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大清早,譚氏就叉腰站在院子中央咋呼開了。
「簡阿貴你個死東西,還在床上挺尸,趕緊滾起來,趁著天色早,咱們趕去鎮上啊!興旺,你先去顧老頭家交代一聲,讓他這兩天多盯著點酒坊,然後就和良全一起把酒搬到車上;老大媳婦,荷丫頭和寶兒小,吉祥身子又不好,這兩天家里就靠你守著了,你要是敢亂來,老娘回來活剝了你!」
林初荷被她吵得耳朵里嗡嗡直響,干脆從床上翻爬起身,套上一件厚襖子走進院子里。
院門外停著一輛平板車,簡良全正忙忙叨叨地將酒壇子搬上去,簡阿貴打著哈欠從屋里走出來,伸了個懶腰,一眼瞧見林初荷,便對譚氏道︰「要不讓荷丫頭跟著吧?」
「讓她跟著干啥?」譚氏一瞪眼,」家里人都走*了,老大媳婦又是個不中用的,誰來照顧我吉祥和寶兒?你腦子里裝的是豆腐渣啊?!」
簡阿貴皺了皺眉頭,打著哈哈道︰「你看你……說一句你就著急。我這不是擔心嗎?你是個烈性子,那有錢人家眼楮都長在頭頂,萬一咱去了,被那徐老爺搶白兩句,你就跟人急赤白臉起來,這事兒不鬧僵了嗎?」。
「喲,依著你這話,我不行,荷丫頭就行?她毛都沒長齊呢!甭跟老娘廢話,從咱們小葉村到河源鎮,得走多半天的路,今晚肯定是回不來。我琢磨著,讓興旺和良全在鎮上隨便找個地方歇著,順便看好咱們的酒,我和你只帶一壇去給徐老爺驗驗貨,他要是滿意,咱們即刻就能送過去,免得夜長夢多!估計最快咱們也得明天才能回家,這兩天,老大媳婦和荷丫頭可得把家照顧好了,尤其是吉祥,千萬不能出紕漏,听到沒?」
林初荷心里其實是很想跟著一起去的,更希望自己能幫上忙,在這個家中掙到些許地位。但她心里很清楚,譚氏如果不願意,就千萬不要和她相爭,免得引火燒身。當下便沖她甜甜一笑︰「娘放一千個心,我這兩天哪里也不去,就在家守著我二哥哥,保證把他照顧得妥妥當當的。」
譚氏從鼻子里哼出一聲來︰「嗯,你要真能說到做到,老娘半夜做夢也會笑醒了。別嗦,趕緊這就出門吧,興旺,我們在村口等著你啊!」
說完這句話,她走出院子,守著簡良全規規矩矩把酒都裝上了車,又低頭模了模錢袋,回身沖簡阿貴一揮手,一坐在車頭,搖搖晃晃地朝村口而去。
林初荷見他們走遠了,便將院里桌上剩下的碗碟端進廚房,一抬眼就看見韋氏單手撐在腰後,另一只手用力按在自己的肚子上。
她慌忙將碗筷丟在灶台上跑過去扶住了韋氏的胳膊,細聲細氣問道︰「嫂子咋了,是不是不舒服?」
韋氏扭過頭來勉強沖她一笑︰「今兒早晨吃了那菜粥便覺有點難受,肚子里直翻騰,腰眼上還直躥涼氣,可能是昨晚睡覺不老實,凍著了。不打緊的,你去瞧瞧吉祥,碗放著俺來洗就行。」
「哎呀嫂子,娘已經出門了,在我面前你逞什麼強?快回屋歇著去,家里的事兒你就別操心了,都有我呢!」林初荷跺了跺腳,連拉帶拽地將韋氏送進房間里,自己將碗筷涮洗干淨,又將煎好的藥端進屋里喂簡吉祥喝下,便去了酒坊。
======================
因為掛念著得回家做飯,這一天,林初荷從酒坊離開的時間就稍早了些,剛轉出大門,就看見隔壁老孫家大小子孫堅的媳婦春喜,正站在簡家院子門口,探頭探腦地朝里頭張望。
那春喜是個二十三四歲的年輕婦人,論長相身段,在小葉村里可都是數得著的,人也十分熱心,只是有一點不好——她的嘴特別的敞。村間農婦得閑喜歡湊到一塊嚼舌頭根子,原本無可厚非,然而這春喜功力非凡,實乃個中翹楚,小葉村里任何人家但凡有一丁點的風吹草動,只要被她听見,那麼,過不了多久,附近十里八鄉的人也就全都知道了。孫簡兩家素來親厚,此時她在簡家門口徘徊,十有八九又是有大八卦。
林初荷見狀便走過去,笑著招呼道︰「春喜嫂子,你在這兒干啥哩?」
春喜一把將她拽到近前,鬼鬼祟祟地左右望了望,神秘兮兮地小聲問道︰「荷丫,你公爹婆娘都沒在家?」
「是啊,他們一早就去河源鎮了,嫂子可是有甚事?」林初荷便含笑道。
春喜將聲音壓得更低︰「荷丫,你來了這麼久,還沒見過你家大姑子吧?你母親昨兒個從鎮上回來,就沒跟你們絮叨點啥?」
「沒有哇,咋了?」林初荷睜著大眼楮一臉無辜地看著她,心里卻犯起了嘀咕——敢情這大八卦,還和那從未見過面的簡家大閨女簡如意有關?
