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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啊!」林初荷想也不想就點頭,「你要我買什麼,只管說便是。京城做買賣的商人那麼多,賣的東西也比咱河源鎮齊全,你這會子就算要神曲,我也肯定能給你買回來的。」
曹廣森唔了一聲,從身上掏出紙筆,趴在路邊欄桿上,一邊寫,一邊念道︰「五斗上好糯米,五斤帶肥膘的羯羊肉,麥曲七兩,木香一兩,還有杏仁半斤,木頭酒甕一個,再去買個酒壇子,這些就夠了。哦,對了,我還得回去跟客棧老板打個商量,看他願不願意把廚房借給我一用。」
林初荷一開始听見他說又是買米又是買肉,還笑著問他是不是準備烤肉吃,但後來越听就越覺得不對勁。
「老曹,你這分明是要釀酒哇?只有七天時間,咱們怎麼可能釀得出酒來?再說,咱手頭不是還有五壇花果酒,你到底是拿來干啥的?」
「那五壇酒,當然是我自己喝。」曹廣森臉不紅心不跳,理直氣壯地道,「花果酒是已經出窖的酒,要想用它做文章,要麼就煮,要麼就浸泡,說起來,還真是無趣得很。咱們眼下用的這個法子,只要中間不出差錯,七日之內釀成應當沒有問題。」
林初荷簡直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自己喝?我說這位大伯,你自己又不是沒錢,要喝酒就自己買啊!哄著我一個小姑娘幫你買酒也就算了,還害得我被胡泰保好一通嘮叨,你怎麼就不覺得臉紅?」
「哈,小姑娘不要這麼小氣嘛,二百文錢的事兒,你跟我計較啥?」曹廣森哈哈一笑,「走了走了,我這就回客棧去跟那掌櫃的商量一下,再琢磨琢磨步驟,你也趕緊去把我要用的東西都買回來,這時間可不等人,別耽誤工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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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來客棧的老板還算大方,將後院一個平常相對較少使用的小廚房借給了林初荷和曹廣森。接下來整整一天,二人就把自己關了起來,足不出戶忙了個昏天黑地。
曹廣森這一回要釀造的酒,叫做白羊酒,是古法釀造之中,以葷肉入酒最為有名的一種。
上好糯米用尋常方法浸泡蒸熟,帶著厚厚肥膘的羊肉用水煮得軟爛,將肉撕碎蓋在糯米上,與肉湯充分攪拌混合,裝進酒甕之中。然後將味甜無毒的南杏仁剝去苦衣磨成粉,與麥曲、木香一起倒進飯里,便可以封住酒甕,放在陰涼不透風的地方使其發酵,七天之後,便可飲用。
這白羊酒的釀造之法,說起來並不復雜,但各種原料的比例需要特別小心。羊肉原本就是腥羶之物,肥膘重的,便更是味道大得很,又油膩,減一分則酒味不足,若是多一分,便壓根兒難以入口。還有木香、南杏仁等物,既要讓它們助長酒味,卻又不能讓它們搶了糯米和羊肉的風頭,該如何拿捏,實在是非常考驗釀酒師的功底。
林初荷一開始不明白曹廣森為什麼要釀這白羊酒,但與他在廚房忙碌了兩日,頓覺選擇這種酒來應對胡泰保的考驗,當真再合適不過,因為它對基本功的要求非常高,同時,也體現了一個釀酒師的眼界和對酒的理解。不管那胡泰保到底懂不懂酒,又或者懂得多少,這東西,應該都足以讓他刮目相看。
忙活了一天,酒終于按時入了甕,兩個人都累得夠嗆,林初荷多多少少還小睡了一會兒,那曹廣森壓根兒是十二個時辰沒合眼,眼楮里全是紅血絲,大胡茬子也冒了出來。
「可算是弄好了,這可要了老子的命了!得找個地方把咱的酒放起來才行。」他抱著桌上的花果酒壇子喝了一口,一臉疲憊地道,「這客棧里肯定是沒有酒窖的吧?」
林初荷也是覺得渾身都沒勁兒了,想了一想道︰「太白樓每年要進那麼多久,咋都得有個酒窖存放,要不咱把酒拿到那邊去擱著。那鄭掌櫃應該挺好說話,有伙計們看著,應是出不了紕漏。」
「行。」曹廣森一點頭,「那我這就搬過去。」
「不用了,你還是趕緊上去歇一會兒,這事兒我來做就行。」林初荷沖他笑了一下,「這回雖然累,但我總歸只是個打下手的,不過是幫你燒燒火、磨杏仁、浸酒曲,這些活兒都挺輕省。過會子我給客棧伙計倆錢,讓他幫我把酒甕搬到太白樓,你去睡吧。」
曹廣森也實在是乏得厲害,于是也便不推辭,點了個頭︰「那你萬事小心,跟鄭掌櫃交代一聲,讓他幫忙多留點心。」
「知道了。」林初荷點點頭,立即出門去,找了個手腳勤快又伶俐的伙計,給了他十文錢,讓他幫忙把酒送到了太白樓。
這時候正是晌午,太白樓里人滿為患,前來吃飯的食客將大堂擠了個滿滿當當,觥籌交錯,杯盞踫撞之聲不絕于耳。
「那就麻煩你了鄭掌櫃,這個酒甕,請你一定要幫我照顧好。」林初荷對鄭掌櫃道。
「不麻煩,不麻煩。」鄭掌櫃連連擺手,「你們小山居的花果酒和猴兒酒,不知給太白樓帶來了多少生意,你又和胡御廚相熟,這一點小事,我肯定會幫你照顧周到。林姑娘,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每天都會讓伙計們入窖查看,你的酒甕放在我這兒,那絕對沒問題!」
林初荷笑著道了謝,轉身欲走,恰在這時,樓上一個雅間的門開了,一個隨從模樣的年輕人走了下來,徑直來到她面前。
「請問姑娘可姓林?」他沖著林初荷就是一個抱拳。
林初荷莫名其妙地看他︰「是,有何貴干?」
「我們少爺在樓上雅間用餐,叫在下來請姑娘上樓一聚。」那人說著便朝樓上指了一指,林初荷順著他的手指抬起頭,便看見倒數第二間的雅間門半開著,里面隱約可見幾個人影。
「你們少爺?該不會是認錯人了吧。」林初荷皺了皺眉頭,「我在京城之中,並沒有……」
咦,慢著,莫非他說的是沈醉?
