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敢于挑戰離珠旅社保護者的權威?」隨著氣勢洶洶的質問聲,一個穿著純白長袍的長發男人衣袂飄舞地沖過走廊,濕漉漉的光腳在木地板上留下一連串腳印。
「是鎮外的無權者,若塵大人。」侍者貌似恭敬、實則敷衍了事地鞠了一躬。
「膽敢!」白衣男人沖出旅社大門,「砰!」木門關閉了。外面緊接著傳來滲人的骨頭折斷聲、肌肉撕裂聲、頭顱破裂聲和垂死掙扎聲,如同喧鬧的血腥屠宰場。慘叫聲逐漸平息,屋門再次開啟,光著腳的白衣男人大步走了進來,甩甩拳頭上的血滴,臉上帶著陰測測的饑渴之色,「就這樣而已?只是些被金幣耀花眼楮的小蟊賊而已,你難道就不能出手打發掉嗎?」
侍者再次毫無敬意地鞠躬道︰「不,若塵大人,怎麼能剝奪您最大的樂趣呢?」
「啊,很好。你很懂事。」白衣人轉怒為笑,伸手拍拍侍者的肩膀,穿著整潔禮服的侍者嘴角抽搐地躲了一下,沒躲開。「那麼,這幾位就是要來投宿的客人咯,歡迎歡迎。」
這個接待廳的房頂挺高,埃利奧特可以挺身坐直在獨角獸背上,盡量保持著騎士的風範。「您好,保護者大人,我們是來自南方大陸的旅行者,今夜需要您的短暫庇護,明天一早就安靜離開。」玫瑰騎士行了平劍禮,字斟句酌地說道。
「那個誰?」白衣男人叫了一聲,「什麼價錢?」
「我剛才跟這幾位客人說過了,5枚金幣的中級客房,免費升級為15枚金幣的高級客房,附帶早餐和通天塔試煉券6張。」名字都被忘記的侍者無奈道。
約納一直在偷偷打量這名奇怪的保護者,如果說老爹是一個看似無害實則恐怖的扮豬吃老虎型強者,那麼眼前的這個家伙就是讓人模不清頭緒的詭異派能力者的典範,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年紀,臉長得還算清秀,有著東方大陸男人特有的黑色眼珠和黑色頭發,但令人厭惡的一點在于這人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一樣,渾身滴滴答答流著水,長頭發水草一般貼在身上,剛站了幾秒鐘就在地上留下一灘水跡。他的白色長袍濕得幾乎透明,緊緊貼著皮膚,不用費力就能看清男人胸前的兩點和兩腿之間黑漆漆的……
「嘻嘻。」錫比忽然捂嘴笑了起來,約納趕緊抬手把她擋在身後,但小螞蚱從佔星術士肩頭探出頭來,笑嘻嘻地打量著水鬼一樣的男人。
「我是若塵,前澹台家的若塵,現在離珠旅社的保護者,高塔離珠的守門人。」濕漉漉的男人友好地伸出手,玫瑰騎士猶豫了一秒鐘,彎腰伸出手與他相握,撲哧一聲,連鐵手套的縫隙里都溢出水來。
「我們是……新的干草叉小隊。」約納忽然開口道,他到現在才突然發現侍者與保護者若塵說的都是標準的西大陸通用語,這讓他悚然一驚,提高了警惕,所以開口搶在埃利奧特前面做出自我介紹,防止騎士說出伙伴們的真名。
保護者瞧了瞧他,眼光掃過眾人,落在人群後面的丹尼身上。驚魂未定的丹尼這時候才剛緩了過來,正悉悉索索地渾身亂模,把無數個暗袋中的財寶塞回原位。「那位小哥,」若塵開口道,「你看起來比這幾位有錢多了,要不要享受一下特級客房的服務呢?」
「呸!這輩子我都不會再拿出一塊金幣來了!這些財寶要陪著我一起下地獄!」斯圖爾特家的男丁嚎叫道。
這時錫比掏出金幣,數了三十枚遞給保護者,濕漉漉的男人接過金幣掂了掂,呲牙一笑︰「確實收到房費了,那麼協議就此生效,那個誰,替他們登記吧,我會在老地方呆著,有事喊我。」
「是的,若塵大人。」侍者滿臉無奈地鞠躬道。
穿白衣的男人留下一個微笑,抬起腳丫吧嗒吧嗒地跑向走廊那頭,消失在一個拐彎處,只留下一連串**的黑腳印。伙伴們面面相覷,侍者攤開手聳聳肩︰「時間久了就習慣了,這是你們的權利契約,我帶你們去看房間,這邊請。」
侍者在前面帶路,一行人跟在後面。門廳之後是長長的走廊,以深紅色木地板和原木色護牆板構成的通道幽深曲折,每隔五碼就有一盞華美的壁燈照亮,無數轉彎、分岔路和密道出現在走廊兩邊,讓這棟建築看起來不像一座旅館,更像一個錯綜復雜的迷宮。
