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年紀雖小,卻一點也不顯幼稚,反而表現得成竹在胸。
劉清看了一眼身邊的葉亭,微微一笑,葉亭似乎還沒有從「**術」中徹底解月兌,風蕭蕭似的柔媚沒有了,茫然卻增多了,看著劉清,也微微一笑。
「你也要下一盤很大很大的棋,打算積蓄力量再消滅大太監與奸臣嗎?」劉清語帶諷刺地問道。
小皇帝一臉嚴肅,說道︰
「正是。」
劉清愕然,說道︰
「再積蓄兩年,你的小命都難保,你下的這是死棋。」
皇帝背負雙手,仰頭望著窗外,說道︰
「壽王謀篡失敗,人心不穩,他們暫時不會再對朕下手,朕決定授權督主全權調查此次謀逆事件。」
劉清越來越跟不上小皇帝的思路了,說道︰
「第一,不要再朕來朕去的,我听不習慣,第二,你讓老虎調查丟羊事件,這也算是積蓄力量嗎?」
皇帝轉身面對劉清,臉上露出一絲帶有優秀感的微笑,說道︰
「第一,對參與謀反的人,還有誰比督主更清楚?他那麼急著誅殺壽王,自然也會毫不容情地誅殺其他同謀者,第二,謀逆乃是大罪,如果只誅首惡不及其余,難以鎮服天下,反之廣撒法網牽連眾多,則又失心于人,所以,這等惡事還是交給惡人做好了。」
劉清真有點佩服眼前這個十二歲的少年了,這麼天真的年齡卻有如此復雜險惡的思維,翹起大拇指,說道︰
「怪不得在這個世界劉氏一直佔有天下,皇室傳人都像你這麼陰狠毒辣嗎?」
小皇帝臉上微微一紅,隨後嚴肅地說道︰
「天子是擁有天下的人,天地不仁,皇帝亦不仁。」
劉清撇撇嘴,說道︰
「隨你的便,仁還是不仁都是你自己的事,不過大太監恐怕沒那麼單純,他誅殺同謀者,也會借機鏟除異己者。」
「嗯,那是不得不付出的代價,而且我也會從中知道誰是最堅定的忠臣,好比這次壽王謀篡,就讓我知道御馬監與烏衣院並非全是督主的心月復。」
劉清想起見皇帝之前趙成剛的委托,說道︰
「你說那十三名將官,是吧?嗯,他們都是忠臣,葉簡最忠,可惜死了,還有幾個也死了。」
「死的人我會追封官職,活的人卻還要再等一段時間,我不想讓他們過早成為督主的眼中釘。」
「還有孫鐵拐,還有他府中的那幾百人,也都是忠臣。」劉清趁勢說道,這是面見皇帝的最大目的。
小皇帝笑了,說道︰
「區區幾百人,一半是婦孺,以劍神天下無敵的法術,想也不至于用這群人造反。」
「他們是听說我要阻止壽王篡位,才死心塌地跟隨我的,其實還是效忠皇帝。」劉清說完這幾句話,心里直搖頭,不過這少年頗有帝王氣勢,謅媚一點似乎也可以接受。
「我已命內閣擬旨,嘉獎孫府,我自做主張,寫的是劍神暗中受命假意造反,真心引反賊出洞,希望劍神不會在意。」
劉清靈機一動造反,全成了皇帝運籌帷幄的功勞,說實話他是有點在意的,不過他也明白只有這樣才能保住皇帝的臉面,赦免孫府罪名也才順理成章,于是又撇撇嘴,說道︰
「看在咱們都姓劉的面子上吧。」
「不再試圖謀殺督主與李都督呢?」小皇帝忽略劉清的無禮,問道。
「這個不要問我,要問她。」
劉清與皇帝談話,葉亭一直在旁邊听著,一個字也沒說,見兩人都看著自己,啊了一聲,猶豫半晌,說道︰
「以後你會恢復我父親的名譽?」
「鏟除奸臣之後我要做的第一件事。」皇帝語氣莊嚴的承諾。
葉亭抬頭看著劉清,尋求他的意見,劉清鼓勵地沖她笑了笑,葉亭說道︰
「好吧,不過我等不了許多年。」
「多則五年,少則一年。」
小皇帝看向葉亭的眼神有些不對頭,語氣溫婉,一瞬間從生殺予奪的帝王變成了情意朦朧的少年,劉清忙道︰
「就是這樣,我也沒意見,咱們就此別過吧。」
皇帝咳了一聲,轉向劉清,臉色立刻恢復嚴肅,還夾雜著一絲妒意,說道︰
「這件事需要保密。」
「除了我兒子,我對誰也不說。」
對這奇怪的誓言,皇帝先是一愣,然後一笑,說道︰
「葉小姐呢?」
葉亭尚未開口,劉清搶著說道︰
「她也一樣,除了我兒子,對誰也不說。」
葉亭與皇帝都是一愣,隨後明白劉清所謂「我兒子」乃是與葉亭生的兒子,皇帝扭過臉去滿是嫉憤地哼了一聲,葉亭卻滿臉嬌羞地偷偷在劉清腰上掐了一下。
劉清握著葉亭的手,說道︰
「咱們走。再見了,小皇帝。」
皇帝背對兩人,說道︰
「我恕你一切罪名,可是有一件事,我永遠也不會原諒你。」
劉清已經要駕雲飛走了,聞听此言,詫異地問道︰
「什麼事比造反的罪名還大?」
「你在我床上做的好事,我到死也不會饒恕。」小皇帝淡淡地說道,透著一股絕不妥協的態度。
