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這些問題需要費番口舌解釋一下,林紫紋看看她兩人的架勢,滿洲里飯店是一定不肯去了,不如干脆隨便在路邊對付著吃一點兒,把這些小矛盾放在飯後解決。
「那咱們不去滿洲里了,隨便找個地方先吃飯,吃完我再給你們好好解釋一下,怎麼樣?」
陳小蕾白了他一眼,看向白泓,等她拿主意。白泓點點頭︰「好,不許鋪張浪費,有話吃完飯了再聊。」
嫌我花錢浪費是吧,那我這次省著花好了。林紫紋樂呵呵的領著三人在不遠處找了個露天的餛飩攤子,白泓和陳小蕾也不挑剔,林紫川早就餓得前胸貼後背了,既然吃不到大餐,餛飩他也不嫌,能吃飽就行了。
此時剛是中午下班時分,餛飩攤子已經快坐滿人了,四人找了張長條凳子並排坐著,隨便要了些小咸菜和燒餅餛飩,吃飽之後商量了一下,去江壩邊找處空地坐坐,聊天順便吹吹風。
五月底的山城正是春意盎然,江畔的垂柳隨風輕擺,飄飄柳絮輕舞空中也是一番風景。林紫紋在一排丁香樹下找了個長椅與白泓和陳小蕾坐下,林紫川剛吃了個飽說要去活動活動,騎山地車上濱江公路兜圈子去了。
「林妹妹,解釋一下吧,上次捐款為什麼只捐了兩塊錢,是不是人越有錢越吝嗇,鐵公雞不拔一毛呀!」
林紫紋想了一下,人總是要長大的,小孩子被童話故事蒙蔽越久,長大後的心理落差就越大,與其讓她們將來被現實無情的打擊,不如現在就由自己說出來,讓她們提前知道真相。
在九十年代初的學校里,捐款救災的事情幾乎每年都有,喜歡听新聞看報紙的林紫紋早就听到了不知多少賑災款被貪污、挪用、克扣的事,他有時候甚至懷疑,山城每年捐出去的那些錢,會不會一分錢都落不到南方災區的貧困人民手里。林紫紋把自己的看法原原本本的對白泓和陳小蕾講了出來,說到有個縣政府收到已經被層層截流後所剩無幾的余款後馬上用這筆錢蓋了一座新政府辦公樓的電視新聞,陳小蕾早已經義憤填膺,氣得騰的一聲站了起來。
「那你是說,咱們捐出去的那些錢,都喂到這些貪官污吏的肚子里了?既然我們的家長和學校老師也都知道這些事,為什麼卻不告訴我們?」
「我也不知道怎麼和你解釋,可能是大家都不願意讓未來的希望和祖國的花朵們過早就了解這個社會的現實吧,我想他們是害怕這種事情負面影響太大,對小孩子成長不利。」
陳小蕾氣得鼓鼓的,坐下之後就悶悶不語,一想到自己每次捐出去的錢有可能沒被送到需要它的人手里,而是被一些壞人拿去吃喝玩樂用的了,她恨不得馬上找出那些人,掰開他們的嘴把自己的錢摳出來。
白泓比較冷靜,她多少從大人身邊听說過這類的事,听林紫紋說這番話時也有些心理準備,只是林紫紋這次有意無意的把事實夸張了一些,而白泓平時听說的卻只有冰山一角,前後反差太大,白泓有些不相信。
「林紫紋,照你這麼一說,大家捐的錢都是去養肥那些貪官用了,那國家為什麼還總是號召捐款呢?」
「總還是有清官的,如果捐款一分錢都落不到災區人民的手里,這幾年的旱災、洪災,還不得餓死無數人呀。」林紫紋還有幾句話忍在嘴里沒有說出口,因為賑災款沒有及時發放下去造成的大事自古還少了麼,他怕把這些事都說出來會嚇到她們。