「這麼說,所有的房間都是連在一起的!」約納恍然大悟道,「雖然外面看起來是許多小平房挨在一起形成的小鎮,但內部其實就是一棟其大無比的建築呢!」
「說得對,約納先生。」侍者點頭道,「整個鎮子就是一間離珠旅社,而且不僅如此,旅社有六個不同的入口,這些入口是可以在外界輪轉改變位置的,為了適應不同國籍客人的語言習慣,我們會將最適宜的入口呈現在客人面前。」
「哇!因為我們是西大陸人,所以會說西陸語的你和這個西式裝潢的大門就轉過來了是嗎?」錫比興奮道。
侍者肯定道︰「猜得很對,錫比小姐。」
「好厲害的旅社啊,老哥,是不是?」小螞蚱雀躍地扯著約納的衣角,可佔星術士緊緊皺起了眉頭。腳步聲在走廊回蕩,玫瑰騎士、龍姬與漢娜同時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唯有丹尼?斯圖爾特還念念叨叨地模著自己的褲襠部分,為消失的金幣而心痛欲死。
這時一條短短的走廊閃過眼前,走廊盡頭是一個空曠的圓形房間,房間里充滿淡綠色的液體,不知為何液體保持著柔軟的圓柱體形狀,不會從屋門處流出來。一個身穿白袍的男人懸浮在水中,瞧見他們走過,抬起手來打了個招呼,嘴角咕嘟咕嘟冒出一串泡泡。
約納忽然加快腳步,趕上了前面的侍者,「對不起,等一下可以嗎?」
「當然,有事嗎?」侍者停下腳步,斜斜地站著瞧著他。
「你是誰?為何會知道我們的名字?兄弟會成員對嗎?」一柄黑炎四溢的長劍出現在空氣里,俱利伽羅的雄渾氣勢充斥了整條走廊,壁燈燈火搖曳,17歲少年的眼中浮現了濃濃的殺機。
「啊,這麼低級的錯誤……這下又要挨罵了……」侍者一拍腦門,身形忽然像折斷了一樣矮了下去,一瞬間就閃出了黑龍之劍的攻擊範圍。約納早就在防備敵人溜走,這時自然而然地屈起右腿蓄力,從右腳跟、右膝蓋、右股骨到腰肢形成一條蓄勢待發的彎弓形狀,「 !」沉重的踏地聲傳來,木地板出現一個大洞,佔星術士帶著勁風激射而出,一步就跨到了敵人身旁。
等等……這是什麼?
約納的大腦卻迷茫起來。他不加思考的發力帶有某種千錘百煉的精確感,那是經過長久鍛煉的格斗家才擁有的精煉動作,這絕不是他所擁有的技術,但卻感覺非常熟悉。
等等……
他忽然想起在「皇家之星」號頂層的激戰中,降臨者借用他的身體,以洗練的格斗術輕松擊退了噶茹達所控制的游尸,這種高速前沖的發力正是這種格斗技術的特點。
等等……這是「箭疾步」!
約納不僅想起了這個動作的名稱,也想起了這套格斗術的名字,「八極拳」!為何降臨者使用的能力會被他在無意識中使用出來?惡魔早已離開,可他的知識竟然還殘存在這具軀體里,這是前所未有的新情況。這是否說明,只要自己的靈魂持續強大下去,會有一天完全奪取降臨者的全部知識、記憶、學識和能力,乃至他的全部人格?
思前想後,也只是一瞬間的事情,侍者的身影在眼前放大,敵人抬起手臂,像是要發動攻擊,約納很自然地左腳踏地震腳,身體猛地一旋就到了敵人身後,借勢沉肩墜馬,腰胯帶動肩背發力,從頭到肩至背結結實實靠在侍者身上,沉墜勁貼身發出,「 !」好像被一列火車狠狠撞上,侍者整個人平飛了出去,啪地貼在牆壁上滑了下來。他的口鼻同時噴出鮮血,瞳孔渙散,顯然是內髒已被震碎,失去了所有生機。
「寧肯錯殺,也不能承擔風險。」佔星術士冷冷地望著地上的人,發出殘酷的宣言。但一秒鐘後他就捂住嘴巴,不敢相信自己剛剛作出的事情與說出的話。那不是他!以干淨利落動作擊殺侍者的人並不是17歲少年自己,而是降臨者殘留在體內的能力和情感!一時間他不知道如何向伙伴們解釋。
干草叉的伙伴們聚集過來,漢娜只看了一眼,就肯定道︰「肝髒碎了,死定了。」
「做得對,老哥。」對人命的理解與眾不同的錫比非常贊賞他的舉動,可龍姬皺起了眉頭。
「大家,我……不是我,我的本意並不是……」約納張開手向伙伴們解釋著,卻在丹尼?斯圖爾特臉上看到驚詫莫名的古怪表情,仿佛看到約納長出了三頭六臂、渾身觸角的樣子。
「尸體不見了!」他慘叫道。
果然,空蕩蕩的走廊里燈火還在搖曳不定,但地上哪還有死者的身影?就連鮮血都沒有一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