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鞋油呢?誰看見了?」
迷迷糊糊中,老五小比用他特有的黑龍江味普通話打破了宿舍早晨的寧靜,也驚醒了依然沉浸在睡夢中的我。
說實話,我以前並不覺得我對這個來自東北的人渣有什麼意見,就算他可以一個月不洗澡不換襪子;就算他還可以千年不變的保持著他白襯衫,藍牛仔褲,黑皮鞋這一身彪悍到令人發指的新潮造型!
可在這時,我突然就無比的憎恨起了他這口濃郁的東北味普通話!
哥可是經過了整整一個晚上皮鞭與蠟燭的雙重折騰,才好不容易把女王陛下給教成我溫柔可愛的莎莎女神啊!眼看月兌下了黑皮衣的她就要被我那個啥了,但就這麼給這人渣直接給喀嚓了!
我心中那個郁悶啊。
不管他……我狠狠的將被子蒙過了頭,即便這個時候我下鋪的老四白虎也搖搖晃晃的起了床,可我依舊堅定的認為,我仍然可以把我的女神莎莎從那該死的周公手中給奪回來,我依然可以與她在夢中繼續做我們未完成的那個啥。
可悲劇顯然早已注定,我未完成的夢也再沒有了機會去進行下去。
沒過多久,我甚至還沒能進入狀態,從洗手間便突兀傳來一陣慘絕人寰到聞者落淚的哀號聲——
「我-操你們大爺的!誰他媽把鞋油塞老子口杯里了?!」
頓時。
宿舍里便也沒人死皮賴臉的繼續躺在床上了,就在我滿是悲憤的探出腦袋的那一瞬間,我也全然忘了我的女神莎莎,只是看著白虎那一口黑黑的粘稠物……我們肆無忌憚的大笑了起來。
這廝睡眼惺忪的居然直接把鞋油給當牙膏塞嘴里了……
那油光發亮黑漆漆的鞋油流淌在他的唇邊,猶如一抹黑亮的動人風情,直接便讓小比再也抑制不住的心疼了起來,他緩緩走到悲痛欲絕的白虎面前,伸手抹下他唇角的鞋油,就在我們大笑的神情下,他俯身又將手上的鞋油擦在皮鞋上,很是憐惜的抱怨道︰「日,老子剛花三十大洋買來的啊……牌子!金雞的!」
……
嬉鬧中,等到宿舍中我們幾個都穿好各自打理好,隨時可以去教室了的時候,我們沒等老大馬哥的召喚,便很自覺的面朝門後,整齊劃一的站成了兩排。
馬哥認真的掃視著我們,點了點頭後,他滿懷敬畏的點燃了三支香煙,異常謹慎的插在他前天沒啃完的半個饅頭上。然後,等他將饅頭擺在了門口,又退後兩步與我們站在了一起以後,我們這才齊齊抬頭,將眼楮放在了門上。
在那里,懸掛著一副超大型的畫像,畫像上的他頭帶學士帽,眼掛金絲鏡,一身白袍的他右手執著一支批判過去的未來之筆,似乎是要輕點他左手中的那一本掌握著萬千學子命運的命運之書。他的神情莊嚴且神聖,唇角那幾許淡然的微笑更是讓人輕易便可感覺得到他的光輝。
沐浴在他的光輝下,我們神情莊重,心情激動且澎湃。
煙霧繚繞中,隨著馬哥的動作,我們終于緩緩的單膝跪在了地上,將左手放在胸膛,右手高舉過頭,用一種無比虔誠的神色瞻仰著畫像的他,在這一刻,我們就像是最聖潔的信徒。
「信春哥,永不掛科!」
神像下,我們鏗鏘有力的許下了我們最堅定的誓言。
這是我們宿舍每天早上都必做的禱告。
而禱告做完,馬哥也開始了最後一遍的檢查宿舍情況,看看是否還有哪些地方整理的不夠到位。當然,這所謂的最後一遍檢查其實就是在給老五小比下達最後通牒,因為在過往的那些日子里,我們誰都不會懷疑如果這間宿舍沒有了小比,那流動小紅旗的家肯定就是我這們這兒。
小比很沮喪的從枕頭下模出一雙烏漆抹黑的臭襪子,然後在我們很鄙視的眼神中,他灰溜溜的給丟進洗手間,等他從洗手間再跑出來的時候,馬哥已經很不客氣的又從他的被褥下又抽出了一條變了顏色的小褲衩……他只能很沮喪很無奈的再跑一趟洗手間。
就在我們收拾著這外表光鮮,黑皮鞋也擦的油光發亮,實則內在骯髒無比的老五之時,老二小野也終于在又一次的夜不歸宿後回來了。
他一進門,不出意外的便直接跑進了洗手間,抓起梳子開始打理他一頭極其飄逸的長發。
說實話,我們宿舍要說長的最人模狗樣的,肯定還就是這個來自江蘇的老二小野,可與他人模狗樣的外表成鮮明反比的是,他這頭孽畜的品行實在不敢恭維,自由散漫啊,始亂終棄啊,我們覺得這些個不折不扣的貶義詞用在他身上還真不夠。
有很長的一段時間,我就相當納悶為啥這樣一個跟我們毫不團結的,來自江蘇的富二代就沒有引起我們的公憤。畢竟,宿舍一共六個人,可就他一個人是處于徹徹底底資本主義剝削階級,按照時下最流行的仇富心態,再加上他的特立獨行來說,我們五個不就應該團結起來一致抵制他這個富二代嗎?
