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家哪里在乎一個妝台?當然即便修壞了也不會讓林世偉照價賠償,本來,這架妝台就是韓夢嬌準備要扔掉的廢品。
管家揮了揮手︰「那麼你們就听林二少爺吩咐。」又對林世偉說,「二少爺辛苦了。」
林老爺來不及阻止,只得暗自搖頭,在心里告訴自己,這樁婚事,怕是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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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什麼?林家二少爺說要修補我那個不要了的妝台?」韓夢嬌听了管家的稟報,第一個感覺,就是想哈哈大笑,「林家不是財大氣粗嗎?我看倒真是小家子氣吧,連一個破舊的妝台都要修修補補的,真是麻煩。我這就去和父親母親說,這樣小氣的人家,我才不要嫁呢!」
當即就帶著丫鬟青竹和墨雲來到韓大人夫婦房里。
「父親,母親,你們給女兒挑了個什麼樣的夫婿啊?」一進門,韓夢嬌就嘟起櫻桃小口,撒嬌地站在屋子中央,給父母發著小小的脾氣,「連一個破妝台都舍不得扔,還要修補了再用,那女兒要是真嫁給了他,還不得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啊?那我一輩子也別想用新東西了!」
韓大人夫婦還不知道這事兒,因為管家覺得,一個要扔掉的破妝台,誰想要就拿了去吧,真的沒必要和老爺夫人匯報。
所以,韓大人和韓夫人莫名其妙︰「出了什麼事啊?又是妝台又是縫縫補補三年的?」
韓夢嬌將管家告訴她的又講了一遍。
韓大人若有所思︰「哦,是這樣啊。那也沒什麼不對啊,林家本來就是做家具的,看到一個破損的妝台,拿去修補修補,也屬正常。」
韓夢嬌坐在母親身邊,冷笑道︰「這可真是可笑了,我堂堂韓府三小姐,哪里用過修補過的東西?父親,母親,你們可要給女兒做主啊,這樣寒酸小氣的人,我可是不嫁。」
韓大人沉下了臉︰「越來越胡鬧了。這終身大事,哪里由得你自己說了算?」
韓夫人急忙替女兒說話︰「那昨天咱們將林家二少爺請來見面,不就是為了讓嬌兒看看是否合意嗎?」。
韓大人說︰「沒錯兒,我就是這個意思。本來昨天的午宴,我看那個林世偉似乎對咱們準備的筵席不太瞧得上,我還對他不滿意呢,心想這個年輕人有些張狂,仗著自己家里有幾兩銀子就趾高氣揚,還打算這樁婚事就此作罷呢。可現在看來,還真不是這麼回事兒。一個破舊的妝台,他都舍不得,說明這個年輕人還是懂得珍惜的。」
韓夢嬌一邊听一邊撇嘴︰「反正我不嫁。」
韓大人說︰「也沒說你一定要嫁。這個年輕人,我還要好好觀察觀察。我總覺得,我有些模不透他,有時候,覺著他其實就是一個老實本分的生意人,可有時候,又覺著這個年輕人好像還有不為人知的另一面。總之,我不能把我的女兒如此輕易地交給一個了解不透的人。等忙完了這兩天的公事,我還要托人細細打听那個林世偉的底細呢。」
韓夫人說︰「不用這麼麻煩吧,林家在寧州也是有聲望的大戶人家,想必他家的公子,也不會太出格。今天我看林世偉還好,是個老實的年輕人。不過,事情牽扯到咱們女兒的終身幸福,謹慎一些也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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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兩天,林世偉親自來到韓府,對韓大人和韓夫人說,妝台已經修補好了,而且改造成了最新款式,只是不知道三小姐是否滿意,不敢冒昧抬過來,所以,請三小姐去慶盛昌東記分店看一看。
韓大人本來不太想讓女兒拋頭露面。
韓家不是寧州本地人,而是南邊來的,所以有些觀念,和寧州本地人相差甚遠,尤其認為要必須嚴守男女之大防。可是韓夢嬌倒想出去走走,因為平時家規甚嚴,不怎麼出門,心想借著這個機會,散散心也好,于是堅持要去。韓大人拗不過女兒,只得派了很多家丁跟著,就好像林世偉今天就要強行和他女兒洞房花燭夜似的。
到了東記分店,韓夢嬌首先詢問自己的妝台,倒不是她急著要用——她早就買了一個新的妝台了——而是好奇林世偉把那個破舊的、又被燙壞了一大塊表面的妝台修補成了什麼樣子。
