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盆倒是沒有摔碎,只苦了林世杰,當時被砸得趴在地上,痛得齜牙咧嘴。
當時林世杰心里還絕望地念叨著︰完了完了,這下全完了,我獨自接管慶盛昌老店以來的第一筆大生意啊……
嚴玉容也被嚇得不輕,趕緊放棄撒潑,扶夫君起來。
林世杰脊背痛得要命,可仍然沒忘記氣節,一把甩開嚴玉容的手,以前所未有的冷漠眼神盯住她足足十秒鐘,然後喊自己的小廝進來,帶自己去看醫生。
小廝背著林世杰走出房門的那一瞬間,嚴玉容清醒地認識到了一件事︰她和林世杰的夫妻之情,已經到此為止了。
後來,大客戶當然沒能留住,而林世杰和嚴玉容雖然經過林老爺夫婦調解,關系已經不再那麼緊張,但是往日的恩愛甜蜜也不復存在,林世杰天天不是睡在書房就是睡在作坊或者店鋪里面,能不與嚴玉容見面,就不與嚴玉容見面。
而嚴玉容呢,雖然有心向夫君認個錯,可一來林世杰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二來她自己千金大小姐的自尊佔了上風,久而久之,本來能和好的兩個人,竟然鬧到了「相敬如冰」的地步。
因此,林老爺和林夫人才急三火四地張羅著把丫鬟葉紫靈變成了姨娘,因為據林夫人多年來的觀察,葉紫靈縴腰肥臀,Ru房飽滿,身體健壯,性情開朗,又懂得審時度勢,納為妾室替林家傳宗接代,再合適不過了。
再說那天,林世杰被小廝們送到了高記藥鋪,接待他的,正是剛剛及笄的高素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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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世杰嘆了口氣,慢慢走上樓梯,來到曾經非常熟悉的房間門口,抬起手,輕輕叩響了雕花的木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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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敲門聲,嚴玉容竟然驚得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愣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自己太緊張了,趕緊重新坐下來,又照了照鏡子,還好,剛才丫鬟給化的妝沒有花掉,依然是那麼淡雅精致,一身水藍色的府綢長裙和淡雅的妝容很是相配。雖然有些不習慣這種素淨,可嚴玉容還是相信,葉紫靈不會誆她,而是真心為了她能與林世杰握手言和重拾恩愛。
可是也怪了,葉紫靈這丫頭,既然費勁心機做了姨娘,又為什麼突然表示不和她搶奪林世杰了呢?
前幾天,這丫頭突然以妾室的身份前來掬雪樓拜訪,倒也沒有過多的客套,而是開門見山問她知不知道最近林家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困難。
嚴玉容是大家閨秀出身,從小養尊處優衣食不缺,何曾留意過家中生計?她只是大概知道清泉坡死了人與曾廣成被關入天牢的事情,可她並不認為這和她有什麼關系。在她的概念中,這些小事情,公公和丈夫很快就能擺平的。而很多下人雖然知道詳情,但林夫人早早就告誡了他們,不許多嘴,違者輕則扣罰錢糧或者杖責,重則趕出林府,因此,那些平時喜歡賣弄自己見多識廣知悉主子內幕的下人們,也不敢隨便亂說話。總而言之,嚴玉容對家中發生的這件大事只是模模糊糊知道個大概,而且只是听說。
所以,當葉紫靈將前後事項詳細講與她听後,她竟然以為葉紫靈是在騙她。
可是葉紫靈神情凝重︰「大少女乃女乃,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話,完全可以去問大少爺。這些天,大少爺很少休息,每天都穿梭于知府衙門、店鋪、作坊和清泉坡之間,疲憊不堪,難道這些你都沒有注意到嗎?」。
嚴玉容落寞地說︰「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少爺一直都在躲著我,你還就提著個。」
葉紫靈笑道︰「所以啊,我今天就是來送給大少女乃女乃一個和大少爺重歸于好的機會。」
嚴玉容滿臉的不相信︰「你哪有這麼好心?難道你忘了,前不久,我還讓你罰跪。」
「那只是大少女乃女乃您太在乎大少爺了。其實,我懂得您的心思,一個女人,看到夫君另娶新歡——哪怕這新歡是別人硬塞給他的——那也會不舒服,其實這很正常,而且那次罰跪,我也只是得了一場不太嚴重的風寒,大少女乃女乃大可不必為此內疚。」
