謹行慎言 第六十八章 狼群

作者 ︰ 謹行慎言

只是,錦言沒想到那隨手搶來的馬竟然這般烈!

牧民多愛馬,一般都舍不得給馬套上馬鞍,錦言搶來的這匹自然也不例外。那馬陡然間感覺到背上有個生人,先是一驚,接著就狂怒起來,又跑又跳,時而原地起跳,時而高高騰起後腿。那馬背上又光又滑,錦言眼看著就要被摔下馬背,周圍圍觀人一片驚呼。

趙頡雙手緊緊握成拳頭,手上青筋跳起老高,他怕他一個忍不住就要飛上馬背去把她救下來!可是他不能這樣做,全北疆全大宋都沒有一個人知道他會武,理智克制著他讓他忍耐再忍耐!

錦言馴過馬,知道這馬是發怒了,可她沒那個時間也沒那個心情循規蹈矩的來馴馬。她咬緊牙,一手死死的抓住馬鬃,另一手模索著從頭上拔下一根發釵,此時她心情十分激動加之馬兒又在狂怒當中,拔發釵時一連扯下好幾根頭發。可錦言覺得這點痛又算什麼?她的心才是真正痛得快要死了。

她握著發釵,用盡全力往馬上狠狠刺去。馬猛的一聲長鳴,撒開蹄子向城外跑去。

踏入草原,終于周圍沒有人了。錦言再也忍不住,放聲大哭了起來。淚水剛流出眼眶,便被迎面而來的風吹散成粒粒珍珠化了開來。

透過模糊的淚眼,錦言稍微辨了辨方向,向草原靠近戈壁灘的邊緣奔去。她知道,在那附近一帶會有幾頂牧民撤退時留下來的帳篷,這是文先生他們很早以前就安排好了的,就連那幾個撤退的牧民都是真的,只是為了不時之需。錦言在心中自嘲道,他手下的這幫謀士連小到一個帳篷都會預先算到,又怎麼會無緣無故的同意他娶她?雖然一早就知道他接近她對她好,不過都是虛情假意罷了,可是為什麼她會這麼難受?

錦言驅馬狂奔了一陣,心情稍事平靜了下來。她停住馬,向四野探望,只見沿著草原邊沿那邊,有片疏落的樹林,在離樹林不遠的草地上立著座孤零零的小帳篷。錦言撥馬向帳篷走去。行到帳篷邊,她才發現這里似是有人住著的一般,帳篷上干干淨淨,周圍還圍著木柵欄,她下馬向帳篷門口走去。門是掩著的,錦言猶豫了一會兒,還是出于禮節的揚聲問道︰「里面有人嗎?」。

回答她的只有帶著一絲炎熱氣息的風聲。

錦言掀開帳篷走進去,只見對著帳篷門是一席鋪墊得很好的鋪,上面還貼心的墊著草席,門邊放著一個盛水的瓦罐和一些牧民常用的什物。帳篷很小巧,但很舒適,四周也扎搭得十分結實,給住進去的人們一種安全可靠的感覺。

錦言茫然的做到鋪上,雙手抱膝,把自己蜷縮成一團,似乎只有才能帶給她一點安全感。可即便這樣,他推倒她的那一幕卻仍舊不斷在腦海中回放,剛剛才消下去的淚水,不自覺的又涌出了眼眶。

哭了好半晌,錦言慢慢平靜下來了,她收了眼淚慢慢踱出帳篷。只見此時落日斜暉正鋪滿草原,整個大地顯得那麼寧靜。她引頸南望,大地綠茵如毯,可她卻再也不想回去了。回去了,除了自討其辱還有什麼?

