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少女乃女乃!」葉紫靈趕緊攔住她,「既然大少女乃女乃大老遠來了,那就不要急著走,我這就去給大少女乃女乃沏茶。剛才大少爺還念叨來著,我這個人真是太笨了,學個算盤,學了半天也沒學會。大少爺說,要是大少女乃女乃在這里,保準一學就會。」
嚴玉容听了這話,雖然心知是虛情假意,可還是很受用︰「這種雕蟲小技,我才不想學呢。再說了,我也用不著學這個。」
葉紫靈只得又奉承道︰「是啊,大少女乃女乃是富貴命,哪里用得著學這個?這些雕蟲小技,也只好我這樣天生的勞碌命來學了。」
「你學算盤干什麼?」嚴玉容特意在「你」字上加重了語氣,言下之意,似乎是,一個奴婢而已,竟然妄想學算盤,用這種機巧來討好大少爺,真是可笑。
百合蓮子銀耳湯的事情,葉紫靈已經想到,萍兒一準兒會回到掬雪樓給嚴玉容告狀,也想到了她會添油加醋,可沒想到這添油加醋的效果如此的立竿見影,居然使得大家閨秀嚴玉容不顧自己嬌貴的身份跑到木器作坊里來興師問罪,而且,還剛好看見了自己和林世杰貌似親密的那一幕。
林世杰替葉紫靈回答︰「我跟爹和娘說好了,讓紫靈到作坊和櫃上給我幫忙,所以,紫靈必須學會打算盤。」
林世杰故意強調,是林老爺和林夫人答應的。
果然,嚴玉容不好對公婆的決定提出異議,但仍是不想讓葉紫靈躲在這個地方與林世杰親熱︰「我看就不必了吧,這幾年來,大少爺一個人打理生意也打理得很好,何須再添一個人來幫忙?況且紫靈又不認得多少字,連算盤也不會,能幫上你什麼忙啊?」
林世杰有些不快︰「那是你不了解紫靈,這兩年來,她已經認了不少字了,至于算盤,這個東西好學的很,只要用心學上幾天,就會用了。對了,你不是說這幾天你不舒服嗎?胃口也不好,為什麼不在家里好好休息,還要跑這麼遠的路?這一路不大好走,坐在馬車上,一路顛簸,恐怕不好受吧。」
嚴玉容听見林世杰還是關心自己的,好歹受用了一些︰「听爹和娘說,這兩天作坊事情多,我擔心大少爺身體吃不消,所以特意來看看。哦,我差點兒忘了,我還炖了燕窩呢,是血燕呢,炖了三個時辰,你快吃了吧。」
葉紫靈這才注意到,萍兒手里提著一個陶瓷罐子。
嚴玉容親手將罐子接過來,擺在桌上,又吩咐葉紫靈去拿碗和湯匙來。
葉紫靈暗自嘆了口氣,去到樓上林世杰的房間里拿來了這些器皿。
嚴玉容親手舀了一碗燕窩,端到林世杰嘴邊︰「大少爺,剛好,這時候不燙了,快吃吧。」
林世杰扭過頭去︰「我不想喝燕窩,我身體結實著呢。還是你自己用吧,你比我更加適合進補。」
嚴玉容終于忍不住了,將那碗燕窩重重地放在桌子上︰「你什麼意思啊?難道我跑了這麼遠的路,就是為了看你的臉色?還是你怨我打擾了你和紫靈的好事?」
林世杰也生氣了︰「我和紫靈只是在學算盤,什麼事也沒有!」
嚴玉容冷哼道︰「就算是有什麼,那也很正常啊,怎麼說,她也是你的人,你們想怎麼著,就怎麼著。只是何必遮遮掩掩,這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嗎?」。
听見嚴玉容越說越不像話,葉紫靈只好出去。
跑到樓上林世杰的房間——因為她自己房間的還沒整理出來,還需要添置一些桌椅板凳床鋪之類的——但還是能听見嚴玉容那尖利的嗓音,中間還有萍兒的聲音,是幫著她的主子說話呢。
葉紫靈躺在床上,煩躁地閉上眼楮。
過了兩三分鐘,忽听得樓下「咕咚」一聲響,緊接著,萍兒的尖叫聲如拉警報般響徹了整個作坊上空︰「大少女乃女乃——」
葉紫靈一驚,趕緊跑下樓去看。
只見嚴玉容瞬間臉色蒼白,此刻正雙目緊閉,倒在林世杰的懷里,看上去是暈倒了。也不知道林世杰剛才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萍兒在驚慌傷心之余,仍沒忘記向葉紫靈再次發射怨毒的目光︰「大少女乃女乃暈倒啦,快請大夫來啊!」
林世杰滿臉的懊惱之色︰「大夫倒是有,可只擅長治療外傷啊。」
葉紫靈趕緊說︰「來給把個脈也好。也許大少女乃女乃中暑了,用一點清涼降火的藥,想必就沒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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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年請來了大夫。
作坊里的大夫,的確不大擅長內科,因為作坊里的工匠們都是身強體壯,一般有病,也是不小心弄個皮外傷,其余的,最多也就是消化不良頭疼腦熱中暑什麼的,而且因為他們很皮實,所以治療這些疾病也很簡單,最多兩劑藥下去,就沒事了。
听說是大少女乃女乃病倒,大夫不敢怠慢,使出渾身解數,細細號脈。
