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玉接過穿雲劍,整個人感動得都說不出話來。好一陣之後,才惶恐不安地搓著劍柄道︰「我與道兄非親非故,也沒有為你做過什麼事,突然收到道兄如此之重的厚禮,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洪三雖然在山賊行業以其精打細算而著稱,但是這並不代表他小氣。在該花錢的時候,比如行賄官府的時候,他出手絕對大方。因此,他在做人情方面的優秀,簡直可以跟他的經脈,皮骨媲美。
一般人,在這個時候看到宋子玉這麼不安,肯定會借機提出什麼要求,至少也會臉有得色。但是,人情要麼不做,一做就要做足,這個道理洪三是再清楚不過的。所以,他這時候看到宋子玉這副無功受祿的惶恐模樣,沒有跟他提任何要求,臉上也沒有流露出得意的樣子,而是剛好相反,露出一個憨厚之極的笑容,親熱地雙手握著宋子玉的手,說道︰「宋兄台不必太過介懷。正所謂寶劍贈英雄,穿雲劍是合當跟著宋兄台這樣的少年才俊的。跟著我,只不過是明珠暗投而已。」
宋子玉听了洪三這話,感動之余,也略有不解,他于是問道︰「看洪道兄的神色,似乎有什麼難言的往事。如果洪道兄把子玉當朋友的話,不妨說給我听,說不定子玉可以幫上一二。」
洪三故作蒼涼地搖了搖頭,說道︰「這種事情是沒有人幫得上忙的,但是我跟宋兄台雖然首次相見,卻不知道怎麼的,分外投契,所以跟你說說也無妨。兄弟我雖然也一心向道,怎無奈我這身筋骨乃是……神鬼筋!」
說到這里,洪三故作苦笑狀,「我本是湖南一農戶之子,十幾歲時,便遇到了我師父。他以為他法力高強,可以將這我這神鬼筋糾正過來,也好繼承他衣缽。誰知道帶到海上弄了好幾年,最後卻是一籌莫展。所以,不瞞宋兄台說,兄弟我是被師父送回內陸,隨我自生自滅的。雖然我自踏足內陸那一刻起,我師父便不再認我這個徒弟。但是我們畢竟有好幾年的師生之誼,所以他便送了我這柄穿雲劍,也算是做個念想。但是我洪三一界庸人,注定是要在田間終老一生的,要這仙劍何用,原想賣些盤纏回家務農的。但是,穿雲劍畢竟是六階仙劍,將它當成俗物賣成銀錢,我心里始終不忍。現在好了,將它轉贈給宋兄台這樣的少年才俊,也算是成全了這柄寶劍了,我心中也安樂了。」
洪三這一番話真中有假,假里藏真,其中之真真假假,即使是混跡江湖數十年的老滑頭恐怕也分別不出來,更何況第一次下山的宋子玉?
听到洪三這一番聲情並茂的話,宋子玉簡直感動得要淚流滿面了,費了好大的勁才把眼淚給忍住。激動得反手一把將洪三的雙手抓住,顫聲道︰「洪道兄的人生好生坎坷……」
洪三悲涼之中又帶些超月兌地搖頭道︰「人生在世,哪能沒有些坎坷,世上比我可憐的人千千萬萬,就像那些我在河南救濟的災民。」
「洪道兄真是……」听到這里,宋子玉抓著洪三的手,話說到一半,再也說不出來了。眼眶里淚使勁地往外涌,憋住了全身的勁才勉強攔住。
這時候,洪三才說道︰「宋兄台,在下有一個不情之請,不知道兄台方不方便?」
宋子玉想也不想,對洪三長揖到底,說道︰「洪道兄,不要再叫什麼宋兄台了,叫得羞殺小弟了,叫我子玉便行了。有事道兄盡管吩咐,小弟有能力辦到的,決不敢推托。」
洪三趕緊身手扶著宋子玉,說道︰「既然子玉這麼謙讓,我就喊你子玉了。不過,你也得喊我洪三才行,不然,我不敢喊你子玉的。」
宋子玉搖了搖頭,說道︰「不敢稱洪道兄的名諱,不過洪道兄如果不介意的話,我看你年紀應該把我大些,就讓小弟喊你一聲三哥吧?」