「咳!」春喜一拍大腿道,「昨天河源鎮有集,我就去逛了逛,結果,恰巧給我听見了一個大消息!你猜是啥?」
林初荷見她賣關子,便也不答話,只管笑吟吟地盯著她。像她這樣的大嘴巴,是絕不能忍受秘密藏在肚子里吐不出來的。
果然,春喜見林初荷不發問,臉上的表情就有些憋屈,推了她一把,急吼吼地道︰「哎喲,你這丫頭還真沉得住氣!我告訴你吧,你家那大姑子,不是嫁給鎮上老包家的獨苗包勇了嗎?頭十幾天前,那包勇和你家如意,在菜市那塊兒打起來啦!要說那如意妹子也是個凶悍角色,和她娘那性格,就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可再怎麼說,她也是個女人呀,還能 得過男人去?我听鎮上的人說,那包勇扯著如意的頭發,拖了十幾里地,嘖嘖,真不是人能干出來的事兒啊!」
拖了十幾里地?林初荷差點笑出來。這春喜也太敢說大話了,一個人被拖行這麼長一段路,那要還能不死,她林字倒過來寫!
春喜對她的月復誹一無所知,自顧自眉飛色舞地繼續道︰「哎喲,你是沒瞧見,那如意好好的一個人,被打得滿臉血糊零當,好不嚇人哪,頭發都被那包勇扯下來一大半!說是衣裳都給磨得遮不住肉啦,身上青一塊紫一塊,先還又嚎又罵,到得最後,便只有出氣沒有進氣,生生像是死過去一般。饒是這樣,那包勇仍舊不罷休,非得再踹上兩腳,才算解氣吶!」
林初荷思忖了一下,便皺著眉道︰「嫂子,這不能吧?我娘昨天才從大姐家回來,若是她家里出了這檔子事,還不把娘給氣壞了?她可一點兒都沒透出來呀!」
「哎喲傻妹子,你真是……」春喜頓足道,「那老包家也是要臉的人哪!那點子家丑,藏著掖著還來不及,怎可能當著親家母的面說出來?我估模著,那如意也是憋了一肚子苦水,不敢說哪!你知道,包勇是因為啥打如意?」
「嗯?」林初荷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
「唉唉,這話我都不好意思往出說!听鎮上的人議論,說是你家如意,她……她偷漢子啊!」春喜的神色極其復雜,分明是狂喜的,卻又不得不用一臉愁容做掩飾,「不是我多嘴,咱這小葉村里的姑娘,哪個不是本本分分的?如意嫁去鎮上三年多了,也沒見生出個娃來,要真干出這種事……男人都是一股子血性,誰能受得了這個?」
林初荷沒有答話,在心里暗暗思索了一番。這春喜嫂子的話,自然不能一概作準,但兩家關系這樣好,她也完全沒必要特地編出這些瞎話來膈應人。空穴來風,未必無因,想來,那素未謀面的大姑子簡如意,或多或少總是被人拿住了把柄,挨揍嘛……多半也是有的,只是不像春喜說得那樣嚴重罷了。
至于譚氏,林初荷可不相信她會對此事一無所知。只不過,這樣的丑事,哪怕只是在家中說出來,對自己女兒的名聲也有所損害,她便少不得隱瞞住,大家都省些事罷了。
然而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這種有傷風化的閑言碎語,又怎能瞞得下來?只怕經過這春喜的大嘴一唱,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成了人人皆知的秘密,更成為小葉村里茶余飯後的談資。
林初荷抬起頭,就見春喜正一臉希冀地望著自己,似乎在等待她就此事發表看法。她笑了一下,正要開口,簡元寶忽然在屋里叫了一聲︰「姐,救救我,疼!」
她嚇了一大跳,連忙匆匆與滿臉意猶未盡的春喜告別,撲進堂屋,卻見簡元寶坐在桌子跟前,兩腳一踢一蹬,好不得意地沖她露出一臉賊兮兮的笑。
「你沒事?」林初荷走過去,照著簡元寶的腦袋就是一個爆栗,「唬得我心都要跳出來了!」
「嘻嘻——」簡元寶咧嘴一樂,肥嘟嘟的小臉上登時顯出兩個又圓又大的酒窩,「姐,你咋不領情?我這是幫你哪!春喜嫂子可話多了,我看你被她纏得那樣,這才想法子把你叫進來呀!」
林初荷氣也不是笑也不是,狠狠擰了擰他的臉頰,嘆了口氣。
這大姑子直到現在,還沒能打上照面,听春喜話里話外的意思,她恐怕是繼譚氏之後,另外一個難對付的狠角色。他姥爺的,奇葩年年有,今歲特別多啊!
=============
大八卦送給各位少年,順便,求那個啥啥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