「我家少爺與姑娘是故人,還請姑娘隨我來。」那年輕人朝旁邊虛讓了讓,便引著林初荷上了樓,一進雅間,果見沈醉一身月色錦袍坐在上首位,身後還跟著兩個小廝,眼楮里薄帶兩絲怒意,朝她輕飄飄看過來。
這又是誰招惹他了?林初荷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沖著沈醉便福了一福︰「沈五少爺。」
「林初荷,你幾時來了京城,來做什麼?」沈醉抬了抬下巴,也不讓她坐,冷聲冷氣地問道。
抽什麼風?林初荷愈加模不著頭腦︰「不過兩三日。明年一月京城不是會舉辦品酒大會嗎?所以我和老曹就特意來找太白樓的胡御廚,希望他能幫忙給小山居拿一張邀請帖。」
「哼,你找他幫忙?」沈醉的嘴角幾不可查地抽了抽,「如今事情辦得怎麼樣,要在京城逗留幾日?」
……所以,他是在跟自己生氣?氣她來了京城卻不找他?這人認祖歸宗,從山賊搖身一變成為了昭慶王府的五少爺,脾氣也見長啊!
「那個……抱歉啊,我實在是很累,能先坐下嗎?」。林初荷撇了撇嘴問道。
「自作孽。」沈醉低聲嘀咕了一句,「坐。」
林初荷便在他對面坐下,旁邊立刻有人送上茶來。
「可能還要耽擱個七八日,那胡御廚願意幫忙,卻說要先考驗我們一番,老曹釀了一甕酒,得等上幾天才能熟。所以這幾天,我們都會留在京城,胡御廚……」
「我就說你是自找麻煩!」沈醉敲敲桌子,打斷她的話,「你可知這品酒大會,昭慶王府每次都會參與,要拿到一張邀請帖,可以說是易如反掌。你明知道我就住在這京城之內,為什麼不來找我幫忙,偏生要舍近求遠地去尋胡泰保那個娘娘腔?」
林初荷翻了翻眼楮。
說實話,在決定參加品酒大會之初,她的確考慮過,是不是可以讓沈醉幫忙拿一張邀請帖,但一個轉念,又將這想法壓了下去。
四月里沈醉和沈紫棠來寒鳴山看她,言語間透露出沈醉雖然很受昭慶王爺疼愛,但在整個昭慶王府,日子卻並不見得好過。這也很正常吧?一個不知道從哪里跑出來的小子,忽然變成了昭慶王爺的嫡孫,今後必然要在昭慶王爺的財產中分得一杯羹,他那些叔伯兄弟,又怎能高興得起來?
他需要面對的問題已經夠多了,林初荷實在是不想再拿自己的事情去煩他。
沈醉仿佛看穿了她心中所想,眉尖一挑︰「用不著你瞎操心,我自然有我的方法。」
「誰操心了?」林初荷睨他一眼,「你們昭慶王府的門檻高得很,哪是我們這種平頭百姓能輕易去得的?反正現在事情已經有了眉目,老曹那邊也很有信心,就不勞煩五少爺了。」
「勞煩?」沈醉眉頭皺的更緊,「林初荷,你腦子出了什麼問題,跟我用‘勞煩’這兩個字?自四月里我與棠妹回到京城,她沒有一天不念叨你,你既然來了,于情于理都該與她見上一面才是。既是朋友,互相幫忙原是理所應當,很不需要你在這里虛偽客套。」
我哪里虛偽了,我不過是不想給你添麻煩,錯哪兒了我?
林初荷有點憋氣,張嘴剛要說話,卻被他一抬手制止了︰「用不著多說,既然遇上了,就一起吃飯吧,過一會兒告訴我你和曹師傅住在何處,我會著人幫你打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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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更~(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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