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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我喝?」林初荷睜圓了眼,轉轉眼珠子,強壓心中痛苦道,「我不會……」
「得了得了,別跟我裝了。」曹廣森大大咧咧揮手道,「方才酒開封的時候,你脖子伸的老長,口水都要流出來了!你這面相,一看就是個酒鬼的命,喝吧,我不告訴你母親的。」
「是不是酒鬼,還能從面相上看出來?我又沒像你似的長個酒糟鼻!」林初荷翻了翻眼楮,卻也不再推辭,屈起手指敲開泥頭,將酒壇湊到鼻子跟前,先聞了聞那清冽的酒香,隨即咕咚咕咚灌了一大口。
「怎麼樣?」曹廣森一臉認真地問道。
「唔……真的……太好喝了!」林初荷倏然攥緊了拳頭,恨不得原地轉個圈。
這酒初入口時十分清淡,然而,在唇齒之間打一個來回,郁郁的香氣便逐漸充斥在每個角落,甚至塞在了牙縫之中,直至吞入喉嚨,滑進肚里,口中還一直殘留著那股香氣,氤氳而不散。若不是曹廣森說這酒是一兩個月之前釀的,她幾乎要認為,這是存放了許久的陳年佳釀啊!
曹廣森自負道︰「我早告訴過你,我的釀酒技術不是開玩笑的,如今你可信了?我問你,這酒與簡家的猴兒酒相比,又如何?」
林初荷低下頭仔細想了想,斟酌著道︰「嗯,雖然兩種酒都是用野果子釀造的,但兩者可說是毫無相似之處,換句話說,喝這個酒的時候,絕無可能想起簡家的猴兒酒。你這個酒,味道更加沉厚,仿佛也更有層次……哎我說,同一個釀酒師傅造的酒,是不是多多少少都會有相似之處?近一年之前我嘗過你釀的碎雪醞,跟這個雖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酒,但細細品來,仿佛又互有聯系一般。」
這一回,輪到曹廣森驚訝了︰「 ,小姑娘的舌頭可夠靈的啊,合該著你就要吃釀酒這碗飯,老天爺把啥都計算好啦!」
「一般一般啦!」林初荷嬉皮笑臉地又灌了一口酒。
「哎我說,你可悠著點,我這酒的後勁兒可挺大的。」曹廣森想攔,最終還是沒伸手,在她身邊的小凳子上坐下了,「打明兒個起,我就預備讓伙計們跟著我釀這個酒,算是咱酒坊出產的第一種酒,依你看,咋樣?」
「當然行了!」林初荷使勁點頭,「好歹我也做過一陣子酒坊里的買賣,對于人的喜好,也算是有點了解,我覺得這酒應當會很受歡迎。」
「算你有見識。」曹廣森呵呵一笑,忽然間話鋒一轉,「小姑娘,還有個事兒,我要問你。」
「嗯?」林初荷回過頭去看他。
「簡家那個事情,你心里到底是怎麼想的?」
林初荷萬萬沒想到他會問起這一茬,莫名其妙道︰「你問這個干嘛?這是我自己的事,跟咱酒坊,好像沒有什麼關系吧?」
「我倒真希望沒任何關系,不過,咱都是明白人,就別藏著掖著了。」曹廣森哼笑一聲道,「昨兒我下山忙活酒的事,走得匆忙,竟不知道簡阿貴和那個凶婆子上山來找過你。頭先兒開席之前,我在後院遇著你母親,她很憂心,拉著我說了半天,我這才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你母親怕你惹上麻煩,你有什麼想法,為啥不直接告訴她?」
「跟她說有啥用,她也幫不上忙。」林初荷淡淡道,「再說,我不是說了嗎?那凶婆子跟我道歉,我就幫他們解決這個難題,否則,我指定是不會插手。這很簡單,由著他們自己去掂量唄。」
「哼,你我心里都明白,譚氏是絕對不可能跟你道歉的,對不?」曹廣森不以為然地嘬了嘬牙花,「所以,你也就糊弄糊弄你母親行了,跟我這兒,可沒那麼容易對付。小姑娘,我大概知道你打得是什麼算盤,可你真的想清楚了嗎?若真要這麼做,往後你和簡家的情分,可就徹底到頭了。」
「情分?我跟他家還有什麼情分嗎?」。林初荷冷冷笑道,「咱做生意,是最講究實在的,在商言商,我不覺得自己接下來要做的事有什麼不對。況且,說句實在話,我根本沒那麼大的能力幫著他家徹底扭轉眼下的局面,思前想後,這個辦法是最合理,也是最現實的。」
「……也許你是對的。」曹廣森頓了頓,攤手道,「那我也不多說啥了,到時候,你要遇上啥困難,或者有啥拿不定主意的,跟我說說,兩個人一起想辦法,總比一個人發愁的好——誰讓咱倆現在是一根繩上的螞蚱哪!」
