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行慎言 第二十二章 鴻門宴

作者 ︰ 謹行慎言

這一兩個月以來,顏府二小姐錦心賢良的名聲是愈發的響亮了。京城中各種大小道消息都在傳,紛紛都在說顏府二小姐和忠勇侯長子的婚期延期乃是因為二小姐要親自照顧家姐的關系。那顏家大小姐是怎樣一個人,京城子弟的心中都跟明鏡一般。舉止粗俗脾氣火爆遇事沖動,這樣一個人二姑娘居然還能衣不解帶的照顧她。

京城里更有一股小道消息在流傳,說是這顏家大小姐患的乃是天花。天花那可是絕癥啊,即便上天垂憐勉強醫好了,那也會留下滿身滿臉的麻點,再試著想象一下顏家大小姐那張黑里透著焦黃的肥臉上都點滿了麻子的樣子,那該會是怎樣一副場景!京城里兒郎們打賭時就常常說,此事若你做不到,便自去娶了顏家大小姐吧。

今日殷氏的心情格外的好,甚至還和幾個小丫頭打了趣,不是因著別的事,正是因為周大夫確診錦言的病已經好全了。為此,殷氏還特意多打賞了幾兩銀子給大夫。等到顏秉初下了朝回房,殷氏還特意親自上前為顏秉初月兌了官服,順便就說起了這事。顏秉初也是眉頭一揚,有幾分高興的模樣,「好了就好。今晚叫錦言來和大家一起用飯吧,許久沒有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飯了。」

殷氏笑著說好,又說起錦心和忠勇侯的婚事道︰「這畢竟是樁良緣,說起來倒是我們高攀了。又因著言兒的事,延了婚期。我看啊,還是早些把言兒的婚事辦妥了。老爺,你說呢?」

顏秉初點點頭,說道︰「忠勇侯那邊也是不好再拖下去了。這邊我吩咐下去讓人趕緊把繡樓建起來,你得空也去幫錦言張羅張羅嫁妝。」

殷氏笑盈盈的替顏秉初換上常服,說道︰「我這邊立刻就著手準備去,省得夜長夢多。何況言兒年紀也確實不小了,早些了結了這樁心思也是好的。老爺,錦言這繡球招親覓得的夫婿乃是上天的旨意。雖說如此,妾還是擔心萬一招到了個身無長物之輩該如何是好。總不能委屈了言兒不是?老爺,我這里有個法子,若是不幸招到了那一無長物之輩,便讓他們夫婦二人住在顏家別院每月領取三十兩銀子,這便是當做入贅到我們顏家了。老爺你看可行得通?」

顏秉初笑著說︰「我知你是真心對錦言的,總是這般為她著想,就按你說的辦吧。只是這孩子在莊子里住的久了,規矩禮儀都不懂又目光短淺,常常頂撞你。哎……這孩子的娘親當年是多麼的溫婉恭謙啊,可惜去的早了。今日用飯的時候,你就和她把這事說了吧。早日辦完也可以著手準備錦心的婚事了,接下來就該錦瑟了。哎,孩子們都大了。」

錦言正在懶懶的躺在榻上喝著茶看著書,突然接到子衿的稟報說是夫人身邊的蘭音來求見小姐。錦言有些詫異,不知這蘭音來的用意,又正好看書看到精彩處懶得起身,便吩咐了子衿幾句,又接著捧起書繼續讀起來。

子衿繞出屏風,一臉歉意的說道︰「蘭音姐姐真是對不住了,小姐還沒起呢。姐姐若是有什麼急事,和我說了是一樣的,等小姐起了我再轉述給小姐。」

蘭音雖說是殷氏身邊的人,但再怎麼也不過是個二等丫鬟,又听到子衿一個一等大丫鬟還這麼客氣的叫她,心中忍不住就有幾分得意起來了,再加上透過屏風隱隱約約見著確實是有個人躺在塌上小眠。蘭音想想也不是什麼大事,便說︰「其實沒什麼,只是老爺夫人吩咐大小姐今晚上到廳里一塊兒用飯。」

子衿笑著說︰「就這點事讓個小丫鬟過來就好了,哪還用得著蘭音姐姐親自跑一趟啊。待小姐醒了我便和小姐,姐姐放心吧。」

蘭音也笑了笑︰「沒辦法,我也不想跑這一趟,是夫人親自吩咐下來的呢。夫人那邊還等著回話呢,我就先過去了啊。」

兩人又客套了一番,蘭音才走了出去。

子衿送走蘭音,趕緊回去稟報說道︰「小姐,蘭音是過來通知讓小姐晚上去大廳用飯的。小姐你說奇怪吧,不過是通知用飯這件小事,夫人就派蘭音親自過來,還要讓她一定要親自見到小姐才能說。若不是小姐教我這般奉承她,我估模著她不會這麼輕易就走的。」

