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初荷腦子里懵了一下,有那麼一瞬間,她覺得自己好像是錯過了什麼很重要的事,以至于現在掉進這個光怪陸離的局面之中。然而不容她細想,譚氏手中的終極殺人武器——燒火棍,已經直直落了下來,在她肩頭「砰」地砸出一聲悶響,隨即便是鑽心地一陣疼。
好你個死凶婆子,來真的是吧?林初荷立即咬了咬牙,朝旁邊跳開半步,捂住肩膀大聲道︰「娘,是不是我做錯啥事了,你為啥打我?」
「你還有臉問我?這東西到底是打哪兒來的!」譚氏眼楮瞪得好似牛鈴,將桌上那塊黃狐狸皮拿起來,狠狠丟在她身上,「老包家給的那兩樣耳環簪子,我明明擱在房里,偏就哪哪兒都找不著,你姐說是你拿的我還不信,結果立時從你床底下翻出了這玩意。 ,我老簡家真是祖墳上冒青煙啊,有了你這麼個闊綽的主兒,這一大家子人,就連你爹還沒穿過皮毛的東西吶!咱沒那個命,咱也不羨慕,吃糠咽菜的咱認了!嘖嘖嘖,一整塊的狐狸皮喲,難不成是它自己長了腳,跑到你床底下去的?你手賤,我叫你手賤!」
話音未落,那棒子又像雨點一樣砸了下來。
「娘,你干啥呀!」簡吉祥見狀,連忙將手里的東西往桌上一扔,趕過來一把將林初荷拉到自己背後,又急又氣道,「你縱是要問她話,總得讓她有機會說才行啊。這劈頭蓋臉就是一通打,她肚子里就算有再多話,那也一個字都吐不出來呀!」
譚氏生怕傷到自己的兒子,見他在面前死死地擋住了,只得暫且罷了手,指著簡吉祥的臉大聲嚎道︰「二小子,這媳婦還不是你的呢,你就護上了?我看你往後也就是個怕老婆的命!沒用的東西,你給我滾開點!這死丫頭才多大,手就這樣欠,老娘今天非得讓她記住疼不可!」說著,那棒子就又要舉起來。
這番鬧騰,要想不驚動人是不可能的,簡家一家上下全都從屋子里涌了出來。林初荷幾乎可以斷定,隔壁的老孫家——尤其是春喜,十有八九也正豎起了耳朵听這邊的動靜。
「哎呀,你這又是鬧騰啥啊!」簡阿貴看著眼前這雞飛狗跳的場面,用手指著譚氏,憋著氣道,「咱家這好不容易消停兩天,你就非得做出個ど兒來,你咋就……」
「你給我滾邊兒拉稀去,老娘教訓這小娼婦,跟你有什麼關系?」譚氏沖著他就是一通亂罵,轉過頭來氣喘吁吁地對林初荷道,「你別以為有你哥給你撐腰,你今兒就萬事大吉了!這狐狸皮你是從誰家偷的,又或是拿那兩樣首飾去換的,你給我一五一十地說出來,否則,你今兒別想活著走出這個門口!」
林初荷攥住拳頭,恨得眼楮里簡直要噴出火來。自從來到簡家,她一直告誡自己「小不忍亂大謀」,這忍來忍去,給自己忍出一天好日子了嗎?她向來把譚氏當成前世的廣告客戶一般看待,在客戶面前,做小伏低這是難免的,只要能達到最終的目的,說兩句軟話或者受一點子委屈,這對她來說都算不上什麼新鮮事,反正再難纏的客戶,總也有被搞定的那天。可是這個譚氏,她真是一個正常的人類嗎?
「你瞪著我干什麼,咋的,你還想要吃了我?」譚氏嘴里「哧」地冷笑了一聲,一把掀開簡吉祥,將頸子湊了上來,「來來來,我讓你咬,隨便你從哪兒下嘴。你今兒要咬不死我,我就打死你!」
林初荷閃到一邊,將即將噴薄而出的怒罵聲活活咽了下去,指著廚房的窗戶道︰「娘,我要是真偷了東西,你打我,我絕對連躲都不敢躲。但我沒做過的事,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認!這塊狐狸皮,是昨兒個我哥哥來看我,從家里給我捎來的,喏,就跟那窗戶上掛著的麂子肉一起拿來的,還有那些個核桃、栗子,都是我哥的一點小心意。我哥把東西一樣樣掏出來的時候,大姐就在院子里站著,你不信問她!」
「問我?我可什麼都不知道。」簡如意穩穩當當地坐在凳子上,抬起手來欣賞自己的指甲,不陰不陽地道。
「大姐你……」林初荷一口血差點噴出來,但恍惚中,她好像又明白了什麼。簡如意想勾搭林家槐,當時她百般阻撓著,沒能令她如願,保不齊這大姑子便因此而恨上了她,這時候,怎可能幫她說話?更說不定,今天這整件事,就是她特意謀劃出來要擺她一道的!