可是沒有,我們六個依然相處的很好。
後來,直到有一次我看著小野這個大紈褲跟我們圍在一起,揮灑著汗水吞咽著康師傅泡面的時候,我才豁然開朗,原來他這個富二代,其實跟我們真沒什麼區別,也同樣是在每個月的後兩個星期依靠著泡面來維持生理機能。
當然,這肯定不是說他的生活費跟我們在一個檔次,只是相對于我們來說,他的那點生活費肯定不夠他揮霍,至于他所揮霍的場所……
「昨晚上又認識了一個妞,你們沒看見,唉要多驚艷有多驚艷,並且更關鍵的是,她的溫柔可人,善解人意……幾乎讓我差點就主動以身相許了。」打理著他那一頭泛黃的長發,我即便不在洗手間看不到他,可也依然輕易便感覺得到他這會兒的神情陶醉。
「是善解人衣吧?」老四不屑道。
這樣的場景幾乎每天都會上演,小野隔三差五會換妞,然後一如既往會炫耀,而要麼是老四,要麼是老大,老五,反正總有一個反唇相譏,表現出我們濃郁的酸葡萄心理。
「善解人衣?這一點我必須得承認,她肯定比不上你們的蒼井空姐姐啊。」小野整理好了他的長毛,從洗手間走出來換件外套,繼續道︰「哦對了,我剛看到我新買的沐浴露又沒了。我就奇了怪了,你們要通過生活本質去融入藝術,了解藝術,所以沒完沒了的看日本愛情片,這一點我能理解。但也不能老那麼抓著我的沐浴露來清洗你們的研究成果啊。」
「大爺的,你還不樂意了。我們這是替你贖罪,贖罪懂嗎?為啥我們國家永遠不能飛速步入發達國家的行列?不就是因為你總是不停的在為我們國家制造多余人口,為國家經濟建設的發展增加負擔嗎?」老四忿忿不滿,小野的濫情與處處留情總逃不過被我們一致討伐。
眼瞅著小野穿好了外套又要還口,我終于忍不住站出來圓場︰「成了,趕緊走吧,今兒一早可是輔導員的課,他點名可是出了名的有效率。」
「最鄙視這種上課點名的老師,通過點名才能確保學生不逃課這根本就是無能的表現,明知上課枯燥還要浪費我們的大好青春更是不可原諒!」向來悶騷的老三鳥毛咕噥道,腳下也還是等剛回來的小野做完禱告後,跟著我們走出了宿舍。
這個時候已經是早上七點四十五分了。
從宿舍到教室的一路上,到處都是腳步匆忙趕向教室的同學,而每每這個時候,我們六個便忍不住心中會生出一種強烈的自豪感來,因為與他們有的甚至是邊走邊啃早飯邊穿衣服的狼狽相比,還做了一個祈禱的我們就實在是太從容了。
這一路上,圍繞著我們六個永恆不變的話題,依舊是在討論我們中國到底誰是最美的女人,其實這個話題我覺得根本就是扯淡,就算是討論是地老天荒也肯定不會有答案,原因很簡單嘛,一個人就有一種眼光一個審美觀,誰跟誰都不會一樣。
就像老五小比,你看人家不就能把白襯衫搭配藍牛仔褲,外加一雙黑皮鞋當成最時髦最拉風的搭配嗎?
「要我說肯定還就是林青霞最有味道。」老三鳥毛就喜歡狂野的那類。
「林青霞跟鞏俐完全不具備可比性啊。」
即便是扯淡,我們也依舊扯的天昏地暗,爭的面紅耳赤。這肯定依舊是個沒有休止的問題。
然而,就在我們六個興致盎然的爭論之時,從我們身後突然跑來一哥們,這哥們直接走到我們身旁,嘿嘿一笑,開口道︰「別爭了,我告訴你們,在我們國家最漂亮的女人,就是那個叫理萬機的女人。」
「啥?理萬機?有這麼一號人嗎?」我們瞠目結舌,難不成一大早就遇到了個神經病?不說有沒有理這個姓,就說這個名字那也實在太霸道太刁鑽了啊。
可哥們好象根本沒有意識到我們奇怪的神色,他理直氣壯又道︰「就說你們女敕,也不多看看報紙電視,哪個領導上台不是日理萬機啊?這個日那個也日,人要不漂亮能這麼受歡迎嗎?」
我們當時就楞住了。
「人才啊。」良久,我忍不住仰慕長嘆,這個原本我以為是到地老天荒也不會有答案的問題,明顯就在今天被畫上了休止符。
而也是我們面面相覷時,老四白虎也終于反映了過來,他一臉的激動與狂熱,朝著哥們飛奔的方向一路狂奔,大喊道︰「神仙哥哥等等我……」
得,又一個人才誕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