出現在這兒人的聲音。

驀然抬頭,對上夜宸如玉般精致溫和的臉,伊水雲立刻出聲質問︰「你為何在此?」

夜宸溫雅一笑︰「我在山下看到昏迷不醒的姑娘,便將姑娘帶到這里。」

「我一個人?」伊水雲立刻跳了起來,目光一掃,心頭一緊,瞬間忘記了一切,好不溫柔的上前,死死的抓住夜宸,「啊夙呢,告訴我啊夙呢!」

夜宸看著扣著他脈門的伊水雲,心頭一驚,他是習武之人,自然能夠第一時間感受到伊水雲身上的戾氣,所以他也會本能的閃躲,然而伊水雲的速度驚人的快,他閃身的意念還在腦海之中,伊水雲已經抓住了他,眼前這個女子的能耐是他見過的之最,就算是盛淺音要做到如此,也不可能。

「若水姑娘,本王並沒有看到東帝。」夜宸不動聲色運用功力將伊水雲的手震開,依然溫和的臉,溫暖的笑,卻無形之中多了一份凌厲。

伊水雲那是下意識的關心,並沒有要和夜宸動手的意思,所以夜宸震開她的束縛,她也沒有在意,而是立刻追問︰「這里是什麼地方!」

「九原山。」夜宸回答。

「九原山!」伊水雲美目一瞪,心中那種不詳的預感越來越濃烈。

容夙不會丟下她,她這一刻是那樣的篤定。除非……那一日她就那樣的昏了過去,她不知道後來發生了什麼,但是她知道絕對不會簡單,否則她不會和容夙分開。

心,一點點的提起。

「若水姑娘要去何處?」夜宸見伊水雲朝著山洞外飛奔而去,立刻一個閃身擋在她的面前。

「閃開!」伊水雲對著擋在他面前的夜宸冷冷的呵斥。

伊水雲性子本就溫柔,縱然沒有相處過,但是聰明的夜宸也能掌握幾分,然而此時伊水雲這樣冷厲的模樣,倒是讓夜宸有些詫異,漆黑如墨玉般的雙瞳驀然之中閃過一絲別樣的情緒︰「若水姑娘這是要去尋東帝麼?何必如此麻煩,若水姑娘只要與在下一起趕往九雲山,屆時血色曼陀羅花開,東帝必然會現身。」

「讓開!」伊水雲水霧溟濛的眼楮凶光已顯。

「若水姑娘,這是東帝讓我交給你,讓我轉交于你,他在九雲山等你。」夜宸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從腰間取出一物。

那是一塊雕刻曼陀羅花的掛飾,那墜物的質地似銀非銀,似鐵非鐵,與她腕上所帶的鐲子極為相似,伊水雲毫不懷疑這是容夙的東西,一把搶過,柔軟的手撫上那垂下的白色穗子,淡淡的白色曼陀羅花香,那是屬于容夙的味道。

「你不是說沒有見過啊夙麼?」伊水雲的聲音更加的冷。

夜宸卻無謂的一莞爾︰「不過是想看看若水姑娘對東帝陛下是否一如東帝對若水姑娘那麼情深不渝。」

伊水雲將信將疑的凝了夜宸一眼,最後才冷漠的說道︰「夜太子,有時候好奇是會害死一個人的。」

伊水雲甩下這句話,便拿著手中的東西,越過夜宸,緩緩朝著外面而去。

夜宸轉過身看著伊水雲的背影,幽深的眼眸閃過些許疑惑。

因為,他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子似乎與幾天之間那個伊水雲不一樣了,然而是什麼地方不一樣,他卻說不上來。

這個女子越來越像一個迷,就如同她的名字,若水,看似溫婉,實則千變萬化。

「難怪,難怪……」夜宸輕輕的一嘆,隨後提步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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