實際上,宋子玉的年紀還要比洪三大上兩歲,只是洪三在洞府遭受巨變,外貌身形俱變,所以才會看起來比宋子玉還要老些。洪三對這一切心知肚明,不過去也不點破,只點頭說道︰「既然子玉一番美意,那洪三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宋子玉見洪三應承,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問道︰「三哥,你卻有什麼心願,但說無妨,弟弟雖然本事微薄,但是只要有萬一的機會,總是要想辦法幫哥哥了結的。」
洪三笑著點了點頭,「先謝過賢弟了,其實哥哥也沒什麼別的心願。只是我現在身無分文,又不懂得御劍飛行,不知道如何才能回到家鄉。我看賢弟年紀雖輕,但是應該頗有修為,御劍飛行當不成問題,方便的話,不知道是否可以送我一程?」
宋子玉听到洪三竟然只是這麼簡單的要求,便說道︰「三哥,這算是什麼心願,這是弟弟應該做的。只等我跟我師兄把事情交接清楚,我馬上就送哥哥回去。」
洪三見宋子玉答應了,便又顯得有些不好意思地問道︰「這次回到家鄉,自然是要安心務農,終老鄉間了。我與賢弟雖然認識不久,但是卻極為投契,很想與賢弟沿路順便尋訪一下天下名山大川。這樣一來,恐怕要耽誤**天行程,不知道宋子玉可方便?」
宋子玉听了洪三的話,猛一拍大腿道︰「哥哥這是什麼話?不說**天,就是**年又有什麼問題?我等陣跟師兄多討二十兩盤纏,也不御劍飛行了,我陪著哥哥一路游玩回去便是。」
「這樣是最好,只是讓子玉破費了,為兄心里實在是不好意思。」洪三說道。
宋子玉嘖了一聲,說道︰「哥哥心地善良,性情高潔,一切都好,就是太多禮了。只不過是幾十兩銀子而已,再多說弟弟便要生氣了。」
洪三雖然是存心欺騙,但是看到宋子玉這樣耿直率真的樣子,心里確實是喜歡,便也不再裝模作樣,笑著點頭道︰「子玉教訓的是,哥哥不說了。」
而他心里則在盤算著,那沙田鷹不過是一個武藝高強的習武之人而已。宋子玉是名門大派的修真者,再加上自己這個力大無窮的幫手,怎麼也該殺得了他。現在自己有了這麼多時間,可以仔細盤算著怎麼讓他幫自己去殺沙田鷹了。
至于羅正英,昆侖派勢大,宋子玉該是不敢殺的,就暫且放下吧。
不多時,那劉員外跟總兵敘茶完畢,來到偏廳見宋子玉和洪三的時候,洪三才知道原來劉員外就是宋子玉的師兄,算是武夷派的掛名弟子。宋子玉便將剛才跟洪三發生的事情,如實向劉員外說了。劉員外家財萬貫,也是豪爽的人,听到宋子玉這般說,也很是感懷洪三的義行,當場便叫管家封了一百兩白銀送給洪三。
洪三看到銀子,本能地便有趕緊揣進兜里的沖動。不過,這時候要在宋子玉面前扮高人狀,所以只能強忍心中貪欲,推辭不要。于是,劉員外就轉而把這銀子給了宋子玉,讓他跟洪三一路花銷。宋子玉倒是實在,道了聲謝,便把白銀放進乾坤袋里。爾後便問道︰「掌門要我問師兄,三千斤赤銅收得如何了?」
劉員外答道︰「買赤銅倒是容易,只是掌門要的赤銅純度很高,一般收購上來的赤銅不頂用。我上個月請了七八位冶金師父,正在進一步提煉,如今已經有了兩千斤了,相信再有半個月當可以湊齊三千斤了。」
「嗯。」宋子玉點點頭,又對劉員外說道,「這樣最好,雖然這事情掌門說並不是很急,你可以從容辦理。但是我看他老人家對這件事情似乎很上心,早早辦好,他老人家總是早些安心。」
「師弟你這話不說,我也是知道的。」劉員外也一臉鄭重地點了點頭,然後說道,「你跟洪兄台這一路游玩,想必回到福建也該是兩個月後了。那個時候,我的赤銅該也已經著人送到武夷山了。」
