滴瀝滴瀝的雨,仿佛斷了線似的,一直下個不停。下的人心煩,下的人意亂。
東辰擁著艾微兒深一腳,淺一腳的慢慢前行。也許真讓不戒那張烏鴉嘴說中,他們遭到了詛咒。從五天前的早晨到現在,他們已經沒日沒夜的走了不知道多久,頭上的雨也不知道下了多久。
「我是不是要死了?」沒日沒夜的前行耗盡了小妖精最後一絲體力,她本就不是戰斗人員,而是應該讓人保護的公主。
東辰擁著她,心里盡是酸苦。
也許艾微兒說的對,他們都要死了。其實從離開城市那一刻起,東辰就明白,也許他們都會如此平凡的死去。
餓死,並不是什麼奇怪的事。在這個末日一樣的年代,沒有食物導致的死亡每時每刻都在發生。因為食物引發的戰斗,引發的慘案,也從來沒有停止過。
他們不是第一個,也不會是最後一個。
但他們還在堅持。隊伍已經把能扔的東西全扔了。
貝戈伯德為此心疼很久,可是除了死死守住的制水器,其它的全扔了。如果不是戰士的最後一絲驕傲,也許他們連武器都會扔掉。比如金鋼們拖在地面的合金棒子。
雨還在下,人還在走。
沒有盡頭,沒有希望。
周圍化石般的樹,光禿禿的,連個葉子都沒有。
小妖精的身子漸漸變得冰涼,東辰淒然的回過頭。
大家停住腳步,絕望氣息迷漫,誰都不知道如何開口,更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低著頭,下巴流著水,一點一滴,匯成溪流滑落。
是淚?還是雨?
「再給她喝口水吧!」
克里斯蒂娜抱著安妮,小天使的狀態同樣不好,她發燒了,紅紅的小臉蛋瞅著讓人直心疼。也許……她就是下一個。
用力掂了下,一只手把安妮摟緊,另一只手摘下腰間水壺遞過。雨水在上面濺起一朵朵水花,滴答作響,東辰流著淒涼的淚接住。
「艾微兒,喝水……」
小妖精昏沉沉的,壺口抵在嘴邊,卻不知道張口。
大滴大滴的淚涌出眼眶,東辰一把將水壺甩了出去,發出狼一樣淒歷的哀號……
大家不忍的別過臉。
忽然,一個金鋼走出人群,他手中提著刀︰「你們把我吃了,活下去。」
話未說完,刀光已起。
眾人驚恐的睜大眼楮,神色復雜而又難明。
他們看著金鋼,有敬重,有困惑,有不忍,還有……
沒有還有……金鋼飛了出去。在刀鋒劃到喉嚨前飛了出去。東辰抱著艾微兒站在金鋼剛才站的位置,旁邊樹上插著一把阿爾法合金刀。
大家都在沉默。
倒地的金鋼雙手抓著枯草,連起身的力量都沒了。
東辰目露掙扎,視線從他身前滑過︰「貝吉塔,攙起他,我們接著走。我不會放棄一個同伴,更不會用同伴的生命來換取活下去的希望。」
偏過的腦袋,堅定代替掙扎。
「如果這次我們這麼做……那麼,下一次怎麼辦?」
猛然回首,凌厲的眼神審視著掃過每一個人,東辰的聲音散發著無盡冰寒︰「我學過軍事,指揮官會用最小的代價換取勝利。犧牲小部分人,來成全大部分人。其實不光是將軍,那些政客也一樣。」
語氣帶著鄙夷,帶著怨恨,東辰眼中充著血︰「今天能犧牲一小部分,明天就能犧牲另一部分,我們今天能吃掉同伴,明天就一樣能吃,但是吃誰?」
「你?還是他?」
被指到的人不是別過頭,就是懼怕的後退。
低頭看著懷中越來越虛弱,即將離自己而去的小妖精,看著這個被自己傷害卻愛上自己的姑娘,東辰語氣化為苦澀︰「我們需要的是團結,不是出賣。即便會因此死掉更多的人,甚至全部死掉。但我們彼此之間卻從不曾放棄。也許,有人會說我傻。但是,要想加入我的隊伍,就永遠記住我的話。」
目光堅定,如同山岳。聲音冰冷,似枯寒之風。
「現在,我們出發。」
或許是老天被東辰的氣勢震懾,或許是未知的神明被話語感動。
雨漸漸停了,一點一滴,滴滴答答。
石頭般的樹林走到盡頭,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墨綠發黑的草地仿佛沒有窮盡。
人群向前趕去,沒過多久,一片汪洋進入眼中。
希望,就在前方。
「艾微兒醒醒,醒醒……」
呼喚的聲音沒有叫醒昏迷的小妖精,她的睫毛動了動,東辰仿佛看到無限希望。
「升火,把火升起來。」
兩個金鋼扔下合金棒子往回跑,這里沒有樹,但願那些石頭能著。
粗大的樹干,石化的樹枝,雖然看上去不怎麼可能,但它確實是著了。
熊熊的火焰跳躍著驅走嚴寒。
貝吉塔在湖里撈到了魚,黑色的,青色的,外表古怪,但咬上一口還挻鮮的魚。
東辰把魚咬爛,給艾微兒渡過去。
克里斯蒂娜在旁邊照顧著安妮,兩個病號都在掙扎。
「乖,多吃點,吃多點才能好。」
嚼的稀爛的魚,一口一口渡過,小妖精下意識的吞咽著,臉色漸漸開始變好。
東辰心里壓著的石頭,隨著一口濁氣吐出,轟的落地。轉過腦袋,迎上克里斯蒂娜欣慰的目光,一直緊崩的臉終于露出一絲微笑。
是信任,是關心,還是愛護?
「安妮(艾微兒)怎麼樣了?」
同時問出的話,讓兩人齊齊一愣,又同時笑起來。人群被他們感染,都樂了。
貝戈伯德憤憤的嘀咕︰「可惡的家伙,你怎麼不照顧安妮,姑娘白給你了。」
「克里斯蒂娜是醫生,安妮發燒給她照顧正好。艾微兒只是虛月兌,誰照顧都一樣,徒弟做的沒什麼不對。虧你還自認是科學家,連最基礎的判斷都不懂。」不戒輕聲插言,話中的擠兌誰都能听的出來。
貝戈伯德憤怒了!他從懷里掏出根潮乎乎的煙,點著抽了一口,對著不戒噴了過去。
濃濃的煙霧環繞著噌亮的光頭,像極了聖十字教會里的雕像,一幫子抓魚回來的金鋼都樂瘋了。
「碼的,光頭變鳥人,真穢氣。」罵罵咧咧的側過身子,貝戈伯德繼續抽著悶煙,抽著抽著自己也樂了。
開心的笑聲,在湖邊傳出老遠。遠遠的,兩團一閃而逝的幽光亮起。
東辰轉過頭,目露疑惑︰「剛才……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