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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劉掌櫃十分興致盎然地微笑頷首,「我們雲來樓的東家,這些年走南闖北,也算見過不少世面,我倒真有興趣嘗嘗,能讓他贊不絕口的酒,究竟是怎樣的絕頂美味。」
林初荷沖他一笑,轉頭便吩咐小六子進庫房,搬出一壇兩斤裝的猴兒酒來,當著劉掌櫃的面敲開泥頭,倒了一碗雙手捧至他面前,道︰「這酒入口甘甜爽冽,果香馥郁,縱是那不愛酒的人,也忍不住多喝兩口,只是酒勁頗濃,劉掌櫃喝慢些。」
劉掌櫃聞言,果然只淺飲了一小口,回味片刻,咂了咂嘴,仰頭贊道︰「唔,當真是百年難遇的好酒哇!那股子果香在嘴里徘徊不散,濃香四溢,我在雲來樓做了十幾年的掌櫃,店里各式各色的酒,也算見得不少了,卻從沒有一壇有如此風味!怪不得我們老板會贊不絕口,難以忘懷!」
「多謝劉掌櫃夸獎。」林初荷笑眯了眼,「這酒是以山中野果釀造而成,不僅酒味濃厚,又帶有一股清甜的口感,想必女子也會十分喜歡的。」
劉掌櫃擱下酒碗,抬了抬頭,笑容微斂,正色道︰「林家閨女,你家這靈猴釀,的的確確是好酒,若能引到我們雲來樓,不止能讓我們的生意更上層樓,對你們簡家酒坊來說,也是一個擴大名頭的好機會。但我瞧你剛才似乎有些猶豫之色,若有什麼隱憂,不妨開誠布公地說出來。咱做生意,最要緊的就是以誠相待,你說對不對?」
林初荷向來對這猴兒酒頗具自信,她瞧得出,如果說一開始這劉掌櫃來到簡家酒坊,只是奉了東家的命,不得不為,那麼現在,這人便是真心實意,甚至迫不及待地想要和簡家酒坊做生意。他說得沒錯,若猴兒酒真能推廣到長平鎮售賣,對他們兩家都是有百害而無一利,是雙贏,這買賣林初荷當然想做,但考慮到簡家酒坊的現狀,還是應該再琢磨周到些才行。
如今見劉掌櫃發問,她也就不再嗦,開誠布公地道︰「您大駕光臨我們簡家酒坊,還要與我們做生意,我們自然是求之不得,但我心里的確是有些憂慮。您也瞧見了,我們這兒就這麼大點地方,每個月單單給石記酒家提供靈猴釀,已然是費盡了所有的人力物力,若是再與雲來樓合作,難免有些捉襟見肘,若是月底交不出貨來,我們兩家豈不都要遭受損失?」
「方才我已說過,簡家酒坊不過是個鄉間的小作坊,小本經營,家中除了這一個進項之外,就只剩下幾畝薄田,說出來不怕您笑話,我們是沒什麼家底兒的。要滿足雲來樓這樣大飯館的需求,勢必需要擴大酒坊的規模,廣招伙計,另覓一處寬闊的店址。或許您會覺得我眼界兒短小,但我實在是……」
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來,只擺出一臉苦相瞅著那劉掌櫃。
「哈,說來說去,小姑娘不過是擔心自家血本無歸。」劉掌櫃發出一陣大笑,「做生意說到底不過求財二字,我們雲來樓想要跟簡家酒坊合作,拿出些誠意來,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站起來踱了兩步,似乎在思考這件事怎麼辦才最合適,少頃,回過頭來沉吟著道︰「我們雲來樓是誠心想要買這靈猴釀,小姑娘,你看這樣如何?我與你簽兩年長約,每壇酒的價格,與你們賣給石記酒家的相同。酒錢每半年一結,這頭半年的銀兩,我可以預先支付給你,應是足夠你用于酒坊的擴建。」
「這兩年之中,你需每個月向雲來樓送一定量的靈猴釀,至于這具體的數量,我會寫進契約之中,另請中人來作見證。當然,你這邊也可以請兩個信得過,有分量的人來共同見證。不過我丑話說在前頭,若是你每個月送來的酒不足量,或是品質有差,到時候,我也是不會給你面子的。林閨女,我這可算是誠意十足,應不應,可就全在你了。」
他這樣安排,可說是正中林初荷下懷。如此一來,擴建酒坊的銀錢便很充足,也再無後顧之憂——和雲來樓這樣的大酒樓合作,對簡家酒坊日後的發展,可以說是有百利而無一害啊!