錦言回過神,打算去看看馬兒的傷勢,雖說是搶來的馬,可被她那麼深深一扎,想來受傷也頗重。她轉到帳篷南側的木柵欄處,卻發現那里空空如也,馬兒不知何時已經跑掉了。

跑了也好,說不定它此時已經回到家里了。錦言走回帳篷中坐回到鋪上,慢慢整理著她那已經有些散亂的頭發,理著理著,又不禁一陣悲從中來。她索性趴在鋪上痛痛快快的哭了起來。許是一路騎馬狂奔而來累著了,許是心太傷了,錦言哭著哭著便睡著了。可即便是在夢中,她還是在不斷的抽泣著。

這頭,趙頡心中又急又亂,他看著錦言悲傷而決絕的背影,那嬌小的人兒整個人伏在馬上,越走越遠越走越遠……似乎就像是從此以後都不會再回來一般。趙頡只覺得心中似是失去了一樣最重要的東西一般悵然若失,此刻他再也顧不上任何禮節了,不顧泰勒的死纏爛打,一反常態的冷著張臉,讓人把泰勒送回驛站。至于怎麼送那不是他關心的,只要把人送回去不要再來煩他就可以了。

趙頡則獨自一人去了軍營。回到軍營,第一件事便是找來了文先生,吩咐他動用手中的暗棋查看錦言是不是安全抵達了事先安排好的帳篷。

文先生有些為難的回道︰「若動用了這些暗棋,只怕這幾年來的布置可就浪費了。」

趙頡陰沉著臉,啞著嗓子怒道︰「只是讓他們去查探一下就會暴露的話,還要他們做什麼!」

文先生沒見過趙頡這般發怒的樣子,趕緊連聲說道︰「屬下這就派人去探查。」

一個時辰之後,文先生來求見趙頡,此刻的他一臉忐忑,就連日日不離手的羽扇都沒有拿在手上。

他一進來便跪下說道︰「屬下派了兩名暗棋,帶著羊群假裝路過那,可是沒有王妃的身影,他兩人四處都找遍了,就是沒看到王妃。」他壯著膽子抬起頭看了一眼趙頡,只見趙頡臉上沒有一絲怒氣,甚至嘴角還帶著一抹笑意,只是臉色異常的發白,連眼珠子也是血紅血紅。

文先生只覺此時的王爺比之前發怒的王爺更加可怕了,他趕忙補充說道︰「屬下讓他們仔細探查過周圍,四周沒有任何有人來過的痕跡。」

「是說王妃沒到那里?」他聲音略啞︰「那王妃去哪了?」

文先生此時已亂了方寸,「屬下、屬下不知。」

他目光掃過下面跪著的人,眼色愈發的冷了,道︰「找不到王妃就不用回來了。」

河間百姓,此刻都知道了他們視之為天的趙頡趙王爺有多麼重視這幾日他天天帶著身旁的那位總是笑著的王妃了。他調動了河間府所有的兵力前往草原找人,而兵營中只留下幾支小隊留守。一隊隊人馬穿過大街小巷向草原奔去,他們十人一隊五人一組分開向各個方向搜尋。到了晚上,馬蹄踏過青石板的噠噠聲依舊不絕于耳。整座城的老百姓不覺也跟著揪心了起來,到這個時候了還有馬蹄聲,就證明了還沒找到王妃。只怕王妃是凶多吉少了……草原的夜里,是狼群的天下。

錦言一覺醒來,天不覺已黑了下來,她輕輕掀開帳門,四野靜悄悄的,月亮懸在空中,把清輝灑滿大地。她極目望去,在這無邊無際的草原上,看不到一點人間的煙火氣息,她不由得覺得只有這里才是最適合自己的,這里沒有繁文縟節,沒有尊卑長幼,沒有愛與不愛!

她站在外面靜靜的吹了一會兒風,這才退回帳篷里,模黑點亮油燈,半倚半臥地靠在鋪上。不一會,她的眼楮就慢慢地閉上,陷入一種迷迷糊糊的境界,好象是睡著了,卻又是完全清醒的。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然,幾聲尖長的嗥叫從帳外傳來,接著,那嗥叫聲此起彼落,互相呼應,響成一片,似乎在向她包圍過來。錦言從未听到過這樣的叫聲,也不知是發自什麼怪物,使她毛發都悚然地豎立起來。她小心地把帳門掀開一個角,放眼望去,只見月光下一群狼正圍在她住的這個帳篷四周,有的站著,有的坐著,與帳篷相距不過二三十步,眼里閃著的綠光在月夜下顯得更為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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