葉紫靈有什麼就說什麼,嚴玉容倒不好意思了︰「那次的事情,的確是我想給你一個下馬威,讓你不要僭越了規矩,其實是我小心眼了,難得你還不記仇。」
葉紫靈正色道︰「那些都是小事情,我們以後慢慢說也不遲,只是眼下林家真的遇到了滅頂之災,如果大少女乃女乃不肯出手,那麼林家三家店鋪,最多一個月之後就要被官府查封了。」
嚴玉容大吃一驚︰「難道這是真的?前幾天我隱隱約約听見下人們悄悄議論,可只是听了個大概,沒想到這有這麼嚴重。以前,慶盛昌有什麼事兒,爹和世杰總能很快解決的。」
「這一次不一樣了。」葉紫靈長嘆一聲,「這一次,清泉坡有預謀地將水攪渾,而且新任知府齊大人剛正不阿,又素來痛恨官宦商賈欺壓良善百姓,所以,如果我們稍有大意,那麼慶盛昌從此就要在寧州銷聲匿跡了。」
「可是,」嚴玉容越听越困惑,「我只是一個女子,生意上的事情,我一點兒不懂,能幫上什麼忙啊?」
葉紫靈微微一笑︰「據我所知,大少女乃女乃的父親嚴大人,曾經與齊大人有同年之誼,又都出自前任宰相殷大人門下,同在京城為官那幾年,私交也不錯。」
嚴玉容想起來了,父親的確提起過一位齊元任齊大人,說是在京為官那幾年,和這位齊大人最能談得來。
「我父親是認識齊大人,可是據父親說,這位齊大人向來執法公正不徇私情,而且父親回鄉任閑職好幾年了,與齊大人也沒什麼來往,恐怕現在很難說上話。」
「我們需要的不是齊大人徇情枉法,而正是需要他秉公辦案。」葉紫靈耐心解釋,「只要嚴大人肯出面和齊大人說一句,希望他不要憑著直覺同情清泉坡的山民,而是秉公處理,對于林家來說,就足夠了。」
「真的這麼簡單?」嚴玉容看向葉紫靈,「可是既然齊大人本身執法如山,那我們何必多此一舉?」嚴玉容倒不是舍不得麻煩自己的父親,而是擔心多此一舉,反倒讓齊大人生氣。
「因為證據對我們很不利……」葉紫靈不知該如何對這位養尊處優不理俗務的大少女乃女乃講清楚,「總之,大少女乃女乃,嚴大人肯否出面,對于林家解決這次的事情至關重要。所以,只能拜托你了。」
嚴玉容思忖道︰「要父親出面也不難,只是我真的不知道有什麼用處。」
「那就請大少女乃女乃多費心了。」葉紫靈看嚴玉容口氣松動,覺得有了幾分把握,「大少女乃女乃,我剛才說過,今天,我特意來送給你一個與大少爺重歸于好的機會,現在,這個機會就擺在你的面前,要不要抓住,就全在你了。」
嚴玉容沉吟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這麼好的機會,你會白白讓給我?這和你以前的所作所為可是大不一樣啊。」
「此一時彼一時。」葉紫靈總不能說我不是原來那個丫鬟葉紫靈,所以只能含糊道,「而且,就算我想把這個機會留給自己,可我也沒那個人脈呀。反倒是大少女乃女乃您,天時地利人和全都佔齊了,要不要這個機會,你自己說了算。」
嚴玉容一想,倒也是,葉紫靈只不過是林家的家奴而已,哪里比得上自己出身官宦世家,而且,既然這件事情非父親出面不可,那麼,少了自己這個牽線的人怎麼可以?
但是,嚴玉容還是擔心葉紫靈的慷慨背後有什麼陷阱︰「紫靈,你是林府最聰明的丫鬟,想必不會做虧本的買賣。你就直說吧,你想要我為你做什麼?」
葉紫靈苦笑一聲︰「大少女乃女乃,這個問題我你很難回答你。你姑且就認為是我在討好大少爺吧,可是我討好的資格不夠,只能借助于你,既然有求于你,那麼自然不能讓你吃虧。也就是說,這個功勞,我們平分好不好?」
嚴玉容終于相信了她︰「好吧,我這就回娘家一趟,請父親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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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容!玉容!你在房間里嗎?」。林世杰敲了半天門,也不見嚴玉容答應,心下疑惑,不由大聲問道。
「啊……哦哦……是大少爺啊,我在房間……在房間里呢!」嚴玉容從沉思中驚醒,急忙去開門。
林世杰走進門來︰「既然在房間里面,為什麼我敲門敲那麼長時間你都不吭聲?」
嚴玉容已經回過神來︰「那個啊……房間里面有些凌亂,我剛剛收拾了一下。」
林世杰不滿地坐下︰「那掬雪樓的丫鬟老媽子們都到哪里去了?」
嚴玉容趕緊說︰「這幾天我想清靜一些,就把她們打發下去了。其實,也沒什麼大活兒,只是有些東西擺放得有些亂,隨便收拾一下就好了。哦對了,你先坐,我給你倒茶。」
林世杰端起茶杯輕輕嗅了一下︰「難為你了,沒有忘了我喜歡銀針。」
嚴玉容低頭道︰「夫為妻綱,玉容怎敢忽視夫君的喜好?而且,以前那件事,的確是我不對。我……我一直都想找個機會,向你認錯,取得你的原諒,可是大少爺太忙了,總是不在家,所以我……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