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鄉下的戶籍管理也還不嚴格,只要生產隊通過了,出個證明就沒有問題了,羅阿姨不幸的命運一直讓村里人深為同情,現在她說收養了兩姐弟,要上戶口,倒沒有人說什麼,相反,大家還都為她高興。
小英很少回家,一年才回去一次兩次,在家里呆幾天就走了,羅阿姨的家又和村里其他人家隔得遠,村里人很多都不認識她。有外人在場的時候,小英沒有稱呼過羅阿姨,只有在家里,她才會叫干媽,因此村里人竟然都沒有看出她和東子的關系來。
在省城大酒店報名的時候,小英覺得自己的名字太土氣了,就想為自己改一個新潮的名字,想來想去,耳邊听見別人講話,有人問這樣,問那樣,不停有人回答「可以」「可以」「可以」,她靈機一動,改了可兒,覺得又特別又好記。
後來她又給干媽說了改名字的事情,又重新辦了身份證,就這樣,二十歲的林小英搖身一變就成了十六歲的林可兒了。
進酒店不久,林可兒認識了方小藝,兩人很投緣,天天一路上下,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方小藝的真實年齡是十九歲,比林可兒小,但因為林可兒報的是十六歲,方小藝就處處以姐姐自居,有誰欺負林可兒,她幫忙;林可兒有不懂的,問她,她就故作老成的給她指點,甚至以姐姐的口吻教訓她。
不久,林可兒在方小藝的游說下,和她一起進了華帝公司。
林可兒之所以同意進演藝圈,是因為方小藝說,她只要演一部片子紅了,就能掙很多很多的錢了,她的心一下子就動了,她覺得,如果能掙到很多的錢,就可以給東子做手術了。
實際上,就算不紅,她干這個也遠遠比幫飯店的收入高,所以在方小藝退出後,她仍然選擇了留下。
東子在羅阿姨的精心照料下,漸漸長大了,從一開始學話,羅阿姨就教他叫女乃女乃、姐姐,林可兒一回家,東子就叫她姐姐,林可兒也習慣了,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她身上的母性也隨著成長了起來,和東子有了母子連心的感覺。
因為羅阿姨的細心,東子的病情還算穩定,但一遇到春秋天換季,他還是會感冒,一感冒就嘴唇青紫。
東子每次一犯病,羅阿姨就緊張,就跑到代銷店給可兒打電話,她害怕東子再也醒不過來,怕林可兒見不上孩子的最後一面。
這就是為什麼方小藝發現林可兒一年中總有幾次要失蹤幾天的原因。
成為星際娛樂公司的簽約藝員後,林可兒給羅阿姨講了情況,羅阿姨听說她進了大公司,自然替她高興,盡量少給她打電話,怕影響了她的前途。
通過幾年的模索,羅阿姨也模清了東子生病的規律,一到換季的時候就特別小心,只要不感冒,東子的病就不容易犯。
東子久了沒有看到林可兒,想姐姐了,就趁女乃女乃不注意,故意月兌了衣服吹冷風,他那身體,哪里遭得住這樣折騰,幾次之後,就犯病了,而且相當嚴重。
羅阿姨急忙給林可兒打電話,但那時候林可兒正被迫留在秦紹鋒的身邊,秦紹鋒不同意,她不敢走,只有給秦紹鋒說,秦紹鋒立刻安排周清揚以林可兒的名義帶東子到美國治病,羅阿姨自然陪同前往。
在美國,他們認識了周清揚的女朋友山島美智子,也就是歐陽小倩,這才引出了東子是林可兒的私生子這件事情來。
羅阿姨講完了,所有的目光都聚在林可兒的身上,林可兒低著頭,象個接受審判的罪犯,不知道別人會用什麼樣的眼光來看她,心里顫顫兢兢,不敢抬頭看眾人一眼,更不敢看秦紹鋒一眼!