「那就按照捐兩塊錢,有一塊錢真正用到災區去了這樣算,你不是很有錢麼,多捐一點兒,也能多為災區人民做些貢獻吧!」
林紫紋笑了,白泓雖然比同齡人成熟懂事,但還是有一些天真和理想主義,解釋給她說︰「全國每年募捐的賑災款有數億元呢,我就是把自己全部的錢都捐出去,也只是杯水車薪,不當事兒的。我那些錢有別的用處,將來它們發揮的作用,肯定比今天全部捐出去要大得多。」
白泓點點頭,她對林紫紋還是很信任的,從開學第一天開始她就看出來了,他與別的同學不一樣。
林紫紋見兩個女生都想著事情不說話了,覺得有些冷場,問道︰「不是要開批斗會麼,五保戶和宋胖子的事怎麼不說了?」
白泓有些心情不好,勉強笑了笑說︰「其實我們也覺得去那個五保戶家義務勞動是多余的,不過去之前老師就說過,這是給大家一個鍛煉的機會。做班級干部的需要起帶頭作用,所以我和小蕾就沒對老師提過意見。」
「原來是這麼回事,那宋胖子挨揍的事?」
陳小蕾听到這里,白了林紫紋一眼嗔道︰「這個還用問了麼,他就是活該,當時我也想上去幫那人踢他幾腳呢!」
一場小風波輕易化解,三人又聊了一會兒最近學校里發生的趣事,很快有些壓抑的氣氛又重新活躍起來。林紫川騎著山地車正好這時回來,白泓指著嶄新的山地車問林紫紋︰「把它借我騎一圈吧。」
林紫紋點頭,白泓接過林紫川手中的山地車,輕蹬幾腳騎了上去,小白裙子隨輕風輕展,像一朵潔白的百合花。三人看著她騎遠,陳小蕾問道︰「林妹妹,這一輛自行車是不是得好幾百塊錢?我看你整天吃喝玩樂的,賺到的那些錢花掉不少了吧?」
剛在林紫紋身邊坐下的林紫川插嘴說︰「我們紫紋很能賺錢的,平時花的這點兒根本不放在眼里!」過年之後林紫紋已經不再把秘密瞞著他了,雖然沒有詳細給他講一遍,他也都知道了個大概。
林紫紋忙用胳膊肘輕輕頂了他一下,怕他說走了嘴。林紫川見陳小蕾表情疑惑,解釋說︰「紫紋能寫出來那些歌曲,自然還能寫更多的,以前就寫得那麼好,將來當然還會越寫越好的。所以他賺錢的速度可是比花錢快多啦。」
陳小蕾一想也對,前幾天剛買的新磁帶里,不就又發現林妹妹作詞作曲的歌了麼,天啊,上次十多首歌林妹妹就賺了一萬多塊錢,現在也不知道他一共賺到多少了!
「林妹妹,看你現在個子不高,已經成了小搖錢樹啦?!」
林紫紋嬉皮笑臉的說︰「對呀對呀,小姨你過來搖一搖,看看我身上會不會掉下金元寶來砸到你的腳!」
三人嘻哈著笑鬧了一陣,白泓把車騎回來交給林紫紋,林紫紋想起這車子自己晚上沒有地方放,問林紫川︰「我看你挺喜歡這車子的,騎回去玩幾天?」
林紫川連連搖頭︰「我家離學校也不遠呀,騎回去還要被我媽盤問,還是算了。」
陳小蕾奇怪的問︰「林妹妹,你剛買來新車子,怎麼就張羅著往外借呀?」
林紫紋講了自己不方便把車子騎回家,怕被審問,白泓靈機一動說︰「干脆借給小蕾吧,正好現在晚自習後放學晚,她帶著我回家還能快一些。」
陳小蕾忙說︰「小白,你知道我不會騎呀!」
林紫紋和林紫川弟兄倆一听這話驚訝極了,j中不會騎自行車的學生恐怕一共也沒幾個,陳小蕾人高腿長又運動神經發達,居然不會騎車?