兩人話說到這里,洪三便心里一陣嘀咕,「三千斤赤銅,還是純度高的,好大一筆手筆。按照市價,恐怕不下一千兩白銀。也不知道那武夷派的人要這個做什麼,到時候在路上且問他一問。」
宋子玉跟劉員外談完這些正事之後,劉員外便留洪三和宋子玉一起吃了晚飯。吃完飯之後,天色也黑了,這時候不可能上路。
洪三山賊當慣了,晚上正是龍虎寨里最熱鬧的時候,沒有早睡的習慣,便拖著宋子玉到亭中去賞月。七彎八拐的便問宋子玉關于三千斤赤銅的事,宋子玉一沒什麼心眼,二對洪三的人品也不懷疑,所以便實話實話說道︰「具體要做什麼,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才該是要做什麼大陣,或是煉什麼寶貝的法器吧。」
「做大陣?煉法器?」洪三不解地眨了眨眼楮,問道,「那要那麼多赤銅做什麼?」
宋子玉笑著解釋道︰「做一個大型的陣法,或者是煉一個像樣的寶貝,都不是說有本事就可以做得出來,或者煉得出來的。我跟你舉個例子,煉制一柄普通的九階仙劍,最起碼要上好玄鐵一百斤,一枚九階的晶皇石,兩枚七階以上的璇光石,還要有一鼎七階以上的老君爐,再要有專門提高仙劍純度的清風斗,這起碼也是要七階以上的,這全部的東西湊齊之後,煉制整整九九八十一天,才有可能造出一柄九階仙劍。」
「乖乖,煉把劍竟然煉得這麼麻煩?」洪三嚇得吐了吐舌頭,說道。
「你不要吐舌頭,我還沒說完。我剛才說的這些東西,沒有一樣東西是采來就可以用的。上好玄鐵是要冶煉出來的,至于晶皇石,璇光石,老君爐,清風斗這些東西全部都是要煉制的,而煉制這四樣東西所需要的原料,林林種種加起來又有百種之多。煉制的時間前前後後怎麼也得一年,這其中消耗的上好木炭,就得以萬斤計。我這說的,還只是普通的九階仙劍,倘若是要多加些屬性的話,還要另外的法器配合,那就更加麻煩了。另外,有些特殊的法器和陣法對煉制地點,以及煉制時間還會有特別的要求,如果火候把握不到,就要前功盡棄。這也是為什麼修真界並沒有多少煉器師的緣故,實在是因為煉器師幾乎是不可能**生存下來的。就算練到最高階,如果沒有一個門派在背後支持,你也很難煉出寶貝來。」宋子玉說完之後,看著洪三一臉瞠目結舌的驚訝狀,便略有些奇怪地問道,「三哥,你雖然沒有修真,但是怎麼也是跟過海外散仙的,怎麼好像對這些事情全不知情的一般?」
洪三略愣片刻,便扯謊道︰「我在海外這幾年,我師父整天都埋頭研究怎麼改變我的神鬼筋,一年到頭懶得跟我說幾句話,所以我對這些事情真正是一無所知。今天听到賢弟講解,真是大開眼界了。」
遠到海外去修煉,修到海外散仙級別的,全都是性格孤僻的家伙,這幾乎是修真界的共識。所以宋子玉對洪三的話也不起疑,只笑著說道︰「三哥要是愛听,這一路上我多給你講講便是了。」
洪三連連點頭道︰「這樣最好,賢弟講話講得好生有趣,為兄听得是津津有味,一路上要多講才是。」
「好,我路上一定給三個多講。」宋子玉看了看天時,皓月當空,正是練功的好時候,便站起來,對洪三說道,「三個,天色也晚了,明天我們還要趕路,你早些回房休息吧。」
一會兒後,洪三跟宋子玉分手之後,便趕緊回到房間,把褲子打開,從乾坤袋子里把五湖散人那本沒有封面的線裝本給掏了出來。你當洪三為什麼突然翻出這本他原本一點興趣也沒有的書來?他是听了宋子玉剛才那段話,突然覺得煉器這個行業似乎很有發展前途的樣子,所以他才想要仔細研究一下,看看這五湖散人到底都寫了些什麼,看能不能有什麼東西可以派上用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