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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紅隨著秦叔來到綰翠閣,倒也不拘束,大大方方——當然仍舊是沒有一丁點兒笑容——問候了高素月並支大娘和另兩個林夫人派過來的婆子,然後一言不發來到小玉給她安排的、整個綰翠閣中最破舊的房間——柴房里,開始了新的生活。
本來,高素月讓小玉安排嫣紅和其他兩個丫鬟住一個房間,可是那兩個丫鬟不干,並且私底下對小玉說了很多嫣紅的雷人事件,嚇得小玉趕緊去找支大娘拿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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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支大娘,你說那個葉姨娘安的什麼心啊,就算咱們這里缺人手,可也不能弄來一個虎姑婆啊!你听說了嗎,那個嫣紅啊,都二十歲了,還沒有嫁人,性格十分古怪刻板,看誰都是一副惡狠狠的樣子,尤其是對待年輕的丫鬟們,不是罵就是訓,這府里好多丫鬟都被她罵哭過呢。支大娘啊,你說,要是這麼一個各色的人到了咱們綰翠閣,那咱們還有好日子過嗎?」。
支大娘不緊不慢地拿雞毛撢子撢著桌子上的灰︰「我有什麼好擔心的,反正嫣紅只是看不慣年輕的女孩子,像我這樣的老太婆,她又不會理會。」
「哎呀我的支大娘啊!」小玉看支大娘不想管這個事兒,真的急了,一把奪下她手里的雞毛撢子,「可我總覺得,這事兒蹊蹺。」
「有什麼蹊蹺的?」支大娘不緊不慢從小玉手里拿過雞毛撢子,重新撢灰。
小玉已經想到了,嫣紅之所以被派到綰翠閣來,也許是葉紫靈借機報復她,畢竟,徐大娘是竹影軒的人,而且那天早上在大廚房,她也是太沉不住氣,捎帶腳的,連葉紫靈的貼身丫鬟采瓔都挖苦嘲諷了幾句,按照她來到林府這些天听說的葉紫靈那種睚眥必報的性格,一場凶狠的報復,是免不了的。因此,她才事先求了高素月,並且兩人一起商量了半天,高素月才不惜將自己又摔了一跤——哦不,兩跤——終于換來了林世杰免去責罰小玉的一句話。
可是,小玉做夢也沒有想到,葉紫靈會來這麼一手,表面上大度,表示不再追究,可是把老姑婆嫣紅放在綰翠閣來。在林府,嫣紅對于年輕丫鬟們的嚴厲與苛求是眾所周知的,她要來了,那麼綰翠閣最年輕的小玉首當其沖,必定會成為她耳提面命的最佳對象。
小玉那個後悔呀,心想還不如給徐大娘和采瓔認個錯呢,倒是一了百了。可現在倒好,在大少爺的首肯下免去了認錯,可是更加猛烈的懲罰,還在後面的。那可是慢刀割老肉啊,慢慢的折磨。
可是,人家嫣紅已經來了,並且是夫人的意思,並且是管家秦叔親自帶過來的,她一個丫鬟,總不能將人家趕出去吧。小玉心里叫苦不迭,只能先接受這個事實,以後看情況再做打算。
凡此種種,小玉特意將綰翠閣里最破舊的柴房安排給嫣紅來住,為的就是先發制人,先給這老姑婆來個下馬威,殺殺她的銳氣,以後再慢慢兒收拾她。我就不信,憑著我蔣小玉,還能怕了一個老姑娘不成。
並且,小玉在做出這個決定的時候,就已經想好了,如果嫣紅對柴房提出異議,她該怎麼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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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此刻,小玉如臨大敵地站在院子里,警惕地瞪著一臉肅穆的嫣紅,隨時準備開口反駁她提出的各種條件和要求。
可是,出乎她的意料,嫣紅竟然沒有發表任何意見,只是順著她手指的方向向柴房走去。
小玉心里冷笑一聲,等會兒你進去,就不會這麼淡定了。
可是,嫣紅進去了好一會兒,小玉也沒有等來意料之中的怒氣,不由得納悶兒,是不是打听來的消息錯了呀!听林府的下人們說,嫣紅在駱姨娘那里是一等紅人兒,享受著單獨的房間,而且那房間在水雲榭僅次于駱姨娘的規格。小玉原想著,嫣紅一定受不了住那間又髒又破的柴房,可是,她進去都快半個時辰了,怎麼還沒有怒氣沖沖跑出來找自己理論?害得自己準備好的反駁兼挖苦的精彩言論頓時沒有了用武之地。
小玉正想使個婆子去看看,忽然嫣紅頂著一頭一臉的灰塵和蜘蛛網出來了,平靜地說︰「小玉姑娘,能不能給我一把笤帚、一塊抹布、一個水桶和一個臉盆?」
小玉本能地往後退了幾步,因為嫣紅身上實在是太髒了,頭發上的灰塵,正在暮夏的風中輕輕飄散。
嫣紅沒有對住柴房不滿意,只是提出來要幾樣清掃工具,小玉找不出來不給的道理,只得吩咐一個婆子帶著嫣紅去拿。
一個丫鬟小聲對她說︰「小玉姑娘,柴房有個窗戶不嚴實,等天冷了恐怕會漏風,我們要不要找人來修一下?」