過了好長時間,他才轉頭對著林世杰很不確定地說︰「大少女乃女乃……也許……似乎……可能是……大概是有喜了。」
林世杰的第一個反應是去看葉紫靈。
葉紫靈的第一個反應是去看林世杰。
兩人四目相對,都有些愕然。
緊接著,兩人同時想起來,那個晚上。當然,他們不可能知道,嚴玉容在那壇百合蜜酒里面放了其他的東西,才致使林世杰失去了自控能力,與嚴玉容顛鸞倒鳳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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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紫靈和萍兒手忙腳亂將嚴玉容抬進了馬車里。本來作坊里也有幾個專門雇來做飯漿洗的婦人,林世杰擔心她們兩個女孩子沒那個力氣,就吩咐過來幾個婦人幫忙。可是萍兒見了那幾個婦人,又是皺眉又是捂鼻,那意思,是嫌她們穿得不夠干淨,當然,這幾個婦人常年勞作,身上的氣味自然也不會是香噴噴的。沒奈何,葉紫靈只得充當了主力,幾乎一個人將嚴玉容抱上了馬車。萍兒也不是故意不使力氣,而是她平時拿自己當二主子當慣了,橫針不拿豎線不捏,真的沒多少力氣。
一路上,葉紫靈吩咐車夫穩穩當當駕駛馬車,林世杰坐在車廂的角落里,一言不發,葉紫靈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空去理睬他,畢竟,孕婦是最重要的,而且還是一個暈倒了的孕婦。葉紫靈慶幸自己那個時候躲了出去,要不然,看萍兒拿一副快要活吞了自己的樣子,還不得把這一切賴在自己身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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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到了林府,葉紫靈和萍兒指揮幾個身強力壯的婆子抱著仍未蘇醒的嚴玉容走了進去,急匆匆往掬雪樓奔去。林世杰倒空著兩手走在她們後面,讓葉紫靈十分生氣,自己的老婆暈倒了,還不知道過來搭把手。當時情況緊急,葉紫靈未及多想,只是大概覺得,林世杰不願意踫嚴玉容,故意將這累死人的活兒往別人身上推。
管家秦叔和幾個年長的僕人見此情景,大驚失色︰「大少爺,大少女乃女乃怎麼了?」
有僕人飛跑著去稟報林老爺。
來到掬雪樓,婆子們將嚴玉容輕輕放在床上,蓋了一層薄被,秦叔請的大夫也後腳就上了樓。
號過了脈,大夫說︰「無妨。大少女乃女乃因為有孕,胃口不佳,加上天熱,又有些勞累,所以暈倒了,只要靜靜休息一個時辰,就會醒來。我再開幾服安胎鎮靜和祛暑開胃的藥,煎好了按頓服上,也就沒事了。」
大夫剛寫好藥方,林老爺和林夫人就沖了進來,一疊聲地問他︰「怎麼樣?孩子沒有事吧。」
大夫趕忙站起來施禮︰「林老爺,林夫人。」
林夫人急切地又問道︰「我孫子怎麼樣?」
大夫指著里間說︰「大少女乃女乃沒事,現在需要靜養,我已經寫好了藥方,你們按方抓藥,吃了就沒事了。孩子才一個月過一點,無礙。」
一听孩子無礙,林老爺和林夫人同時松了口氣,林夫人這才坐下來,念了聲︰「阿彌陀佛,佛祖保佑。」
林老爺又將林世杰叫出來,壓低了聲音嚴加斥責︰「你是怎麼回事?玉容怎麼會跑到作坊去?又怎麼會在作坊暈倒?還好沒事,要是我孫子有個三長兩短,看我輕饒你不?」
林世杰也是滿月復委屈︰「我也不知道她好端端的為什麼要跑到作坊里去,以前她從沒去過啊!她之所以暈倒,是因為看見了我在教紫靈打算盤,她看不過,就自己生氣,暈倒了。」
林老爺仍舊生氣︰「不管因為什麼,總之,現在家里最重要的人,就是玉容。你給我記住了,一定要好好陪著她,不能再讓她生氣。至于紫靈學算盤,你母親教她就是了。在玉容生下孩子之前,你還是——」林老爺又把聲音壓低了一些,以保證自己的話不會被里間的人听到,「還是不要對紫靈太好了。一切以咱們林家的長孫為重,知道嗎?」。
林世杰頓時頭漲成兩個大。
嚴玉容有喜了。
嚴玉容居然有喜了。
當然,要做父親了,他還是滿心歡喜的。只是,高素月怎麼辦?這種情況下,嚴玉容一定會借著懷孕,千方百計阻撓高素月進門的。也不知道,紫靈當初想好的計策還能不能派上用場。
不知什麼時候,葉紫靈出來了︰「老爺,夫人,大少爺,既然大少女乃女乃已經安然無恙,那我就先走了。」
林夫人說︰「也好。」又對林老爺和林世杰說,「我也先回去了,等玉容醒了,打發人來告訴我一聲,我再過來。紫靈,你扶我回去。」
葉紫靈上前扶著林夫人的胳膊,下了樓,往雲熙堂方向慢慢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