白泓一跺腳︰「小蕾你真笨!你不說出來誰知道你不會呀,咱們用這個車子練習幾天不就會了嘛!」
陳小蕾這才發現自己無意中暴露了一個小秘密,見身邊兩個人立起耳朵在听,臉上還擠著鬼臉捉弄自己,漲紅著臉說︰「看什麼看呀,我以前一直沒抽出空去學而已,這麼簡單的事情我一下午就能學會了!」
白泓對林紫紋說︰「那就這麼說定了啊,車子借我和小蕾先騎著,你需要用的時候隨時來學校找我們要!」
林紫紋覺得這樣也行,點了點頭。白泓從林紫紋手里接過車子,蹬上幾腳騎了上去,等車子平穩了回頭對陳小蕾喊︰「小蕾,上來我帶你,上課時間要到了,我們該回去了!」
陳小蕾看了下表,忙跑了幾步追上去坐在車後座上,對林紫紋哥倆揮了揮手示意再見。
白泓載著陳小蕾漸漸騎遠,旁邊注意到了時間的林紫川低喊一聲壞了,撒腿追了上去,嘴里連連喊著︰「等等我,一起走吧!」原來這時午自習的時間都已經要結束了,再過幾分鐘就該正式上課了。
林紫紋望著三人遠去的背影,此刻心情很是輕松暢快,似乎從自己住院後期的這幾天開始,陳小蕾沒有再表現出悶悶不樂的樣子,雖然不知道她的家庭矛盾現在變得怎麼樣了,但既然她已經恢復了自己開朗的性格,林紫紋在心里也為她感到高興。
回坐到那張長椅上,林紫紋靜靜的看著路邊幾朵蒲公英正迎風招展著的小黃花,不遠處江堤石縫里,一只蛐蛐在性急的彈奏著的愛情樂章。每年山城的那五個月的霜凍期讓人們穿了半年的厚實衣服,善解風情的小護士唆使白泓和陳小蕾給自己送來的出院禮物的確是一個小小的驚喜,那露在連衣裙半袖之外藕白的胳膊和裙裾下時隱時現的小腿讓林紫紋吃飯的時候總覺得口干,不得不多喝了一瓶汽水。剛才並肩坐在一起的時候,偶然的踫觸也讓他有幾次心猿意馬,林紫紋舌忝了舌忝嘴唇,感覺自己的心有些變得騷動不安起來,這算怎麼回事,小男生春心萌動麼?
李澤濤迅速交接了工作,第二天下午就和許紅霞坐上了山城到青島的直達列車,旅游去了。送站的時候六猴兒打趣說,濤哥這趟出門慌慌忙忙的,怎麼比我還猴急呢,許紅霞白了他一眼說,你個小猴兒崽子懂個球,姑女乃女乃盼著這天都等了五六年了。一同送站的林紫紋和三胖子捧月復大笑,引得火車站前的行人紛紛側目。
林紫紋和家里商量了一下,說自己想過半個月再回學校上課,林從武夫婦馬上表示反對,怎奈兒子巧舌如簧,找出的不去上學的理由夠寫一篇報告文學的,最後林紫紋保證期末考試不會掉出年級前五名,王玉梅先表態同意了兒子的請求,還讓丈夫去學校給林紫紋請了假。陳老師知道這家的家長地位其實早已經攥在林紫紋手里,和林從武說什麼都沒用,見他來學校給林紫紋請假,痛快干脆的就答應了。
五月二十八號這天是星期五,山城早早就下起了牛毛細雨,林紫紋大清早撐著把小傘獨自去火車站接站。郭德剛和楊霖坐的是昨天中午從北京開往山城的直達火車,早晨七點到山城,兩人听從了林紫紋的建議,回來的時候很低調,沒告訴任何人具體日期。
眼尖的林紫紋在楊霖和郭德剛一出火車站的出站口時就發現了他們,不過讓林紫紋哭笑不得的是,他本以為可以接到一個魅力四射的大表姐,沒想到楊霖和小郭一樣,也穿了一套肥大的李寧運動服,完全掩蓋了她的婀娜身材。