小玉本能地要說「不用」,可到底沒能下得了這個狠心,沉吟片刻,說︰「那你就去跟秦叔說一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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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高素月的房間,小玉心里越發郁悶。
高素月問道︰「嫣紅安排好了嗎?」。
「安排好了,她對住柴房沒什麼意見,我叫張大娘拿了笤帚水桶什麼的給她,她自己收拾呢。」
高素月有些擔心︰「我們這麼做,是不是有些過分呀?再怎麼說,她也是駱姨娘身邊的人,再說她不一定常住下去,萬一以後她在這里做個一年半載的就走了,以後都在這府里,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多不好意思。」
小玉雖然也覺得有些過分,可為了自己以後不被那老姑婆欺負,只能咬牙狠心做下去︰「可是,如果我們對她太客氣,萬一她蹬鼻子上臉怎麼辦?再說了,我也不是怕嫣紅對咱們有什麼,而是擔心竹影軒那位,那可不是個善茬兒。萬一她對嫣紅說了什麼,嫣紅按她的意思來對付我們,我們又能說出來什麼?倒不如先來點兒硬的叫她知道咱們也不是好惹的,方能保得日後平安。」
「罷了,憑你去安排吧。」高素月郁悶地靠在一個繡金絲軟枕上,心不在焉地說,「你說,葉紫靈用這種法子報復咱們,大少爺知不知道啊?」
小玉說︰「大少爺當然不知道了。姨娘盡管放心吧,大少爺只是生意太忙,無暇顧及咱們這里,而不是說,他真的就被葉紫靈那狐狸精給迷惑了。」
「小玉。」高素月輕輕看了她一眼,「不要這樣說話,隔牆有耳呢。」
小玉吐了吐舌頭︰「是奴婢失言了。」
高素月又說︰「人心隔肚皮,何況咱們是新來的,凡事謹慎一些,總是不會錯的。就拿綰翠閣這幾個人來說,誰知道她們是不是人在這里、心在別處?」
「就算她們心在別處,也只會在大少女乃女乃那里,不可能去巴結葉紫靈。前兒竹影軒的夏鶯還跟我說,想到咱們綰翠閣來呢。」小玉解氣地說,「可見葉紫靈人緣兒有多壞,連她的丫鬟,都一心想著要出來呢。」
高素月眼楮一亮︰「是嗎?那麼,你怎麼跟她說的?」
小玉正要說話,忽然听見有人在門外說話︰「高姨娘,奴婢嫣紅來給姨娘問好。姨娘有什麼事情要吩咐奴婢去做?」
高素月和小玉都驚愕不已,面面相覷,心說這嫣紅果然是名不虛傳啊,做事雷厲風行,這就來主動討差事做了?
小玉打開門,打算趁著嫣紅剛剛打掃完柴房灰頭土臉的,再給她來幾句冷嘲熱諷的話,以便于趁熱打鐵,讓她在綰翠閣收斂一些。可是打開房門,只看了嫣紅第一眼,就吃驚地捂住了嘴巴。
嫣紅不但沒有灰頭土臉,反而收拾得利利索索,穿一套漿洗得干干淨淨的皂色衣褲,手和臉明顯是剛剛洗過的,頭發梳得紋絲不亂,照例沒有任何裝飾,只裹了一塊同樣的皂色的棉布帕子。整個人站在門口的陽光下,雖然面無表情,可清清爽爽,叫人看了很舒服。
小玉說︰「你將柴房已經打掃干淨了嗎?」。
嫣紅說︰「打掃干淨了,我這就是來請小玉姑娘過去看看,還有哪里做得不合適,我會趕快改正。」
小玉又一次愕然了。
心說我就不信,她一個人,這麼短的時間,能將那件又髒又破的柴房清理成什麼樣子。
于是跟著嫣紅來到柴房。
還沒進門,先自吃了一驚。因為那兩扇又髒又破的門,忽然變得煥然一新,連幾個裂縫兒,都被細心地用布條塞住了。
再走進去一看,簡直不認得這就是以前那間柴房了,牆壁上、窗台上、凳子上的灰塵和蜘蛛網不翼而飛,亂七八糟堆在房間各處的柴火木炭瓶瓶罐罐等雜物,也都分門別類、碼放得整整齊齊。新抬進來了一張簡陋的床、一張搖搖欲墜的桌子和兩把快散了架的椅子,但是都用布條給加固了一下,看上去雖然有些別扭,可都收拾得一塵不染。甚至,那張桌子上,還不知從哪兒弄來一個缺口的玻璃花瓶,里面插著幾支一串紅,倒給這一屋子的灰色調增添了一抹亮色。
小玉左看看,右看看,實在是佩服不已,只得說︰「那你辛苦了。今天就到這里吧,你先休息一下,等明天,高姨娘如果有事找你,我會來轉達的。」
哪知嫣紅直愣愣地說︰「休息倒不必了,小玉姑娘先說說,對我可還滿意?」說著,面無表情地環顧了一下整個屋子。
小玉只能點頭︰「滿意,滿意。」
嫣紅說︰「既然小玉姑娘對我還滿意,那麼,我更加不能閑著,我這就去高姨娘屋里,看看有沒有什麼要做的活計。」
說完,沒等小玉反應過來,她已經風一般卷出了柴房,等到小玉緊跑著來到高素月的房間,這嫣紅,早就垂手立在床前,一個勁兒地懇求高素月只管吩咐她干活兒,千萬不要客氣。(未完待續。如果您喜歡這部作品,歡迎您來起點手機網(qidian.cn)訂閱,打賞,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