她低頭微微一笑,似乎有點不好意思地道︰「我年齡小,眼界短,讓劉掌櫃看笑話了。您安排如此周到,又替我簡家酒坊諸多考慮,我若再推三阻四,豈不辜負了您的誠心?」
「好,那咱們就說定了!」劉掌櫃也是個爽利人,听她這樣說,知道這生意算是談成了,如釋重負地拍拍手,笑道,「此事也不是我一人能做主的,還得回去跟東家請示匯報,不過,我估計應是不會有大問題。今兒我一個人來,也沒什麼準備,過兩天,我會寫好契約,帶足銀兩再來一趟,到那時,咱這生意可就算是成了。林閨女,你現在便可找人幫著尋模一處新店址了,哈哈哈!」
他說著便要告辭,林初荷忙叫小六子進庫房抱了四壇猴兒酒出來,呈到他面前,道︰「這四壇酒,兩壇送給您,另兩壇,還請代為贈給您雲來樓的東家。鄉下地方,沒什麼好東西,就是我們一點心意,劉掌櫃千萬可別嫌棄。」
兩人又寒暄客套了兩句,小六子將四壇酒搬到馬車上放好,劉掌櫃倒也不客氣,道了謝,便啟程回了長平鎮。
林初荷站在院子門外看著那馬車越走越遠,逐漸消失不見,知道這筆大生意十有八九是成了,心中實在好不雀躍。一回頭,見簡元寶貓在自己背後,也嘿嘿嘿地跟著樂呵,便伸手捏住他的小臉,樂顛顛地道︰「寶,這回你上學堂的錢可有著落了,爹指定能同意!」
「別捏,別捏,疼!」簡元寶一把打開她的手,氣哼哼道,「姐,你咋一點兒都不知道輕重,你要捏死我啊?」
林初荷可沒工夫跟他廢話,在他上拍了一掌,就道︰「快,你再回家去取一罐兒梅子水,咱給二哥送去,順便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他。完了我還得去找一找月生哥,讓他給咱尋模一個好地方,開新酒坊哪!」
「好 !」簡元寶痛快答應一聲,撒歡兒似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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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酒坊出來,兩人便徑直去了村東的王記藥材鋪。
眼下這時候正是下晌,村里來來往往出來采買的人挺多,藥材鋪里剛剛送走一撥客人,林初荷牽著簡元寶的手踏上台階,踮起腳尖往高大的櫃台里一望,便見簡吉祥坐在一張桌子後頭,面前擺著算盤和一沓紙,低頭正十分仔細地計算什麼,倒是那王順,反而站在他旁邊。
林初荷心下詫異,一腳踏進門里,笑嘻嘻地跟王順打了個招呼,便走到簡吉祥面前打趣道︰「哥,你這是干啥呢?王叔站著你坐著,你這是要上天哪!」
簡吉祥抬頭一見是她,目光頓時變得柔和起來,抿嘴一笑正要答話,那王順卻在林初荷腦袋上拍了一掌,搶先道︰「說的這叫啥話,你哥這是在幫我呢!」
他說著便嘆了口氣,道︰「還不是你那嬸子作妖兒?我這藥材鋪小本兒買賣,一直也沒請賬房先生,店里的賬,都是你嬸子親自算。這兩天,正巧她回了娘家,就把這攤子扔給我。我是個馬大哈,這精細活兒,我哪會做?要是出了岔子,你嬸子回來不剝了我的皮,那才有鬼哪!」
「哦,所以你就把爛攤子扔給我哥了?」林初荷雙手背在背後,虎著臉道,「敢情兒我哥就是個伙計,不是你自己人,所以被我嬸子剝了皮也沒關系?」」不是那樣的,妹子你別亂說。」簡吉祥急得連連擺手。
「二小子你別慌,你妹子這是在跟我開玩笑,我懂。」王順回了回頭,又對林初荷道,「你還別說,你二哥還真是有本事的,做出來的賬本兒干干淨淨清清楚楚,看上一眼,就啥都明白了。他真是個精細人,自打來了,啥事兒都給我辦得妥妥當當,請他當伙計,我老省心了!」
林初荷知道簡吉祥是念過叔的,卻沒想到他在這王記藥材鋪上工,竟然能如此順利,自然也替他高興,轉頭沖王順吐了吐舌頭,道︰「我哥這麼能干,那王叔,你是不是該給他加工錢?」
「加,肯定加!」王順一本正經地道,忽又抓了抓後腦勺,「不過嘛,丫頭你也知道,這事兒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還得等你嬸子回來,跟她商量商量,才能定下來,呵呵。」