小郭瘦了許多,皮膚似乎也變白了一些,新剪的寸頭發梢緊貼著頭皮,模樣與出門之前判若兩人,顯得精干了許多。楊霖臉上未施粉黛,與身邊同齡女人抹得雪白的臉、涂黑的熊貓眼、紅得像流血一樣的嘴唇對比鮮明,頭發也沒有燙得勾勾圈圈的而是簡單的梳理順直,自然的垂在臉頰兩旁,怎麼看怎麼清爽舒服。
「這里!小郭,我在這里!」林紫紋站在接站的人群後面的花壇邊上,因為個子太小不起眼,楊霖和郭德剛四顧找了一圈也沒發現他。
先看到林紫紋的楊霖扔下郭德剛擠出人群來到林紫紋身前,一把將他抱了起來,轉了一圈後放在地上,興奮的說︰「紫紋你長個子啦,還重了許多呢!」
林紫紋被她這一抱搞得有些臉紅心跳,心中暗嘆表姐的魅力真是不得了,連忙打岔說︰「餓了吧?咱們先找個地方吃吃飯,休息一會兒?」
楊霖連聲稱好,在外面住了小半年,她早就饞著想吃家鄉純正的東北菜了。郭德剛打岔說要先去行李處取托運回來的東西,林紫紋笑著搗了他一拳說︰「把它們先放在火車站吧,你們帶回來的東西肯定少不了,吃飯休息一下,東西回頭再來取!」
三人在火車站就近找了家餐館,坐下簡單要了些早點,林紫紋率先開口問︰「怎麼樣二位,在北京這段時間也不短了,事情進展如何?」
一語雙關,楊霖迅速伸手在表弟胳膊上掐了一把,郭德剛在這方面有些遲鈍,愣了一下沒明白怎麼回事,楊霖把桌上的茶壺往他面前一推說︰「你倒茶,我先和紫紋說。」
女人說話有時候會多少羅嗦一點兒,楊霖以前也有這個毛病,這趟出去在大城市鍛煉了幾個月,表達能力比以前強了不知多少,很快就簡單扼要的把林紫紋要听的正事說清楚了。林紫紋等她說完之後問郭德剛︰「小郭,你有什麼要補充的麼?」
郭德剛一攤手︰「領導已經把工作總結做得很全面具體了,我只補充一句,我們現在干勁十足,就等著你什麼時候掏錢,我們就什麼時候召兵買馬開工干活。」
楊霖點頭表示對郭德剛的發言很滿意,林紫紋見他們兩人這般默契,壞笑著說︰「小郭呀,我記得當初打電話時告訴過你,要你在那邊做領導吧?怎麼現在我表姐卻成了領導,你做了跟班?」
郭德剛有些尷尬,不知道怎麼說。楊霖知道小表弟比狐狸還奸詐精明,有什麼事情肯定是瞞不住他的,拉著椅子坐得離林紫紋近了一些,威脅說︰「小紫紋,我知道你比猴子還精,已經猜出來了。這事暫時你得保密,對誰都不許說,明白麼?」
林紫紋笑著點頭表示明白,楊霖見他一句都沒追問,奇怪的問他︰「你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要保密?」
林紫紋喝了口茶水,慢條斯理的說︰「你怕大姑和大姑父嫌小郭個子矮年齡大,怕咱家親戚嫌他沒有好工作家里窮,是不是這麼回事?」
「你小子什麼都猜到了呀?」楊霖驚訝,她的確是準備等生意賺到錢了,小郭不再窮酸落魄時,再和家里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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