「知道了。」林初荷轉過臉沖他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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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居開了張,第二天起,曹廣森便領著一眾伙計們熱火朝天地在場子里忙碌起來。
寒鳴山物產豐富,這是最為得天獨厚的優勢,並且,有林小猴那個山大王相幫,尋模到山中最好的野果繁花,也壓根兒不是什麼難事。伙計們每隔幾天便進山一趟,將采摘下來的最新鮮的花果運回小山居用以釀酒,由于數量頗大,僅靠人力搬抬實在既麻煩又費勞力,林初荷便花錢又買了兩架板車,專供他們運果子使。
酒坊每天的花費,置辦各樣物品的銀子,還有伙計們的工錢……手頭這二百兩,真像流水似的往外花啊,老這麼下去,用不著多久就要坐吃山空,得趕快找到買主,將賣酒的事情定下來才行。
按照林初荷的想法,小山居出產的酒,將來不僅僅會在河源鎮的地界兒售賣,如果有可能,她希望能將自家的酒推往青懷縣,甚至澤川府。心急吃不了熱豆腐,路得一步步走,但事先懷揣這這樣美好的心願,能讓自己更加有動力,干起活兒來更有勁頭,也不啻于是一件好事吧?
那日徐老爺從寒鳴山離開,後來便幾次三番打發人來找林初荷,說是要幫忙替她聯絡買主,只是自打小山居開了張,林初荷一直雜事纏身,始終沒有時間前往。這天上午,她先去酒坊轉悠了一圈,見無甚重要事,便準備趁著天氣好,下山去鎮上一趟。
曹廣森之前釀的果子酒一共有十幾壇,開張那天用了一些,如今還剩下十壇左右,林初荷一氣兒都帶上了,由岳昆陪著一同下了山。到得河源鎮,她先送了兩壇酒去鐵樹巷林家槐的住處。
「這……你們攏共也沒剩下幾壇,還是留著張羅買賣吧,不用往我這里搬,我如今就在鎮上一個酒坊里買酒,也挺便當的。」林家槐就道。
「哥,你的烤野物攤子雖然只是一個小攤檔,卻也馬虎不得,東西好吃,還要有美酒相佐那滋味才足哇!」林初荷笑嘻嘻地道,兩手在身前一合,滿面俏皮地道,「再說,我這酒放在你這里賣,人家喝了之後肯定會問你,‘這酒這麼好,是在哪里買的呀?’到時候該怎麼說,你心里應當有數吧?」
「就是,咱平常啥忙也幫不上,多給妹子的小山居宣傳吆喝兩聲,那不是應該的嗎?」。趙釧兒也在旁笑道。
听她們這樣說,林家槐也就不再多言,笑呵呵地接下了那兩壇酒。
從鐵樹巷離開之後,林初荷便帶著岳昆去了徐家大宅,將兩壇酒留在了那兒,說是讓徐老爺平日里過過嘴癮,還不忘叮囑他不可多喝。
徐老爺自然是滿嘴里答應,至于會不會照做,那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林家丫頭,這鎮上除了石記酒家之外,醉仙樓和得月坊名聲也是極好的。我跟那兩家的老板平日里雖沒什麼來往,但想必他們也肯賣我個面子。再說,你家那曹師傅釀的酒著實是難得的佳釀,好酒哪個酒樓不喜歡?對他們的生意也是有好處的嘛!」
徐老爺這樣說著,便領著林初荷先去了鎮上的得月坊。
直到這時林初荷才知道,這所謂的得月坊,正是當初她眼見曹廣森挨打,上前替他解圍,付了二百文酒錢的那間富麗堂皇的大酒樓。
說起這事來,那姓周的胖老板居然還有印象,兩人聊了兩句,都覺得啼笑皆非。
「還真是啊,沒想到咱又踫到一處去了,我要知道你是徐老爺的朋友,我萬萬也不會收你的錢的啊!」周老板笑不嗤嗤搖頭道。
「朋友可不敢當,只不過我是小輩,徐老爺願意提攜我,我只有滿心里感激的份兒。」林初荷也笑著道。
「你這酒,就是那醉鬼釀的?」周老板又問道,「林家小姑娘,那家伙靠不靠譜啊,回頭你別再被他給騙嘍!」
林初荷正色道︰「您嘗嘗便知,那人雖然吊兒郎當的,但釀酒卻是個中好手。如今我們一起開了酒坊,他干勁兒正足,何況,還有我在旁邊盯著他,按時交貨,那一定不成問題。」
「唔,林家丫頭的人品我倒是可以打包票,是個講信用重名聲的人。」徐老爺在旁淡淡地接口道。
周老板于是便嘗了她帶去的酒,不出意外,自然是贊不絕口的,又有徐老爺擔保,免去了他的後顧之憂,當場便拍了板,與林初荷簽了一年長約,約定從十二月開始,每月由小山居給得月坊送去五百斤的花果酒,並支付了定金。
林初荷心里很激動。
從前在簡家酒坊,掙再多的銀子,那也不是自己的,連模都不能多模兩下。而現在,抱在懷里的是實實在在屬于她的錢。來到第一間酒坊獲得了開門紅,照此發展下去,小山居是絕對不愁沒生意的呀!
