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綠色衛士們層層上報給了最高委員會卓芷筠,卓芷筠非常重視,立即將人強行押回來,大刀闊斧地調查。練金陽對第一夫人無可奈何,只得听憑。很快這女孩被抓到秘密監獄里受刑,用盡了各種手段殘酷逼供——這種手段可不是綠色衛士青年們的腦袋瓜子能想象出來的,但還是沒有逼問出是不是鋼谷派來的間諜。這女孩明確地說自己不是鐵翔派來的,但自己是整個新家園唯一活明白的人,她這些年看到從長輩到親人、朋友、同學等自相殘殺,血流成河,餓殍遍野,白骨為墟,能制造出這樣的世界,那執政者不是惡魔,還能是什麼?只有讓這惡魔停止作亂,世界才會正常起來。她堅持自稱自己絕沒有得精神方面的疾病,她從來沒有如此地清醒過。審判者嚇了一大跳,覺得問題很嚴重,已經超出了自己能做決定的範疇,便上報給卓芷筠,征詢她的意見。卓芷筠不便親自出面審理,也清楚這女孩不可能是鋼谷派來的,但只能這麼判,難不成還公開審判,由著她胡說八道?
得到了明確的指示後,更加殘忍的酷刑開始了,獄卒們輪番上陣,數百名憋壞了的精壯漢子沒日沒夜地糟蹋這個冰清玉潔的女孩,之後將她的舌頭斬斷,使其不能「喊反動口號」,雙眼挖出,耳朵刺穿,為了避免其發出聲音,連嘴巴也都縫了起來,一對椒乳被齊刷刷切斷,不斷地滴血流膿。她是午夜上的刑場,那時候已經與死人沒什麼兩樣了,而且她早已經抱著必死的決心了,本只是想貪婪地再呼吸幾口空氣,喉管卻立即被深深地割斷,整個腦袋都耷拉下來,搖晃了半天,才落到地上。
等練金陽親自率領救援隊趕去救援時,看到的已經是慘不忍睹殘缺不全的尸體,由于與之一並處決的還有大約三百多個同樣一不小心說錯話的家伙,加上暴曬在日光下半日,已經被食腐猛禽吃得面目全非,根本看不出誰是誰了。
練金陽站在幾百具尸體中間沉默了接近一個小時,抽掉了兩包煙,當即用手挖土,給三百多個人挖坑埋葬。這些年雖然他的內力也有所進境,但終究是以研究學術為主,遠遠沒辦法與寧永夜相比,等用氣功砸開超級大坑,將尸體全部小心翼翼地放妥之後,已經有些疲憊,而且由于過于悲怒,損耗很大,于是又休息了一陣子。但他絕不肯離開,直到將土重新填好,再在上面撒種子種樹,並切出一塊巨大石碑題了字,深深地舉了三個躬,並行了軍禮,這才離開。
遠處一直凝望丈夫,同樣一天沒有吃飯的黎琪只是默默地看著,她的眼淚也早就流干,情緒很難再因為震撼而波動了。
然而,他的這種行為為自己埋下的深深的禍根。他們夫婦倆除了繼承霍蘭星頓擔任「自然之子」分會會長、教育部長、外交部長之外,同時也是首都最高大學校長,地位可謂頗為尊崇,外星的「難兄難弟」跑來要援助的時候,也都普遍認為這夫婦二人是政治上僅次于譚氏夫婦的第二,只是精神方面的影響力要遜于寧氏夫婦罷了。按說各大學校的「心靈淨化」斗士們不可能去騷擾他們心中最敬愛的校長,最多無視他的命令就是了。
但是,如果譚覺發話,那麼校長就不再是受尊敬的了,綠色衛士會按照譚信首的指示去摧毀一切目標。
這次譚覺很巧妙地沒有出面,而是卓芷筠代為出面,並且以「心靈淨化最高委員會」委員長的身份嚴厲、直接地質問練金陽,為什麼要為「鋼谷派來破壞綠園安定的間諜特務立碑」?這頂帽子蓋得實在不小,當即練金陽就明白,譚覺要對自己下手了。隨即第二天,綠情局就將練金陽帶去喝茶了,練金陽的手下們只能瞪眼看,根本沒有辦法,畢竟因為綠情局是直接對譚覺負責的,必要時可以先斬後奏,根本就不需要通過紙張上的法律程序。黎琪也不再是當年堅決要跟譚覺置辯到底的烈女,她這些年與丈夫承受了太多的苦難,尤其是看到南應龍夫婦死得如此慘烈,心里受到了極大的創傷,也沒有膽量再去目睹自己家庭的破裂了。于是黎琪親自上門,向卓芷筠鞠躬道歉,一代人類生化基因科學最高學者,就這樣卑躬屈膝地苦苦哀求。