秦繼宏嘆息一聲,點點頭︰「唉!原來可兒如此不幸!這麼看來,東子的父親的確是個謎了,不過沒有關系,可兒的孩子就是我們的孩子,我們一定會好好待他們母子,是不是,紹鋒?」
秦繼宏轉頭看著秦紹鋒,卻沒有听到他回答。
秦紹鋒此刻在發呆,他失神地看著垂頭坐在那兒的林可兒,全然沒有听見父親的問話。
秦繼宏奇怪地走到他身邊,手在他肩上一拍︰「紹鋒!」
秦紹鋒被父親這一拍驚得一抖,秦繼宏皺起了眉頭︰「你怎麼了?紹鋒?」
秦紹鋒回過頭來,看著父親勉強一笑︰「沒有!我沒事,爹地!」
「我剛才說的話你有听到嗎?」秦繼宏慈詳地問。
「什……什麼話?」他是真的沒有听到。
「我說,你會好好待可兒和東子,是不是?」
「是……」秦紹鋒艱難地說︰「我……我會好好……待他們……」
他的語氣太奇怪,似乎回答得很勉強,林可兒清清楚楚听見了,她的心里忽然掠過一絲不安。
秦繼宏拍拍秦紹鋒的肩,回頭對眾人說︰「現在所有的謎都已經揭開了,我多了一個兒子,還多了兩個媳婦,這是一件非常令人高興的大事,我們怎麼來慶賀一下?」
呂曉梅站起來說︰「繼宏,這慶賀的事情你看著辦,我有個提議,你們這一家的故事太精彩了,我建議林可兒把這所有的事情全部寫進小說里去,紹鋒協助,你們暫時推掉一切活動,先完成小說。我這邊抓緊時間改編成電視劇,然後我們盡快進入拍攝期,爭取在明年春節前播出,讓這部電視劇成為明年的年度賀歲大戲,我希望借這部電視劇和可兒、紹鋒再合作一次,把他們的演藝事業推上一個更高的台階,同時也為我的導演生涯畫上一個完美的句號!」
「好!」秦繼宏鼓掌︰「這提議好!大姐,我相信,這部劇一定會助你登頂導演事業的最高峰!那就這麼定了!可兒!紹鋒!你們的一切活動都取消,專心在家完成這部小說。紹鋒!可兒是主筆,你得好好協助她,听到沒有?」
秦紹鋒低聲應了一聲︰「知道了,爹地!」
林可兒看了秦紹鋒一眼,她覺得他的回答很勉強,似乎不樂意,不過她什麼也沒有說。
秦繼宏知道,呂曉梅這個提議意義深遠,首先是秦紹鋒和林可兒現在正處在輿論的風口浪尖上,此時停止他們的一切活動,有百利而無一害,等到新片推出的時候,再披露這些事情,新片播出時一定會火,秦紹鋒和林可兒也會大紅特紅,呂曉梅也就功成名就了!
*
兩天後的下午。
秦紹鋒的書房里不時嗒嗒嗒地響幾聲,一听就是敲打鍵盤打字的聲音,但奇怪的是,這聲音很不連貫,響幾聲就停下來,過很久又才響幾聲,好像每次只打幾個字,然後就要停很久。算算速度,一個小時只打了一百多個字。
林可兒坐在電腦前寫小說,但她靜不下心來,看著打上去的那幾排可憐巴巴的文字發呆,因為心不在焉,還打了不少的錯別字,又回頭來修改。
林可兒嘆口氣,照這速度,這本書什麼時候才能完成?
林可兒停下來,回頭看著客廳,秀眉蹙得緊緊的,滿臉都是心事。事實上,她這兩天之所以打字慢,就是因為總是不斷轉過頭看客廳,看客廳里的沙發。
秦紹鋒坐在沙發上,他什麼也不干,也不開電視,也不听音樂,也不看書,只在發呆,心事重重的樣子。
林可兒輕輕嘆口氣,已經兩天了,除了黃阿姨請下樓吃飯,其余的時間,秦紹鋒總是坐在沙發上發呆。
他濃眉緊鎖,帥氣的臉上陰雲密布,不時地用手抓抓頭發,似乎有極重的心事無法說出口,又似乎有一件極為棘手的事情難住了他,又似乎有什麼解不開的心結讓他痛苦,他仿佛不知道應該怎麼決斷,不知道怎麼解決眼下他遇到的困難!
林可兒不知道他怎麼了,和兩天前相比,他完全變了一個人。
這兩天,他們幾乎沒有怎麼交談。
一直以來,林可兒都是在秦紹鋒的命令中過日子,她總是被動地听著他的指令︰
「過來!」
「吻我!」
「張嘴!」
「睡覺!」
「月兌衣-服!」
「起來!」
……
簡短而又霸道!
現在,他不命令她了,不欺負她了,不挑逗她了,總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里,甚至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她的心里反倒不自在起來,這種打破常規的相處方式讓她很不安!
黃阿姨來請吃晚飯,林可兒應了,關了電腦,走出來,秦紹鋒仍然坐在沙發上,雙手捧著頭。
林可兒走到他面前,猶豫了一會兒,輕聲說︰「吃飯了!」
過了一會兒,「嗯!」他應了一聲,站起來,也不看她,先走了出去。
林可兒楞了楞,跟在他後面下了樓。
秦紹鋒吃得很少,一碗飯沒吃完就放下了,也不打招呼,各自上了樓。
林可兒看著他的背影,心里被強烈的不安籠罩著。
黃阿姨看著秦紹鋒上了樓,問林可兒︰「紹鋒這幾天怎麼了?飯吃得很少,他是不是身體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