接下來的幾天,她趁熱打鐵,跟著徐老爺將鎮上幾間酒樓食肆都跑遍了,與醉仙樓也簽了約,此外還有零星的幾間小飯館,只獨獨故意忽略了石記酒家。每日價山上鎮上來回的奔波,她整個人活活地熬瘦了一圈,李氏看在眼里很心疼,準備飯食的時候愈加精心,花血本地買了雞鴨魚肉,變著法兒地炖滋補湯水,待她回家歇息時,便力逼著她一定要喝下去一大碗。
這日從鎮上回來已近傍晚,林初荷沒有去酒坊,直接回了家。
剛走到房前,李氏就迎了上來,慌慌張張地打了水讓她洗臉,又讓林小猴給她沏了茶,一面就問道︰「老這麼忙活,啥時候是個頭?你這正長身子的時候呢,要是累出個好歹兒來……」
「沒事。」林初荷就寬慰地撫了撫她的背,「我身體好著哪,每天喝娘炖的湯,腰上都長出一圈肉來,再這麼下去,娘你就不擔心我以後真嫁不出去?」
「屁話!」李氏半真半假地打了她一下,「婚姻大事,哪好老擱在嘴邊念叨?別瞎說!再說,我眼瞅著你可是一兩肉都沒長,瘦的都要月兌形了!你為了這個家忙成這樣,娘怎麼照顧你都是應該的。」
她說著,便沖大屋的方向努了努嘴。
「嗯?」林初荷不解,睜著圓溜溜的眼楮看她。
李氏低了低頭,有點心虛地道︰「那個姓簡的帶著吉祥來了,在家里等了你一天,我告訴他們你說不定啥時候才會回來,人家也不走,就在那兒坐著。我……留他們吃晚飯了……」
「你留他們吃飯?」林初荷哭笑不得,「娘,你是還沒弄清楚狀況嗎?我們跟他們可沒什麼交情!」
「咳,我這不是心軟嗎?」。李氏將一縷頭發抹到耳後,「我看他們愁得那樣,實在是不落忍,所以就……你進去問問他們到底兒要干啥,小山居也差不多該下工了,我去叫曹師傅過來吃飯,有他在,我……多少能放心點。」
她說著便吩咐林小猴陪著他姐,腳下飛快地朝半山腰去了。
林初荷牽著林小猴的手不慌不忙進了大屋,坐在桌邊那兩個神情萎靡的人,眼楮立時就亮了起來。
「荷丫頭,你可算是回來了,咋的,很忙吧?」簡阿貴熱情洋溢地站起身迎了上來,「你母親真是個好人哪,我們打擾了一天,她一直在旁陪著,還留我們吃飯。真是對不住,恐怕耽誤她不少事兒了吧?」
簡吉祥則沒有說話,只管拿眼楮死死地盯著林初荷。
林初荷沒興趣跟簡阿貴寒暄,朝屋子里張望一眼,單刀直入問道︰「譚大娘呢?」
「她……」簡阿貴立刻張口結舌。
「她不肯來跟我賠不是,對不對?」林初荷眉毛一挑,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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