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李靈起了個老早,他是惦記著翠兒和徐繼祖的事,這個徐繼祖掌著仁和堂大門的鑰匙,每日天還不亮便會提前趕來打掃整理,李靈是想趁著館內無人時悄悄的把事辦了。
他開了後門進入醫館,果然,那徐繼祖早已來了,地也掃過,桌子也擦過,正搬了張椅子坐在門口吹冷風。
眼光投向陰沉的天空,似乎有無限的心事,良久,一聲長嘆,低下了頭。
李靈暗笑,遂不緊不慢的走了過去,口中道︰「關關睢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徐繼祖一怔,回頭見是李靈,忙站了起來,道︰「李兄,今天你來得好早。」
李靈卻是一拍他肩膀,笑道︰「徐兄,你也不晚呀,對著大黑天抒發感慨,不知我剛才所吟之詩,是否說中了你的心事?」
徐繼祖臉色刷的一下就紅了,吞吞吐吐的說道︰「李兄,你別取笑我了,我哪有什麼心事。」
李靈故作失望,嘆道︰「看來翠兒是自作多情了,罷了,這話也不用傳了。」說著轉身便要離開。
徐繼祖一听到「翠兒」的名字,渾身一震,忙上前攔住了李靈,急切說道︰「李兄,你方才是說翠兒姑娘麼?她有話要跟我說麼?」
李靈揮了揮手,道︰「算了,反正你心里也沒有人家,這話傳了也是白傳,我還是不說的好。」
徐繼祖急得是滿頭大汗,脹紅了臉,猶豫片刻終于說道︰「李兄,我……我……我剛才是在想著翠兒姑娘,你快告訴我吧,翠兒姑娘到底有什麼話要和我說?」
李靈看他這副緊張急促的樣子,心下嘆道︰「唉,又是一個痴情的種。騙你也怪不好意思的,不過,這也是迫不得已呀,老徐,你別怪我。」遂道︰「好啦,看你急成什麼似的,早承認不就好了嘛,兒女情長,又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何必藏著腋著。」
徐繼祖一嘆,道︰「李兄,其實我又何嘗願意如此呢,翠兒姑娘溫柔賢良,是個好姑娘,我呢,只不過是一個醫館的窮學徒罷了,怎麼配得上喜歡翠兒姑娘。唉」
李靈最煩的就是這種瞧不起自己的人,當下高聲道︰「有什麼配不上的!正所謂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世事難測,眼下你雖然窮困,但這並不代表未來也會如此,你要有信心!」
徐繼祖卻是搖搖頭,道︰「李兄,你天資聰慧,又得師父賞識,前途自然一片光明,而我呢,跟了師父這麼多年了,卻連他老人家醫術的十分之一也學不到,一本不足萬字的醫書,要四五個月才能記住,你說像我這樣又蠢又笨的人,能有什麼前途呢?」
李靈見過不自信的,卻是沒見過這麼沒自信的,也賴得再說教,遂道︰「罷了,我也只不過隨便說說而已。對了,昨日翠兒讓我給你傳句話,她說她今日午後會有雲來客棧等你,要你務必要去見她一面。」
徐繼祖一臉茫然,道︰「就這些麼?她就沒說別的嗎?」
李靈無奈的一笑,道︰「徐兄,人家可是個女兒家,話都說到這份上了,難道其中心意你還不明白麼?你可是走桃花運嘍,听我的,把自己收拾干淨,午後準時赴約,最後采束花,再背幾首情詩,女兒家最喜歡听詩了……」
李靈說著已是從後門走了出去,只余下徐繼祖呆呆一人怔在原地。
李靈也不敢肯定徐繼祖會去赴約,更不敢肯定翠兒會把他迷得服服帖帖,萬死不辭。在醫館的一上午他都默默的注視著徐繼祖,好不容易過了午後,果然見徐繼祖換了件干淨衣服,匆匆而去,這才放下了心。
待傍晚時,徐繼祖這才信步回來,紅光臉面,春風得意,想來是此約甚歡。李靈料想翠兒做得不錯,遂上前道︰「徐兄,怎麼樣,看你面色不錯,怕是搏得了美人心吧。」
徐繼祖看看四周無人,遂低聲道︰「李兄,我想請你幫一個小忙,你若是願意。我徐繼祖感激不盡。」
李靈假意誠然,道︰「說吧,只要是兄弟我力所能及之事,必盡力而為。」
徐繼祖感激不已,道︰「我萬沒想到,翠兒姑娘對我這麼好,她不嫌棄我是一個窮困潦倒之人,決心要嫁給我,我徐繼祖何能受她這般垂青,當真是前世修來的福氣。」
李靈故作驚喜,道︰「徐兄,這是好事呀,小弟可該貢喜你才對。」
徐繼祖卻是面有難色,道︰「能娶翠兒姑娘,自然是莫大的喜事,這些年我也攢了些錢,免免強強能讓她不用吃苦受累。不過,你也知道,翠兒是刺史府的下人,若要替她贖身,卻得花不少銀子,我……」
李靈也不等他說完,一拍胸脯,豪然道︰「不就是錢的事嘛,你放心,小弟不才,卻也有些積蓄,你盡管拿去用好了,再不然,我去向先生借,這個面子他總還是會給我的。」
徐繼祖忙道︰「不不不,我說的不是錢的問題,柳夫人待她甚好,早晚離不開她,只怕錢雖湊得夠,夫人硬是不放人,那也是沒有辦法。翠兒說李兄上次治好了夫人的病,夫人對你十分感激,若是你能去說句話,夫人定然會放人,所以……」
「這樣啊,小意思,包在我身上了,我明天就去和夫人說。」
徐繼祖感激的都快哭出來,他見李靈如此仗義,卻也無以為報,遂撲 一聲跪了下來,道︰「李兄大德,繼祖感激不盡,請受繼祖一拜。」
李靈心道︰「你拜個鳥呀,我又不是白幫你的!」臉上卻是一副誠惶誠恐,忙扶起了他,道︰「徐兄,你這又是何必!你們兩人一個善良,一個忠厚,那可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我李靈最喜歡看有情人終成眷屬了,這個忙,你不用說我也會幫的。」
徐繼祖抱拳道︰「李兄,從今往後,只要你有用得著我的地方,只須說一聲,我徐繼祖縱然粉身碎骨,也無往不從!」
李靈見時機已到,遂道︰「徐兄言重了。不過,我倒是有件不明之事想請教你。」
徐繼祖慨然道︰「李兄有何事盡管問,繼祖自當知無不言。」
「徐兄呀,你也知道,我就快成先生的女婿了,這仁和堂的事我自然要多盡些心,一直以來,易州城流傳著‘三和不和’之事,這究竟是怎麼回事?