林初荷笑得都快直不起腰了,王順臉上也有點微微發紅,笑罵了一句,便對簡吉祥道︰「咱也算了大半天了,荷丫頭來了,你也歇一會兒,你倆說說話。」
語畢,便走進內堂中。
簡吉祥這才擱下手中的筆,看看林初荷,又瞧瞧簡元寶,溫厚地問道︰「我在這兒都挺好的,你倆跑來干啥,酒坊不忙?」
「天兒熱,給你送點梅子水來,讓你解解暑。」林初荷說著便接過簡元寶手里的水罐遞到他面前,「另外,還有個特好的事兒想告訴你,讓你一起高興高興。」
她將雲來樓要和簡家酒坊做生意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簡吉祥听了,自然也非常歡喜,搓著手道︰「可當真是件好事,這生意若能做成,就太好了!最近發生這麼多糟心事,如今總算有了盼頭,這也算是否極泰來吧?妹子,多虧了你,要不是你張羅的好,咱也不能攬上這麼大的生意。爹知道了嗎?」。
林初荷搖頭嘻嘻笑道︰「爹在地里干活兒,我嫌地方遠,懶得跑,等晚上回家再告訴他。再說,我還得去找月生哥,讓他幫著找一塊兒大地方做新酒坊呢!咋的,不告訴爹,我就不能做主了?」
簡吉祥听說她沒有去找簡阿貴,單單先就跑來將好消息告訴了自己,心里更是如裹了蜜一般,憨實地一笑,道︰「我就是那麼順嘴一問,妹子你可千萬別誤會。」
「我跟你開玩笑,你咋老當真?」林初荷沖他擠擠眼,「我不跟你多說了,這就去找月生哥。哥,你把那梅子水喝一點,能覺得涼快些,不過也別喝多了,回頭胃里作酸,不舒服。那我就走了,啊?」
她說著便又牽著簡元寶的手跑了出去,簡吉祥盯著她的背影瞅了半晌,那王順又從內堂走了出來。
「二小子。」他看了看桌上的水罐,又瞅見簡吉祥一臉笑容,便點頭道,「這荷丫頭長得俊,能干又乖巧,是個好閨女啊。雖說你倆還沒正式成親,但有一句說一句,你是個有福氣的,找了個靠譜的媳婦,得好好珍惜啊。」
簡吉祥抬頭看了看他,似有點局促地垂下眼楮,過了許久,才點頭道︰「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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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王記藥材鋪,林初荷立即就去了萬月生家,將請他找新店址的事情說了一遍。
眼下和雲來樓的生意還沒有正式定下來,未免出差池,凡事還是謹慎一點的好,于是,她便讓萬月生先慢慢尋模,不急于定下來,務必找到一處寬敞干淨,適合釀酒的所在,能在小葉村里自然是最好,若實在沒有合適的,在村子附近覓一塊地,新蓋一間酒坊也使得。
萬月生自然是一口就答應下來,滿嘴里讓林初荷只管放心。林初荷離了他家,又上酒坊轉了一圈,眼看著日頭西落,早早地就回了簡家小院。
這晚,簡家這一戶的所有人,自然是歡聲笑語,都十分欣喜的,簡阿貴听說自家攬下了大生意,高興得開了一壇酒,與簡興旺對飲了三大碗,簡吉祥喝不得,卻也在旁陪著小酌了兩口,一屋子熱鬧非凡,直喧鬧了兩三個時辰,才漸漸安靜下來。
林初荷心里很明白,只要這生意一成,簡家便朝著致富奔小康又邁進了一大步,這其中她的功勞是無法磨滅的,任誰也搶不走,今後在這個家里,她便更加具有話語權和決策權,簡阿貴對她也只會愈來愈信任,這對自己來說,著實是一件好事。
只不知,譚氏若有一天回來見到這情景,又會作何感想?
眼看著亥時將至,簡興旺回房去瞧韋氏,簡阿貴坐在桌邊,正意猶未盡地要和林初荷說些什麼,那簡興旺忽然一陣風似的跑了進來,慌慌張張地道︰「爹,我媳婦兒……我媳婦兒她好像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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