「我怎麼了?沒看到就是沒看到,我總不能編瞎話騙我娘吧?」簡如意眼梢里帶出一點冷光,寒浸浸地道。
林初荷干脆偏過頭去不再看她,只管對著譚氏道︰「那狐狸皮原本就是我哥從山上帶下來給我的,娘你就是把我扭去衙門,當著青天大老爺,我也是這麼說。我自打來了家里,一向都是小心翼翼,不敢多說一句,不敢多走一步。娘咋讓我干活兒都行,但你不能冤枉我!」
「我冤枉你?」譚氏氣咻咻道,「放你母親的屁!不管這狐狸皮你是從哪兒偷的,你有這本事,我也不稀的管。但那兩樣首飾,你今天非得給我交出來不可!」
說完這句話,她手里的燒火棍就又落了下來,簡直像是要殺人似的狠命往林初荷身上砸。林初荷躲閃不及挨了幾下,疼得直冒冷汗,索性就在院子里繞著圈兒跑,譚氏在她身後氣喘吁吁地追,沒追兩步就體力不支,手里的棒子卻是半點不饒人。
林初荷在院子里來回跑著,簡吉祥、簡阿貴、韋氏,甚至還有那西廂耳房里窗玻璃上映出來的簡老爺子的臉,一個個從她眼楮里閃了過去。這一家子人,沒有一個能幫得了她。
「好了!」簡吉祥在旁已經急得咳嗽了好半天,這時候見再打下去實在不像樣,便沖過來攔住了譚氏,「娘,你還真要打死她不可?」
「吉祥你走開,你現在護著她,可總有你護不到的時候!你……」譚氏正說著,忽听得院子角落里傳來一個小小的聲音。
「那首飾是我大姐……我大姐拿的!」
眾人回過頭,卻見簡元寶蹲在牆根底下,漲紅了一張臉,咬著嘴唇怯生生道,「那天家槐哥來,大姐說要請他吃頓好的,跑進爹娘屋子里拿銀子,出來的時候,我看見她手里還拿了一個匣子,慌慌張張擱進東廂房就跑出去買菜了。我偷偷溜進去瞧了,里頭裝的就是一對金耳環,一根銀簪子。娘,你別啥都賴我姐,我姐沒錯!」
「你少胡說,我什麼時候……」簡如意還想嘴硬,簡元寶卻已經蹬蹬蹬地沖進房里,將那個首飾匣子拿了出來,遞到譚氏眼前道︰「就擱在大姐枕頭下邊兒,我要是說謊,我變成小豬崽兒!」
劇情大反轉啊!林初荷也立住了,冷冷地朝簡如意看過去,只見她臉上好像微微有些發紅,扭捏著道︰「我……哎喲,我還真給忘了!我就是想拿過來瞧一瞧,過後,就丟到了腳後跟兒,不記得放回去了……」
「是你拿的?」譚氏一听這話,愣怔了一下,道,「嘖,那你咋不早說,這不是耽誤工夫嗎?」。
「我就沒當回事嘛!」簡如意嘟著嘴撒嬌道。
譚氏便回頭瞥了林初荷一眼,拋下一句︰「既不是你拿的,今兒這事就這麼算了。」轉身就想走。
簡阿貴氣得直發抖,撲過去拽著她胳膊道︰「你冤枉了荷丫頭,還把她打成這樣,連句軟話都不給?」
「咋的,還讓老娘給她道歉不成?哼,老娘五兩銀子買了她,她的命都是我的,她私藏了這狐狸皮,要真計較的,也是一樁罪過!我現在懶得跟她說,還是便宜她了呢!」
「你!」簡阿貴氣了個倒仰,又見林初荷出了一腦門子的冷汗,心里也是有點發急。他朝四周看了看,指望著簡如意幫忙是不可能的,韋氏又有身子,不能胡踫那些個藥,他實在是沒辦法了,只好抬高了聲調沖著院牆喊道︰「春喜,春喜丫頭!」
那春喜的腦袋立刻從牆頭冒了出來,一秒鐘都不帶耽誤的︰「叔,啥事?」
簡阿貴咧嘴露出一個苦笑︰「你家有棒瘡藥吧?勞煩你拿一點子過來,給我家荷丫頭敷一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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