劉清哈哈大笑,他曾經趁皇帝睡著時在龍床上尿了一泡,還揮毫寫下「尿床皇帝」幾個字,于是走到窗口,招出雲霧,說道︰
「你偷偷劫走葉亭,我也永遠不會原諒你。」
說罷,攜著葉亭向南城飛去,底下的皇宮侍衛這時都已肯定劍神跟皇帝是一伙的,崇敬無比地指著兩人叫道︰
「劍神!」
回到孫府,正趕上朝庭使節來宣告聖旨,果然將「造反」寫成是皇帝秘旨,不僅赦免一干人等所有罪名,還大加賞賜,皇帝手書「仁義忠勇」四字賜與孫府,孫鐵拐一家感激涕零,當場宣布,周圍所有被拆的房屋都由孫家出錢重建。
眾人歡天喜地,劉清卻不參與,將葉亭送至一處僻靜的房間里,葉府任效忠、陳平、楊銳都來拜見小姐,葉亭一直被囚禁在御馬監大牢秘室之中,對外界的事情一無所知,楊銳因為私放獨冠山弟子一直心有愧疚,所以將劉清為救葉亭所做的事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夸張之處連劉清也有點臉紅。
葉亭雖然听得津津有味,可是顯得有些倦怠,葉府三人告辭後,劉清也戀戀不舍地離開,讓葉亭真正的睡一覺,孫鐵拐早命僕人準備了最精致的菜點送過來,葉亭隨時能吃。
劉清吸取幾次丟失葉亭的教訓,一切活動都不參加,只守在門外,誰叫也不去,夜里專心修煉,甚至好幾次有人觸發孫府的防護法術,他也不去追查,就怕有人聲東擊西。
次日清晨,孫府派來丫鬟送早點,出來之後說葉亭已醒,劉清才敲門進去。
葉亭坐在床邊,怔怔地看著劉清,喜悅之情比一上次被救少多了。
劉清一直就覺得葉亭有些不對,這時更加確認了,在桌邊揀了把椅子,坐在葉亭對面,說道︰
「你有心事。」
葉亭無語,然後緩緩點頭。
「我……真是你最愛的人嗎?」葉亭輕聲問道,臉有些紅,隨後又變得蒼白。
「當然,我做的一切事情都是為了你。」劉清不解地說道。
「還是為了我身體里的那枚內丹?」葉亭聲音發顫,又問道。
劉清心中一震,知道雲入天已將實情告訴了葉亭,這個問題不好回答,一字說錯,都可能令連日來的努力付之流水。
劉清長嘆一聲,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誠意,保持了一會模稜兩可的沉默,給自己多一點時間想對策,然後輕聲啟口,隨著解釋的進行,聲音越來越大,最後以情意噴薄而出結束︰
「我曾在人間九世輪回,從未留下一絲懷念,我曾在天庭行走千年,金釵玉鈿皆是過眼雲煙。沒錯,我向你隱瞞了事實,在我下凡的剎那,我的內丹掉入了你的體內,連同它一起留在你那里的,還有我的一顆心。我自以為曾經滄海,卻在看到你第一眼時翻船。我有一千個機會拿回內丹,可是除非能夠連同我的心一起取回,要它又有何用?縱有長生不死之魂魄,我也願拿千年神軀,換得與你的一生一世。亭妹妹,這是毀丹訣,你盡可將內丹毀掉,看我是否有一絲動搖。」
劉清手掌按在桌面上,移開之後,上面留下近百字的毀丹訣,輕輕一拍,寫有文字的木片跳了出來,像一張硬紙,劉清將它推到桌角,深沉地看著葉亭,再流露出一點不被信任的哀傷。
葉亭兩頰飛紅,眼眶里淚珠充盈,劉清一顆心亂跳,就等著她開口。
葉亭突然站起身,一把抓起毀丹訣,張口就要念,劉清嚇了一跳,忙道︰
「等等。」
「怎麼?」
「毀丹的殺傷力是很嚇人的,要是在這里念了,半座京城都得變成廢墟,我帶你找一處荒山野嶺吧。」
葉亭疑惑地看著劉清,猶豫了一會,才說道︰
「這真是毀丹訣。」
「亭妹妹盡可將它留著,日後踫到修仙的人就問一問,可知我絕無虛言。」
葉亭一眨不眨地盯著劉清,突然垂下頭,小聲道︰
「我信你吧,你……你是壞人。」
劉清知道大功告成,先在心里將自己表揚了一句,然後一步躥到葉亭身前,將她輕輕抱住,也小聲道︰
「為了你,我什麼人都肯做。」
葉亭略一掙扎,就放棄了,頭埋在劉清懷中,似乎在笑又似乎在哭,劉清扶著她的秀發,心中一塊大石落地。
兩人正柔情蜜意,忽听屋外元明的聲音說道︰
「師父,小天天跑了。」
接著是小巴的聲音︰
「師父,我能見見小師娘嗎?」
再是風蕭蕭的聲音︰
「師父,我好想你啊。」
劉清心中一塊大石剛剛落地,又躥到了嗓子眼,他不在乎雲入天逃跑,也不怨小巴口無遮攔,就怕風蕭蕭傷勢剛好就來調戲師父,又要惹惱葉亭,自己又要下一番苦功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