林世偉笑呵呵地說︰「修補完的妝台就在這店面里,請三小姐自己找出來。如果三小姐不需要人幫忙,能自己找出來,那麼,我再送三小姐一面菱花鏡。」
墨雲立刻斥責道︰「按察使家的千金,也是你慶盛昌能刁難的嗎?」。
林世偉還沒說話,韓夢嬌卻不高興了︰「我願意,你別多嘴。」
墨雲踫了一鼻子灰,只得灰頭土臉站在一邊,心里嘀咕著︰還說看不上這林家二少爺呢,才頭一回來這東記,就被人家三言兩語給哄得團團轉了。
店里很清靜,因為林世偉為了迎接韓家三小姐大駕光臨,早就在韓夢嬌一進門後,貼出了暫停營業的牌子,而且之前,也將閑雜人員等遣走了。
韓夢嬌到沒有注意到這些,只是饒有興趣地在店里看看這個,又模模那個,覺得這慶盛昌果然名不虛傳,做出來的家具,全都堪稱精品。
轉了很長時間,妝台倒是也看見了二十幾個,可就是沒有自己扔掉的那一個,韓夢嬌有些沉不住氣了︰「林世偉,你自己告訴本小姐,那架妝台,到底被你藏在哪里了?」
林世偉看著她嬌憨可愛的樣子,不覺莞爾︰「我剛才說過了,那架妝台就在這店面里,就看三小姐能不能找出來了。」
韓夢嬌雙手一叉腰︰「要是我找不出來,是不是我家的妝台你就要拐跑了?」
林世偉哈哈大笑︰「三小姐真是說笑了,我這慶盛昌東記,最不缺的就是家具了。三小姐別著急,再仔細找找看。還是紫檀木的,只是樣式有些改變。」
「那麼顏色呢?你是不是重新上漆了?」韓夢嬌的好奇心越來越濃,像個尋找糖果玩具的孩子一般,在店里面走來走去。
「沒有。」林世偉肯定地說,「這才兩天時間,哪里來得及重新上漆?」
「那就奇怪了,我怎麼看著這里面的妝台,都不是我原先那個。」韓夢嬌認真地看著每一架妝台,喃喃自語。
青竹也忍不住發作起來︰「林少爺,請你直接告訴我們,那個妝台到底在哪兒?我家小姐還有事呢,沒那可閑工夫陪你捉迷藏!」
林世偉沒有生氣,而是脾氣很好地笑了笑︰「姑娘教訓的是,是我耽誤了三小姐的時間。其實,」林世偉對韓夢嬌說,「三小姐原來那架妝台,現在就在你的左手邊上。對,就是深栗色的那個。」
韓夢嬌低呼一聲︰「這是原來那個破舊的妝台嗎?我怎麼一點兒也看不出來?」
林世偉走過去,輕輕撫模著那光滑水潤的台面,說︰「其實,三小姐的這個妝台只是有些舊了,樣式麼,確也不太時興,但是,除了被開水燙壞的那塊漆面,其余的,真的還算好,而且用的木材也不錯。」
「可是,也不可能修復得和新做的一樣啊!」韓夢嬌低頭看著煥然一新的妝台,輕聲嘆道。
墨雲不無嘲諷地說︰「別不是林二少爺把一架新的妝台拿來哄我家小姐高興吧?你說你改了樣式,誰知道究竟是不是呢?」
林世偉仍舊好脾氣地笑道︰「姑娘若是不信,可以看看這里,這個支腿的內側,原先有一道劃痕的,我沒有修補,因為,從外面是看不出來的。」
韓夢嬌和兩個丫鬟低頭去看,果然,左側一個支腿的內側,有一道輕微的劃痕,這是有一次墨雲擦灰的時候,手上的戒指不小心劃出來的。對于這道劃痕,墨雲十分熟悉,于是,她閉了嘴巴,不再諷刺打擊林世偉。
林世偉等她們驗過了那道劃痕,才說︰「三小姐和兩位姑娘覺著我這里的手藝如何?修補的這架妝台,還滿意吧?」林世偉指著原先被燙壞的那塊漆面,「原本打算調了同樣顏色的漆來修補,可是怎麼調也調不出這樣古樸的深栗色,只能把燙壞的部分輕輕刮掉,磨平,然後瓖嵌一塊水晶板,這樣,不僅看不出來有燙過的痕跡,而且,樣式也新穎了不少。其他地方,也稍稍做了些改動,沒有大動干戈。」
韓夢嬌細細看著自己原本扔掉不要的這架妝台,心里也不由得佩服林世偉果然心思巧妙,本來都用不成了,可經他這麼一修補,還真的像是新做了一架。
但是,韓夢嬌又告訴自己,一個生意人而已,就算修補家具修補得再用心,也不過是雕蟲小技罷了,能有什麼出息?
只是嘴上不能這麼說,還得表示感謝︰「多謝二少爺費心了。這樣吧,我按市價付銀子,還要麻煩二少爺將這個妝台送回到韓府。」
林世偉听了這話,有些失落,心知韓小姐這是瞧不起自己是個生意人。到底人家是世家女子,那眼界兒自然是很高的,而自己,雖然家財萬貫,在寧州也是有頭有臉的,可畢竟,沒有家世襯托,倒顯得滿身銅臭味兒了。
想到這里,林世偉覺得自己真是好笑,還以為能和大哥世杰一樣,與官宦小姐結親呢,原來,人家到底還是看不起生意人家的。或許,林家如果成為皇商,這門親事還有些希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