卓芷筠卻絲毫不肯給她面子,問她是不是「眼熱我的第一夫人之位」,這其實是明顯地找事,黎琪覺得既然自己已經到了這個地步,也不差繼續低聲下氣,只說自己特別尊敬卓芷筠雲雲,絕沒有如此大逆不道的想法。卓芷筠很清楚,眼前這個女人絕不是貪生怕死之輩,只是害怕失去丈夫,但她實在不能容忍黎琪有事兒沒事兒就面對媒體大談一些科學理論,然後再一對比自己的演講,實在是顯得自己一點文化底子都沒有。雖說卓芷筠也是學生物科學的研究生出身,但她在本來就不推崇生化科技的鋼谷時代也只學了點兒皮毛都算不上的基礎知識,給黎琪的學生當學生都不配,心里自然火大,有了這個機會自然是不肯放過黎琪,便看上去大義凜然地宣稱︰「我看啊,琪琪姐,你這麼多年只研究些理論,你要知道,理論那都是虛無縹緲的東西……」
黎琪本想本能性地回答一句「理論是基礎」,可她到底還是沒那麼傻,一直不斷地點頭听著。
「所以說,你應該下基層去鍛煉鍛煉,要知道,總搞理論就成了空想家,不切實際不結合實踐,是難以出真知的嘛!」卓芷筠把譚覺的「的嘛」式口吻學得十足十地像,黎琪頓時听明白了,自己這一大堆頭餃,肯定要拱手讓人了。但為了丈夫,還有什麼不能割舍的呢?可她確實還有一樣,于是急著追問道︰「委員長,能不能……能不能保留實驗室……」
「國家級的實驗室,當然要保留,看你說的。」卓芷筠故作吃驚,但立即沉下臉來,「但是,你關心這干嘛?那實驗室肯定不是你的了,我看庫捷那小子就很好,他來打點實驗室就夠了。琪琪,不見得只有在你手里國際級的實驗項目才能夠大放異彩吧?」
黎琪心一沉︰「不敢……不敢……」
「很好,你到了野外做實驗,平台更廣袤,廣闊天地大有可為呀!我要提前恭喜你了!這是地址,你到了的時候先跟當地軍隊打個招呼,要知道那里是真正的野外,什麼猛獸毒蟲的,環境很惡劣,你要是不聯系每天點個卯的話,只怕軍隊心里就沒你這個人,找都找不到你啦。」卓芷筠惡毒地笑了笑,給她一片寫著地址的樹葉。
黎琪接過樹葉,萬念俱灰,她很清楚自己的一切心血都完了,實驗夭折,又得重來,但是別說助手不給自己配備,就是招人幫忙,也會重重受阻,在沒有任何先進儀器的條件下,在野外能生存下來就不錯了,還想做研究?再過一百年她也搞不出任何發明。但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卓芷筠之所以要她通知軍隊,也不是存了最後一絲善心,而是需要當地軍隊密切監視黎琪的動向,要是她突然開山立櫃,準備召集武裝,那就毫不留情立即擊斃。
「對了,任命庫捷替代你的職務,還會有個非常隆重的典禮,你要不要參加之後再走呀?」卓芷筠傷口上繼續撒鹽。
黎琪誠懇地說︰「您要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不听國母的,還听誰的呢?」
見卓芷筠听到這話非常受用,黎琪又趁機說︰「懇請委員長跟綠情局的同仁們說說,大家都是為了譚信首做事,還請高抬貴手。我丈夫有一些隱疾,經常發作,一旦情緒波動,就會患病,我怕他……」
「你丈夫,又是另一碼事了,他埋葬那些造反的狗男女,這也算是‘為譚信首做事’?你玩笑開得也夠大了啊?」卓芷筠聲色俱厲地說,「再說,綠情局是直接對我丈夫負責的,我本人只是負責‘心靈淨化’的疏導工作,各不相關,請恕我幫不上忙。」
「夫人,夫人!」黎琪淒然落淚,一下子跪了下來,這可能是這顆星球上最後一個向譚覺夫婦下跪的高級知識分子了,她的膝蓋接觸地面的一瞬間,心也徹底碎掉了,「夫人,請您幫幫忙,我丈夫他不配這些頭餃職務,請立即撤了他,或者說,要他自己辭職,我們做一對平民夫婦,絕不敢再參與政治!還請您留下他的命!」
如果眼前是寧永夜賽琳娜夫婦的話,卓芷筠會反問︰「我也請求你們留下譚天的命,你們做得到麼?」雖說譚天不是她的親兒子,卻也可以用來作為言語上的利劍打擊對手。但練金陽夫婦兢兢業業,幾乎從不僭越,都求饒到了這個份兒上了,實在也不能太絕,于是卓芷筠冷笑道︰「看樣子你也確實是誠心悔過了。很好,那就讓你見你丈夫一面,要他寫個辭職書,公告天下,我再去跟譚信首說說情,也未必就不能救他。但有一點,即便是平民夫婦,他也不能再做任何關于生化基因科學研究的課題了,至于干什麼呢……嗯,賣個包子,開個雜貨店什麼的,我覺得也挺好啊,起碼不危險。你說是不是?」
黎琪只能將滿腔的屈辱咽進肚子里,不住地點著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