錦言問︰「這蘭音是怎麼個來歷,你和我說說。」

子衿︰「蘭音乃是家生的丫頭,一直就在夫人身邊當差,是個二等丫鬟,按理來說這種傳口信的事,沒道理派個二等丫鬟過來的,隨便派個小丫頭來就可以了。」

錦言放下書,沉吟了一會,說︰「子衿,待會兒你把門窗關起來,再這般這般。」

子衿頗有些詫異的看向錦言不明所以,但還是沒有多問就下去準備去了。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這廂蘭音回到殷氏的屋子,更是添油加醋的說了一番大小姐是如何如何不肯見她,她是如何如何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最後她又是如何如何從子衿那里套話得知出大小姐這個時辰了還在睡覺的,又不得已只好把話轉達給子衿。

殷氏盯著蘭音看了好一會兒,心中暗嘆,她之所以排蘭音去,就是想讓她看看錦言恢復的怎樣了。這蘭音是個忠心的又是家生的丫頭,但怎奈她還太年輕太不知道人心險惡太容易相信人了。她原本想著新梅年紀也大了再過個一兩年遲早要嫁人的,她見蘭音也得她眼緣做事又利索,本打算讓她來接替新梅的。

蘭音被殷氏看得心中發毛,只敢把頭低低的垂了下去,腿上不停的輕顫。良久,蘭音方才听見一句「你下去吧」,立刻如蒙大赦退了出去。殷氏看著蘭音的背影不由得嘆了口氣,心道新梅還得再留個兩三年。

好一場鴻門宴!

一進大廳,錦言心中便如是想著。

「大小姐,你可來了。老爺夫人都等你好一會兒了呢。」

「王媽,讓您費心了。」

二小姐錦心最先听到動靜,抬頭往前一望卻瞬間停住了手中準備去夾菜的筷子。眾人看見錦心的異常也跟著抬頭望去。只見一位姑娘亭亭玉立的正在廳子門口儀態大方的和王媽說話,從頭上垂下來一圈白色的輕紗,密密的籠到腰間。穿一身素色的衣裙,只在裙角上繡了幾朵女敕黃的梅花,襯的整個人愈發的月兌俗了。身形雖說還略微有一些豐盈,但一舉手一抬足之間卻顯得氣質婉約。她身後正一步不離的跟著一位穿著粉色衣裙,梳著雙髻的靈氣十足的丫鬟。

「這是大姐?」一個錯愕而又有些稚女敕的聲音的喊道。

錦言听見聲音,轉過頭來看過席間的諸人。臉上凝出一個淺笑,柔聲說︰「父親,母親,三姨娘弟弟妹妹們,錦言來晚,讓大家久等了,實在是對不住。」說罷,錦言對著席間眾人福了福身子。這才抬頭一一打量,只見一眼望去其間除了錦瑟大部分竟都是眼生的,每一位主子身後又都站著一個丫頭,手里都拿了碗碟和筷箸,再邊上的角落里有分別站了幾個丫鬟手里都端著托盤,其上或擺著酒或擺著茶。錦言又看了一眼之前喊她的那女子,只見那女子身量未足臉上還透著稚氣,邊上坐著位美艷婦人,身後站著的正是前段時間服侍過她的明娟,便猜測那可能就是她最小的妹妹顏錦曼了,于是說道︰「這是四妹妹吧,有些時日沒有見著四妹妹了,四妹妹近來可好?」

顏錦曼回道︰「有勞大姐掛念著小妹,妹妹一切都好。」

這時一個青衫女子從席間走過來,一邊說道︰「姐姐站著做什麼,來這邊坐下。」說著就挽住錦言扶她坐到顏秉初身邊,也就是之前這青衫女子坐的位置,又緊挨著錦言坐下。方一坐下,那青衫女子又殷勤的夾了一塊糕點放到錦言的碗中,嘴里說著︰「姐姐,好久沒見你了,妹妹可想你了。姐姐可清瘦了不少,你嘗嘗這蘿卜軟糕,听說是江南最有名的糕點之一。」這蘿卜糕也是近兩年才在京城中流傳起來的糕點,美味可口又有助消化,是以京中人家飯席間常備的飯前甜點都會有這樣一道小吃。只是這蘿卜軟糕軟軟糯糯的,筷子輕輕一踫就容易折斷,吃食起來常常會有些不便。一屋子的人都盯著錦言瞧著,想看看錦言輕紗下面容還想看看大小姐要怎麼吃這糕點。

錦言心中判斷,一共三個妹妹,錦瑟和錦曼她都已認識了,想來這位應該就是二妹錦心吧。錦言看著盤中的軟糕,輕聲說了句謝謝二妹妹,接過子衿遞過的筷箸,不緊不慢的將碗中的那塊糕對半夾斷再對半夾斷。一手輕輕夾起一小塊蘿卜糕另一手掀開面紗一角,秀氣的放入嘴中。只這一瞥,在座女眷的臉上都不約而同的閃過一絲輕蔑。雖然只露出半個下巴,但依然能看見偏黑的肌膚上印滿了一點一點黃褐色的麻點。殷氏對站在身後的新梅說道︰「讓廚房上菜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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